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大雪,没有了去年的新鲜感,多的不过是对严寒更深一层的体会。
今晨我又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梳妆时无意听窗外的宫女闲聊说是御花园梅花在一夜之间竟全部绽放,一时间我突然起了兴趣招乎着一帮子宫人赶往御花园。
其实一路来路上扫雪的宫女太监随处可见,这几天大雪一直下个不停,才几个时辰的功夫地面就铺上了厚厚一层白雪,就像是御膳房的点心厨娘细细筛过的糯米粉,白晶晶的。
不远处就是御花园了,几树红梅像是闻声赶来一般,远远的,就可以看见点点赤红探头‘张望’。
空气中丝丝冰凉夹在着微不可察的清甜若有若无的梅香在舌苔上环绕。
再走近便是御花园了,偌大的园子果然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殷红,像是开在油画里,美得那么浩瀚缥缈。
我正满无目地的走着,哪知目光突然碰上对面的一双身影,雪花漫漫地飘着,夏日里荷叶连连的池塘如今已是冰冻三尺,表层如打磨的镜面倒映出两人……
“姐姐!”隔着冰河我朝对面唤了一声,声音难掩惊讶与欣喜。
背对着我的两人——一男一女,听闻我这一声纷纷偏头转过身来。
男的一袭官服,不失儒雅大气,女的一袭淡绿茶花加厚长袍淡雅不失高贵,从头到尾,女的的手从未脱离男子的掌心,由此我心里不禁由衷的感叹,好一对郎才女貌的夫妻啊……
对面那对璧人一个是当朝丞相的长子一个出自将军府,佳人才子好不般配。
眼见对面两人目光刚触及我这里便要行礼,我忙匆匆赶过去打算阻拦,哪知路过冰冻的河面竟一个不小心滑倒在了冰面,随即屁股就是毫无防备的一摔,疼的我龇牙……一帮子宫女太监个个唏嘘不已把我围团团转,趁着空隙,我瞧见对面的姐夫正正儿八经地劝我姐姐别来我这,让她留在原地……
我听了当然不舒服,刚被一样帮子太监宫女连扶带拽地站起来,我就迫不及待的不满道:“姐夫,即便是你再心疼你的宝贝日子,那你也得顾及顾及哀家这个娘家人吧~”
岳倾华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却被一旁一只手搂着她的白飞泽按住。
白飞泽:“太后贵为后宫之主,身边伺候的人自是不会怠慢,而臣的夫人身边只有臣一个,臣当然是帮自己的夫人。”
听听,这理直气壮而又疏离的口气,跟怕沾染什么晦气似得,不就是二姐岳倾华上次被她‘留’在她那里小住了几日惹他不高兴了,他置于这么小肚鸡肠吗?!
被摔的地方到这会儿还隐隐作痛,我干咳了几声岔开话题:“姐姐,怎么今日来了,是想妹妹了么?”
岳倾华眼光跳跃微微点头,刚要开口,那个口吻分明是承认了,却被白飞泽决绝打断:“太后误会了,臣今日带夫人来,是听说御花园的红梅开了。”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八成是想要尽快结束谈话,好早早带着身旁的人离开。
一想到这里我气不打一处来,脑子一热便打算反唇相讥:“哦?哀家怎么听说这梅花是昨夜才开的,难道姐夫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岳倾华在过去的一年才与我频频接触,而且我发现我对这个同父同母的姐姐甚是投缘……上次在我的百般劝阻再加上我使了点小鬼计终于把岳倾华留在宫中陪我解闷,她也不过小住了三天就被白飞泽带走,也许就在那次我与这二姐夫的梁子算是真真正正地结下了。
果然那边的白飞泽被我捏地不行沉默了半天才打算开口:“若是没什么事,臣先带夫人告退了。”
说罢,他拉着岳倾华打算走,岳倾华这次算是急了,满眼的恳求地望着身旁的夫君:“我有话想跟她说。”
白泽飞想一口否决,可目光刚与岳倾华的视线相处,他就心软了,到嘴的话他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改口道:“我在前面等你。”顿了顿,又指了指刚赶来给我送暖炉的菊香,“你过来小心扶着她!”其他人他实在是不放心。
“是……”菊香有些疑惑,却也只好点点头,向岳倾华走去。
看着白飞泽的身影远了,我支开跟着身边的一帮宫人,当然菊香除外,带着姐姐在一条刚扫完雪的小径上走着。
岳倾华不着痕迹地拢了拢衣领,抿了抿嘴沉思片刻:“明落……今天我就是来看看你。”
“嗯?姐姐?”我瞧她吞吞吐吐的不禁疑惑。
“我,我怀孕了……”她说的犹豫,还带着一点点的娇羞。
“怀孕!?姐姐?几个月了?”我不解,明明怀孕是好事,但我看着,她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姐姐,这是你与姐夫的第一个孩子,你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我瞧你怎么高兴不起来!”
“是啊,盼了三年,终于有个孩子……”声音缥缈,听不真切,仿佛下一刻就如断了弦的风筝不知会落在何方。
她这是话里有话还是……
正在我思考的时候她又道:“明落,孩子已经有两个月了,我想把孩子好好地生下来……”
岳倾华脱离菊香扶着她的手,菊香立刻会意,规规矩矩站在两人身后低着头。
“嗯?”我猛的抬头看着她。
她突然用双手抓住我,捏着我的手掌,感觉到她的手传来的一股冰凉,我一个机灵,忙脱开她的手,去解下我的披风,给她围上,嘴上埋怨:“姐夫,也真是的出来都不知道给你带个披风,他还真舍得让你冻着,再说你现在还怀着孕呢!孕妇生病对肚子里孩子可不……好。”我猛然回想起就在刚才,我下意识挣脱开她的手去解脖子上的系带时,她的手无力地僵在半空好一会儿才不着痕迹的收回,而且,我给她披上披风系上袋子的时候,无意瞥见隐藏在她眼睛里的不安、无助。
我越想越不明白,手已经再次伸向她葇夷的冰凉,呵了几口热气,按下心中的疑惑:“姐姐一定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孩子!”许是这是孕期抑郁吧,我想,应该鼓励鼓励她。
果然,她转而如释重负般璀然一笑,像是银河被洒满的星子闪烁。
我心里松了口气,嘴上说着:“姐姐,这样才对嘛!多笑一笑孩子才漂亮!”
她忍俊不禁:“油嘴滑舌!”
我嬉皮笑脸地抱着她空着的一只胳膊,脸也贴了上去蹭了蹭,却被岳倾华装模作样地严肃着训斥:“都做了太后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
我不依,脱口就是一句:“我以前也这样吗?”话音刚落,原地的三人顿时一阵沉默。
岳倾华黯然,温暖的手抚了抚我的脸颊:“明落,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毕竟这里不比家里。”
我将手贴上脸上不属于自己的温热,一股熟悉暖意涌上心头,视线对上那满含关切水灵灵的眼睛,微微额首……
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姐姐了,甚至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