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怀清前来与柳如烟辞行。
柳如烟闻讯神色黯然，轻声问道“师父，那我怎么办？带我一起走吧！”
唐怀清望着柳如烟，安慰道：“师父此次有要事要办，很快就会回来。晓雅，不要担心，为师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这里的一切，你都可以应付得来。毕竟，这里是你这具肉身的家！”
柳如烟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家？算吗？师父，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我不想留在这里！”
“这是师父的命令，难道你要违背师命？师父自有道理。好了，晓雅，师父一定会来接你的，万事要小心。”唐怀清颔首，却也不免有些担忧。
“知道了，师父。”看着师父少有的严厉，柳如烟无奈应道。
明日便是除夕，柳如烟却没有感受到过年的喜庆，张心莲素来喜静，这荷园也并没有太大的动静。
十二月三十日，荷园终于有了过年的感觉。天刚朦朦亮，徐管家便派人送来了新鲜的蔬果。柳如烟、巧姨还有红玉三人贴好了春联，便着手准备除夕夜的家宴。
按照惯例，柳向林在除夕夜要进宫赴宴，所以各园并不聚在一起，初一才一起吃团圆饭。今年，柳耀宗因陪伴皇子读书有功，也被宣诏与柳向林一同入宫。
荷园的人虽然不多，但是有几道比较耗时的菜式，需要提前准备。一直忙至天色渐黑，饭菜才都备齐了。今日除夕不分主仆，荷园所有的人都坐下来，围在一起享用美食。
待尽兴，张心莲与柳如烟围坐在碳炉旁取暖，一起守岁。
“娘，爹和弟弟还不回来吗？”柳如烟喝口热茶，望了眼门口，问道。
张心莲低首望着炉中的碳火 “嗯，要过了子时才会回来。你爹每年除夕都不在府上过年，都习惯了。如烟，你是不是乏了？乏了就去睡吧，以往这个时辰你早就睡下了，定不会老实的陪着娘。”
柳如烟摇首“没有，我不困，我和您一起守岁。”
张心莲抬首望向柳如烟，她还是那个如烟吗？还是自己的女儿吗？张心莲总若有若无的感觉自己的心里像是缺了点什么，自从柳如烟离家的那一刻，这种感觉就一直伴随着她。
眼前的柳如烟，不再像从前那般欢快，不再有连张心莲都羡慕的无忧无虑，总是透着一抹淡淡的忧伤，如同她自己。
“娘，你和我讲讲，你和爹是怎么认识的，好吗？”柳如烟轻轻地问道。
张心莲拉过柳如烟，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悦耳的声音自柳如烟头顶飘来“那是一个十分炎热的夏日，我和巧儿在镖局附近的荷塘边纳凉。只是那日天气太热，见四下无人，我和巧儿便都脱了鞋袜，将双脚沁入水中。你爹也去游园，遇见了我们。自那以后你爹便每日去那荷塘边等待，后来，我们便互相倾心。再后来，我们便成了亲。”
柳如烟看不到张心莲的脸，但十分的确定，张心莲脸上一定带着笑容，连声音里都透着幸福的味道。真好，连带的柳如烟都醉了。
“当时，姥姥是不是不同意你们的婚事？”柳如烟扬起脸，只望见张心莲尖尖的下巴和微翘的睫毛。
张心莲望向远方，似有一些遗憾“我和你爹相识之时，他已有妻室。你姥姥怕我嫁给你爹会受委屈，便极力阻止。”
张心莲低首，轻轻地拍着柳如烟的后背，柔声道：“不过，你爹对我很好，我已经很知足了。”
柳如烟颔首“嗯，娘，你们过的好，如烟就放心了。”
“如烟，你没有赶得及今年的及筓之礼，过了年，定是要同其他同族小姐一同，再行过及筓之礼的。可如今，你可还记得以往所学？”张心莲想到柳如烟的及筓之礼，不免有些担忧。
柳如烟疑惑“啊？及筓之礼？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点记忆都没有。”
张心莲双眉微拧，面露难色“这，有点棘手，不过还好，还有些时日。及筓礼是在四月初六，还有四个月的时间，等忙过这几日，为娘再重新教你一些。”
“嗯。好，谢谢娘。”柳如烟颔首。
听到柳如烟道谢，张心莲摸摸柳如烟的头，嗔道“傻孩子。”
子时一过，柳如烟便回房睡了。张心莲一直等，等到柳向林回来。
大年初一，柳如烟是被红玉拖起来的，眼睛有些肿，昨夜是哭着入睡的，想到另一个世界的亲人，柳如烟悲伤不自禁。
坐在梳妆台前，闭着眼睛，任红玉为她冷敷双眼。消肿些后，红玉便为柳如烟梳妆。
“好了，小姐，咱们走吧。”红玉检查了一下柳如烟的妆容，将柳如烟摇醒。
柳如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含糊的应道：“嗯。”望了眼镜中的人儿，妆容比平时稍浓些，看着有些生气了。
“娘，如烟祝您身体健康，娇颜永驻！”柳如烟向张心莲行礼。
张心莲上前扶起柳如烟“乖，如烟，这是娘给你的红包。”
柳如烟接过张心莲手中的红包，微笑道：“谢谢娘！”
“都收拾妥当了吧？走，去给大夫人拜年！”张心莲望了眼柳如烟。
柳如烟颔首，与张心莲携手出了荷园。
大夫人吴氏的住处为牡丹园，园内甚是安静，丫鬟伺从都轻手轻脚的。待走近主屋，传来敲木鱼的声音。
一名丫鬟将张心莲母女引进屋内，禀报道“夫人，四姨娘和五小姐来给您请安了。”
敲木鱼的声音停了，大夫人在四小姐柳如梦的搀扶下起身，坐在主座上。
“大夫人吉祥如意，祝大夫人诸事顺利！”张心莲与柳如烟纷纷行礼。
吴氏微抬左手，做了个起的姿势，右手依然拨着佛珠“起来吧，彩蝶，红包。”
“是，夫人。”彩蝶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张心莲二人。
“谢大夫人！”“谢大娘！”张心莲母女二人躬身行礼。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丫鬟禀报道：“夫人，二姨娘，三姨娘前来拜年。”
说罢，二人入得门来，齐齐向吴氏行礼“祝大夫人万事如意！”“祝大夫人身体康健！”
“好，起来吧！彩蝶，派红包！”吴氏颔首。
二人起身接过红包，道谢“谢谢大夫人！”
二姨娘望见张心莲母女坐在一旁，上前“吆，四姨娘真早啊，每回都是你第一个来请安。呵呵呵”说罢，挚起手帕掩嘴巧笑。
张心莲母女起身行礼“二姨娘也不晚。二姨娘，三姨娘新年快乐！”
二姨娘赶紧伏身“不敢，怎可受你的礼呢。”
三姨娘也伏身回礼，却未言语。
张心莲浅笑“怎受不得，你我长幼有序，给姐姐行礼是应该的。”
二姨娘挑眉，讥笑道：“那怎么行，若让老爷知道了，可要骂妾身了，说我不懂得怜香惜玉。”
柳如烟望了二姨娘一眼，即收回目光。感受到有人注视她，抬首回视，是四小姐柳如梦。她正直直的盯着柳如烟，看到柳如烟望向她，也不避讳。柳如烟率先收回目光，望向地面。
吴氏闭着眼道“好了，我累了，没什么事都退下吧！”
众人见状，识趣的行礼告退“是，大夫人！”
二姨娘瞥了眼张心莲，又瞪了眼与张心莲有七成相似的柳如烟，扭头走了。
三姨娘不言语，只礼貌的浅笑，随后亦出了门。
张心莲望了眼柳如烟，低声道：“走吧。”
柳如烟颔首，二人也出了牡丹园。身后复又传来木鱼的声响，柳如烟回首望了一眼。红尘看破，此生愿长伴青灯古佛！大夫人真的能做到吗？
“夫人、小姐，红玉内急！”红玉在身后低声禀道。
“快去快回！”张心莲打心眼里不是特别喜欢红玉，不耐烦的吩咐到。
红玉闻言立刻扬起笑脸“夫人、小姐先行，红玉随后就到。”
“娘，你先回去吧，我等红玉一起回去。刚才来的时候，看那园中的梅花开了，顺便去看看。”柳如烟回身对张心莲道。
张心莲瞥了眼红玉，嘱咐柳如烟道“嗯！别待太久，天气寒冷，小心别惹了风寒。”
柳如烟颔首“知道了，娘。”见张心莲走了，柳如烟对红玉道“红玉，我去园中看梅花。到时，你去那里找我吧。”
红玉应道：“是，小姐。小姐稍等，红玉很快回来。”
柳如烟朝着‘百花园’的梅花林走去，一路白雪皑皑，残花枯草，唯有远处的红梅花迎寒绽放。
柳如烟静静地望着梅花，白雪映衬的红梅像血一样鲜艳欲滴，美的震撼人心，她贪恋的享受着这种安静的和谐。
“你说这大夫人，还如此想不开吗？”
“是啊，都这么多年了。”
“就是，当初，她也是不小心把四姨娘的孩子弄掉的，而且她也把脚摔伤了。四姨娘不也说了，不怪大夫人的。”
“虽然四姨娘不计较，但是老爷却一直耿耿于怀，你没看老爷自那事以后，便不再进牡丹园了吗？”
“唉！谁知道呢，还有人说大夫人是故意的，四姨娘那么受老爷宠爱，怕四姨娘生了儿子，和她身为嫡长子的儿子抢家产。”
“是吗？可那时候老爷还那么年轻，大夫人就考虑那么远吗？”
“谁说不是，不过，像这大家族，明争暗斗多着呢，见惯不怪了。好了，咱赶快回去吧，大夫人心情不好，别又惹了她挨罚。”
“嗯，那我们赶紧走吧！”
柳如烟听见两个丫鬟的脚步远了，自假山后走出来，她无意偷听，只是那处赏梅位置极好，况且是她先到的，望着她们远去的方向，心中比这寒冬还要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