“怎么样？”叶徽指着一方天地，豪气万丈的挥袖“这地方不错吧！”
“恩，挺好的。”
能坐看云卷云舒，能感受清风拂面，安安静静像遗世孤岛。
叶徽打开两罐啤酒递给程一漾一瓶，下巴对着前面地上的涂鸦抬了抬道“看得出那画的是什么吗？”
程一漾凑近去看——是肖潇其中一部漫画的男主角，扬着碎发，一手扶额，一手夹烟，面有创伤，颓废自败形象与漫画上的自信坚韧大相径庭。
“她就是以我为原型画的。”叶徽赶紧摆了个差不多的姿势问“怎么样，是不是一模一样？”
程一漾幽幽的说“恩，一样。”
“我们认识很久了……我，肖潇我们俩在妈妈肚子里就认识了。”他狠狠灌了几口啤酒，抹了把嘴，仰望天空“青梅竹马啊，她跟她哥都没跟我亲，还是个贴心的丫头，处处都为别人着想。”
程一漾抿着嘴不说话。已经不难想象叶徽和肖潇之间的事了，她现在只是犹豫要不要打断他，今天她听了他的秘密，万一哪天别人也知道了就一定会怀疑是她说出去的，而且她耳根子软，夏炎又是个“爱打听”如果真被她知道全部恐怕很难守住。
叶徽盘腿坐在地上，坐在画像头上，神思恍惚回忆起从前。
“肖潇以前经常被人说假小子，从小就跟我们一班男生混在一起，爬树、逗狗、抓蛇、打游戏，都没有女生愿意跟她一起玩儿。那时候我经常跟人打架，一到周五放学，那小巷子里净都是堵我的人，肖潇就大义凛然的走在我前面，她一个女孩子跟我一样每次都弄的浑身是伤。”
这和今天程一漾见到的肖潇简直就是两个人，那优雅温柔的模样怎么看都跟叶徽口中描述的联系不到一起。
“小时候大院儿里的男孩子最崇拜的英雄不是什么蜘蛛侠和超人而是肖潇，用句江湖话来说就是义薄云天，但凡是跟她有点儿交情的，只要出了事她就第一时间义无反顾的挡在别人面前。她以前也有一个要好的女生朋友，那个女生因为和同班的其他女生闹了矛盾被人堵在卫生间，肖潇知道了二话不说就踹开卫生间的门冲了进去，对方有十来个人，那个女生躲在她身后瑟瑟发抖，肖潇也害怕，可是她再害怕也想着要保护好她的朋友，最后那女生皮都没擦破一点儿，因为她中途因为害怕逃走了，可肖潇却给人打断了指骨。”
“事后学校追究责任，那个女生绝口不提肖潇帮她的事。她总是把别人保护在身后想由自己面对一切危险，因为是她认定的朋友，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可是她忘了，她自己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一个。”
地上已经七零八落的扔了好几个被捏扁的空啤酒罐，叶徽一边喝一边说。
“我想保护她，一直都想，然后有一天她终于卸下了铠甲，变得温柔，变得娇弱，变得优雅，我想我终于可以把她保护在身后，可她却不是为我改变，她一直都不需要我的保护。”
程一漾叹口气，想安慰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她没有任何可以用来调侃的感情经历，也没有理由评论他和肖潇之间的朦胧感情，她什么都说不出，只好陪着他一罐接一罐的喝酒。
直到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日陵月替，黑夜悄然而至，酒尽时，程一漾止于微醺，叶徽酒至半酣。
一地的空酒罐被寄愁思，程一漾轻轻问叶徽“你喜欢她为什么不表白呢？”
叶徽抬起头，深深看了程一漾一眼“你一定没有喜欢的人吧。”
“没有。”她家里对她管教甚严，她身边连个异性朋友都没有，更别提喜欢的人了。
清明月色下，叶徽嘴角的苦笑程一漾看的一清二楚。她忽然开始庆幸自己看不懂他的笑，如果有一天她明白了那笑容背后的深意，她想她一定会比现在的叶徽更加失落难过。
过了很久，程一漾听到叶徽苍白又无力的声音“我们这样的关系，表白成功再好不过，可如果不成功，虽然不至于做不成朋友，但是关系会变得很尴尬。”
如果不是相互喜欢，或许他们之间最好的关系就是朋友吧。
“哦。”程一漾踢开脚边空罐，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好八点，这个时间都在上晚自习，喝醉了出去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我们走吧。”她对叶徽说。
叶徽摇摇头往地上一躺“还早呢。”
程一漾急了“不早了，趁这会儿没有人赶紧回去，不然被发现喝酒就完蛋了。”
叶徽撑起脑袋想了想说“也对，是该回去了，你作业还没做呢。”
作业？程一漾猛的一拍脑门儿瞬间警醒“还来得及吗？要是做不完我就死定了。”
叶徽轻轻揪起程一漾耳朵带着她的脑袋来回晃两下道“小屁孩儿整天说什么死不死的，多晦气……再说了，我是谁，做个小动画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嘛，到时候我做好拷到优盘里，你来拿就行了。”
“行吗？”程一漾想到付老那双锐利的眼就害怕，像鹰一样，一瞬不瞬的盯着你，好像能看穿一切似的。
“没什么不行的，走吧走吧。”
章蘅不耐烦的推着程一漾出了图书馆。
“叶徽！”旷默黑夜里突然有人喊他名字，程一漾吓的跳起来，躲在叶徽身后探着脑袋往声源处看。
对面远远走来两个人，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长缩短，又拉长再缩短，直到走至眼前，程一漾才从朦胧影晕中辨清来人。
一个章蘅，一个简清。
简清扶着章蘅，这两个也不知喝了多少，酒味儿堪堪盖过了程一漾和叶徽。
“还愣着干嘛啊，过来搭把手啊。”
“怎么喝成这样？”叶徽一边抱怨一边搭手扶起章蘅另外半身。
程一漾嘀咕“喝成这样门卫怎么放你们进来的？”
简清赏她一记白眼潇洒的回答“废话，当然是刷脸了。”说罢看向章蘅“那不就是通行证嘛。”然后目光又在程一漾和叶徽之间来回穿梭“你们俩不是早回来了吗？怎么现在还在一块儿？”
“喝酒聊天。”叶徽云淡风轻的回答。
“你们俩有什么可聊的？”
“你管我们有什么可聊的，他都醉成这样了，赶紧走。”
“哦……”简清走两步又回头对程一漾道“言助理家里有事这两天走不脱，正好后天开始是周末，能不能再麻烦你照顾章蘅两天？”
再？程一漾追上去问“他周末还有活动啊？”
“没有啊，我说的照顾就是字面意思，让你照顾他吃饭什么的，他一忙起来就不吃不喝的，所以得找个人看着他吃饭。”
“那别人呢？”她话里说的别人指的是肖潇，可是余光瞥到叶徽，见他漠然一张脸，只好讪讪咽下名字。
简清郑重其事的回答“我和叶徽周末有篮球比赛，方律师要出去参加研讨会，肖潇要急着赶稿，数来数去好像也只有你一个闲人……哎，对了，你周末有时间的吧。”
疑问句式都省了，程一漾气结“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现在问我有没有时间是不是太晚了。”
“总之你也不亏，说不定还能提前看到更新呢，没准儿还能顺两本周边回来，这种好事儿就便宜你了。”
这话说的，好像她是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本来程一漾还疑惑，章蘅怎么说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就算再忙，打电话叫外卖的时间还是有的吧，再不济他工作室外面那么多人，随便叫哪一个不能帮他买份饭回来，怎么还需要人单独照顾呢？饿了就吃不是人的本能吗？
可是在程一漾第三次把加热过的饭菜放到章蘅面前却被无视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
章蘅一忙起来好像除了他以外的一切都不存在似的，他那副认真执着的模样让程一漾想到了“狂人”这个词。
“喂~该吃饭了。”
章蘅充耳不闻，手下不停。
程一漾伸手捉住他胳膊，章蘅停下笔抬头看她“怎么了？”
“该吃饭了。”程一漾把饭盒打开，滚烫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章蘅摇摇头不为所动“我待会儿再吃。”
“还要等多久？饭都热了三次了，再等就能直接当晚餐了。”
他无所谓的笑笑“我还不饿。”
“那你也多少吃一点儿吧，就一点儿，一口也行，我排了好长时间的队买的，他们家猪排饭可好吃了，真的，不骗你，你尝尝。”
“哦，那我待会儿再吃。”他又继续埋头工作。程一漾深感挫败，盖上饭盒顺手丢在垃圾桶里，太可惜了，一份三十呢，她自己都舍不得吃，就这么扔了，早知道就不给他买这么贵的了。
章蘅瞥见她失落表情问道“怎么扔了？”顺便不动声色将她表情细细打量一遍，确定她不是生气之后便不再担心她其他情绪。
“都热了三遍了，再热就不能吃了。”她牙白齿清的解释完，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去给他买点儿零食垫垫肚子，吃零食又不耽误他时间，时不时往嘴里填一块还能挡饿。
章蘅思虑后点点头，在纸上又圈圈画画了一会儿后合上画册，站起来走到程一漾面前“我饿了。”
程一漾手机装进口袋一边背包一边问他“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用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放在程一漾手心里“出去吃吧，你请客。”
程一漾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哪有人自己掏腰包让别人请客的？随即愣了愣，表情僵在脸上。
“怎么了？”
程一漾反应过来，赶紧把钱包还给他“你给我钱包干什么，既然我请客那就我掏钱，走吧。”
她说着就往外走，章蘅眼疾手快，一把捉住她臂肘把人拉回来，然后钱包又塞回她手里“我要吃牛排。”
程一漾愣了愣，好像没听见似的又问一遍“啊？什么？”
章蘅抬手揉乱她发顶“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