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明的担忧很快便成了事实,第二天清晨还是发生了杀人案件,作案手法,死者的死状,出现的血字皆与昨日的相同,死者是个家境殷实的人家。
县令祝英山在县衙内来回踱步,这次他没有召集李义府一伙儿下达指令,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那就是—开会!
县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一堂,卖假药的,开赌场的,退隐的官绅,诗书传家的儒家世家,开青楼的王妈妈赫然在列,当然还有黑帮的代表,不过这个代表经常换人,当然这些达官贵人可不在乎,只要此人能够配合他们的规则,他们乐意与他分享县城这块蛋糕。
祝英山最先发话:“钱庄被抢的钱找回来了!”坐在近前的官绅与诗书传家的儒家家主头也没抬,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得,排在下首的人更是不敢发话,黑帮的代表玩味地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县令大人。祝英山活活像个跳梁小丑,坐在座位上的王妈妈有些担心,昨日自己那苦命的干儿子出去后便再也没了消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祝英山面色铁青,这些人平日无事的时候和自己称兄道弟,大献殷勤,现在一旦出了事情就是这副嘴脸,平时分银子时拿大头的可是他们,出了事情朝廷怪罪的可是自己,县城内接二连三的发生人命案,自己年终的评审可怎么遮掩过去。
祝英山拍了拍手,很快便有侍女将精细的糕点,香米都端了上来,糕点是早上县城内最好的一家徐福记现做的,茶水是从山上运下来新鲜的山泉水,精美的青花瓷配上细致的糕点,令人食欲大开,不过在这些达官贵人的眼里不过范范,黑帮的代表不为所动,他只对大鱼大肉感兴趣。
“关于这次的杀人的案件大家商量个解决的办法出来吧,有人在针对咱们,再这样下去激起民怨我们就不好办了!”祝英山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
陈小明李义府众人赶到杀人现场,死者依旧是乌青的脸,拉着舌头,陈小明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这个死者,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李义府的脸色很难看,作为皇宫内的第一高手,面对过的高人不知凡几,如今却被一只看不见的对手耍的团团转。
“走,跟我去监狱瞧瞧昨日那位自首的凶手,竟敢哄骗杂家,我倒要看看他会给我个什么交代!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陈士芝皱了皱眉头没有讲话,陈小明暗道一声不好,这老头儿气急败坏,要去剥人家普通人的人皮了!
百姓们的反应有些奇怪,由原先的议论纷纷转变为了沉默,走在大街上,原本低声谈话的百姓见到捕快官员后皆不说话了,昨日刚发的通告,案件已然侦破,今天又再死了一个,恐怖的气氛蔓延着,官府的威信大打折扣,李义府走在大街上全程黑着脸,陈小明感觉到有杀气正在酝酿。
走着走着大街上就开始混乱起来,有狱卒气喘吁吁地跑来向李义府汇报,“大人,不好了,监狱中的犯人们全都跑出来了,现在大街上一片混乱,他们砸了赌场,烧了青楼,号召老百姓们要对县令大人不利啊!”
远远的听到了呼喊声,“弟兄们,乡亲父老们,县令大人无能,贪图我们缴纳的税银,无法保证我们的安全,现在正在县衙和沈老三那个黑帮头子开会商量着对付我们呢!走我们向他去讨个说法去啊!”百姓们很快便聚集起来,一呼百应,向着县令的县衙前进,一路打砸着青楼,赌场。
陈小明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监狱中的囚犯们是如何逃出来的呢?这一切总会有破绽的,青楼,赌场,监狱,等等,赌场!陈小明一下子豁然开朗,对着李义府等人大喊,“我知道凶手是谁了,你们快去县衙保护好县令大人,县令大人死了,这场对决我们就输了,找到真正的凶手我们就能出去了!”“你一个人可以吗?”陈士芝质疑。“别忘了我可是菩提老祖的徒弟!”陈小明信心满满。陈小明扒下了自己的捕快服,拔腿向监狱跑去,“但愿我的想法没有错!”
一路上百姓们都跟着囚犯们打砸抢,瓜分着平日里看起来遥不可及的财产,富人们煌煌不可终日,暴力的因子一旦被释放出来就形成了噩梦,没有人注意到往着相反方向监狱奔跑的陈小明,石虎有些担忧:“李大人,要不我跟上保护小明兄弟吧!”“不必了,我们尽快回去保护好县令大人,凶手的目标是县令大人,最后他一定会出现的!”陈小明通过自己的调查收回了县令大人魂牵梦绕的银子,李义府对他的能力并不担心,有能力的小孩都不会让人省心,不由得想起来皇上的小时候。转头对着逃散聚集而来的官差,“走,保护大人,寸步不离!”
陈小明一路狂奔着跑进监狱,监狱之内空空荡荡,打开的狱门被风吹得吱吱呀呀的作响,陈小明粗重的喘着气,焦急的寻找。
监狱的最深处,只有一间牢房的大门是锁着的,张二正一脸惶恐的坐在牢房中,“陈大人,这些囚犯们都疯了!”
陈小明松了口气,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张二,没有讲话。
张二惶恐的嘴角咧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你是怎么知道我还在监狱之中的?”
“导演总要等到落幕的时候才会上场鞠躬感谢观众的!”陈小明道。
“导演?这倒是个很奇怪的称呼!”张二疑惑。
陈小明懒得解释,“所以这一切都是你操纵的?”
“不,不,不,你高看我了陈大人,我就像只追着马车跑的狗,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要干嘛!”张二真诚的否认,模样让陈小明都快信以为真了!
“你很厉害,现在整座县城都暴乱了,这都是因为你!”陈小明道。
“不,不,不,我想你误会我了陈大人!”张二依旧很真诚的低着头,“从头到尾我都一直被关在监狱中,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们都有着自己的而计划,青铜面具的劫匪有着计划,祝英山那群高高在上的统治阶层有自己的计划,你和李义府也有自己的计划,我仅仅是在你们的计划上添了一点点的佐料,让你们瞧瞧你们所谓的规则,多么可笑!”
陈小明冷笑:“这个世界可笑的事情太多了,可是人总得活在这个可笑的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划,都有自己的私心,你也逃不脱这个牢笼,我刚刚才想起来今天死的那个人是那日在赌场嘲笑你的赌徒,别人仅仅嘲笑了你,你就杀了人家!”
“这只是某些人自作聪明向我献媚的表演,不得不承认,牺牲自己讨厌的人的滋味的确很美味,只是我还没捉弄他呢!”
“钱庄的布置是你透露给青铜面具的劫匪的吧,城中的杀人案是你指使别人做的吧,囚犯也是你放出来的吧,不得不承认你是个操纵人心的大师,仅仅用了一个小小的伎俩就将整座城市的人耍的团团转。”
“仅仅是用了一些小手段!”张二谄笑着抬起头来,陈小明注意到他的脸上仅仅化了一半的艳丽的妆容,像是古代唱戏的戏子,张二从兜里摸索着掏出一粒黑色的药丸,“仅仅是一粒助长消化的药丸,哄骗这些囚犯吃了下去,说是毒药,要想得到解药必须杀掉祝英山,其实有多少人会相信这是一枚剧毒的毒药?每个人只不过在为自己的疯狂找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罢了!”
“当大多数人都疯掉时,剩下的不疯掉的人才是最危险的!”陈小明感慨,“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
“这仅仅是一场梦境,完美的梦境,待会儿这里便会血流成河,囚匪杀官兵,官兵杀百姓,百姓杀囚匪!”张二兴奋地笑了起来,“然后我就开始登台唱戏,唱到血流成河!”
“你喜欢唱戏?可你的妆容没有画全!”陈小明打心眼里有一股寒气升起,七层封魔塔内封印的都是怎样的魔怪!“对啊,描眉的笔描到一半没有了!”张二又忧愁了起来。
其实整座七层封魔塔的第一层只有张二的眉笔,和一座孤坟是真实的。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我这边有在圣京给我师娘买的眉笔,红妆,送给你,我帮你杀了县令,你不再插手此事!”陈小明从自己的挂在身上的布袋中将自己给师娘买的眉笔胭脂递给了张二,也不管张二答不答应,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监狱,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现在自己就去破了张二的这个局。
此时百姓的游行已然进入了高潮的阶段,气势汹汹的民众在囚犯的带领下将县衙团团围住,可笑的黑帮代表沈老三还想靠平日里他所认为的“威严”震慑住这些愚昧的百姓,但他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民众们见了他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将他打的鼻青脸肿后用绳子绑了起来,群情激烈,要求县令祝英山就官银这一事件给个说法,将在县衙内开会的人交出来!
县衙内开会的达官贵人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平日里的那些在自己面前点头哈腰的愚民们竟然不顾死活的一拥而上,诗书世家的家主再也不复刚刚的儒雅高冷,他此刻最担心的是皇上当年御赐的“诗书世家”的四字碑有没有被百信砸坏,那可是自己家族世传的招牌。
县令在县衙门口急的团团转,拼命的大声解释,但民众根本不予理会,石虎刚刚将县衙门口的石狮子高举扔到了地上,暂时惊吓住了一批民众,身高近两米的个子宛若天神,李义府双手成爪,似有气流涌动,已经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备,陈士芝抱着青锋伫立在一旁,他巴不得贪官被民众杀死,至于什么七层封魔塔,大不了一剑破之。
群情激愤的民众中已经有四人蠢蠢欲动,准备偷偷杀了黑帮的代表沈老三,只要见了血,杀了人,形式便不可挽回!
主角总在万众瞩目的时候出现,陈小明踩着主角的节拍进入了现场,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陈小明大吼一声,“圣旨到!”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施起轻身符,纵身一跃飞过人群,笑眯眯地拍了拍急的抓耳挠腮的祝英山,“圣旨到了,县令大人,还不接旨?”
祝英山愣了一会儿,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臣接旨!”刚躬下身子准备接旨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陈小明抽出腰刀,祝英山狗头落地,鲜血溅了陈小明的一身,所有人都呆住了,这什么情况,这究竟是什么情况?石虎和李义府只感觉陈小明是不是妖怪派过来的卧底?陈士芝只是冷笑!
陈小明朗声道:“奉朝廷密诏,祝英山贪赃枉法,就地处决死不足惜!尔等百姓扰乱治安,情有可原,所有百姓囚犯统统赦为无罪,尔等还不速速退下,城外驻守的城防大人的戍防部队马上就要赶到!”
意志不坚定的百姓与欢天乐地的囚犯开始退却,慢慢人流越来越少,陈小明依稀地看到了张二,脸上的红妆已经画好,感激地和陈小明拱了拱手,得意洋洋的陈小明突然赶到脚下一空,一下子坠入了黑暗之中!
张二又挥了挥手,人流消失了,所有人都消失不见,天地间苍茫一片,只有化妆的张二和一处静立的孤坟!
张二抚摸着墓碑,眼里尽是温柔,“这是我第10523次为你报仇了,你喜欢听戏,我唱戏给你听。”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虽然很难听!
五十年前,北方一小县内县令出行时马惊,在场一孕妇受惊而死,一尸两命!孕妇之夫献身成魔,坑杀县令,屠尽全城,血流成河!
——《志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