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亮，从常宽家的厨房窗户望去，外面仍然很黑很黑，天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的，非常明亮。常宽家紧临着通往街道的一条小胡同，也是里弄小巷的必经之路。这样的清晨，不止常宽家亮着灯，外面已有清脆的走路的声音，这些人可能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呢。
关晴是常宽的二女儿，今年十七岁准备高考。关晴是个听话的孩子，她每天7点起床帮母亲生火准备早饭，一早起来，她娴熟地在灶上捅着煤灰，小心地在通红的煤火上放生煤，炉灶很快着起火苗了，关晴在炉子上热着剩菜和馍馍，母亲正在给关晴沏奶茶。
今天是关晴的值日，她得早早到班里打扫卫生。关晴匆忙吃完了早饭，穿上补丁棉袄，戴上黄色棉手套，穿着黑条绒胶底棉鞋准备出家门。
“再过15分钟去学校吧！天这么黑，你也不怕有坏人。”母亲福梅担心地看着关晴说。
“没事，到大道上就有人了，我要早点到教室生火呢。”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就出门了，福梅在结成厚霜花的窗户玻璃上哈了口气，用细小的眼睛使劲朝窗外张望着，这时候的关晴早已消失在胡同中，福梅的脸上立即挂上了担心的神情。她自言自语道：“这胡同啥时能装上电灯？”说罢继续为孩子和丈夫张罗着早饭。
1989年，XJ伊犁YN市的冬天很冷，关晴走在厚厚的雪上脚下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尽管天很冷，她没有带围巾任寒风将她的脸吹得红红的，她的眉毛和眼睫毛结满了霜花，可她一点子冷意也没有。关晴一路上想着今年如能考上大学就好了，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美好吧！而且考上大学还可以给父母增光，那是多美的事呀，她的脸上洋溢着微笑，她的心属于未来的远方，她能如愿吗？
天微亮了，关晴不知不觉到了班级。高二（一）班在全年级是尖子班，平时班主任陈老师对他们很严厉，关晴很害怕值日做不好，会遭到陈老师的批评。她赶紧放下书包准备拿煤桶，可是怎么就找不到呢。她在教师转了一圈发现教室好像打扫过了，地面很干净，而且发现铁炉里已生火，炉内的煤渣已烧红并且发出劈哩啪拉的声音，仿佛在唱咏叹调。关晴很纳闷是谁替她做了值日呢。这时候，教室门“咚”地被踢开了，张小南提着煤桶进来了，原来是他，张小南。可他怎么来这么早，还帮我做了值日？张小南在班里学习最差，个儿最高，年纪也稍大些，关晴平时对他没有好感。关晴奇怪地望着他。还没等关晴问，张小南看着关晴爽朗地说：
“怎么感谢我呀！你的值日我帮你做好了，你看，地扫干净了吧，火也着了。”张小南的手很黑，说完在水桶里洗手。
“谢谢你。下次你的值日我帮你做。”关晴笑了笑，走到座位上准备读英语，她不想跟班里学习最差的同学浪费时间，即便他帮忙打扫了卫生。
“不用，今天我就是特意帮你做值日的。”
关晴被他突然的解释觉得有点懵，她掏出书本，冷静地问张小南：“为啥帮我？有事求我吗?”
“算是吧！以后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帮我辅导下功课?”张小南有怯怯地站在关晴面前问，生怕她不同意似的，一脸的严肃。
关晴没有思索，抬头回答：“可以，早晨早点来。”
“真的？以后你的值日我帮你干。”
“不用。”关晴头也没抬小声说着。
关晴平日除了学习，很少与同学交往，因为怕考大学被分心。张小南注意到这个朴素文静且有点气质的女孩，总是偷偷地多望关晴几眼，关晴似乎也发觉了，心里感到怪怪的。
课间时间，后排的男生总是花心思说俏皮话，然后就哄然大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今天，几个男生围着张小南挤眉弄眼地说笑着，压低嗓音头凑在一起说话。
“张小南，你在班里岁数最大，你喜欢哪个女生？”朱海神秘地问着张小南。张小南在班里个大有号召力，没人敢欺负他。张小南去年从察县转学过来的。
“小不点儿，不告诉你们，一边去。”张小南不屑回答朱海的问题。
“哎，是不是杨小花？她个儿高，人也哪个撒”。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往扬小花的胸部望去。扬小花身材高挑丰满，班里的男生喜欢在她身上花时间聊天，尤其是扬将，他是体育课代表。他经常讲笑话给扬小花听，惹得扬小花每次放肆地前倾后仰地大笑，全班同学经常看着她笑，纳闷那笑话至于笑成那样吗?
“俗气，我喜欢气质型的，冷傲，懂吗？”张小南说完朝关晴望了望，不理朱海。
“还冷傲，就你，在班里成绩最差，想得到气质型女孩喜欢你，拉倒吧！”朱海撇了下嘴，他看张小南不理他，他也不理张小南。正说着，关晴过来准备打扫过道卫生，班主任陈老师很严厉，不容许过道有纸屑。
“起来下，我扫下地。”关晴一直不喜欢后排的男生，觉得他们很坏，她说话声音很小，但很好听。张小南看到关晴过来，赶紧拉着朱海、扬将一同起来让座位。关晴的两个辫子不停使唤似的随着关晴用力扫地不停的摆动着，关晴急得脸通红，她气得将辫子狠狠甩到背后。
“给我扫把，我帮你扫吧。”张小南看着关晴小声说着。
“不用。”关晴说得很坚决，她不想有任何嫌疑让同学说三道四的。这一幕好戏怎么能逃脱八褂的朱海呢。
“张小南，什么情况！你帮关晴扫地？”
“怎么了？什么情况都没有，纯洁的同学友谊。”张小南小声说着生怕周围的同学听到。关晴清楚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也听出了谈话的弦外之音，脸刷得红了，她假装没听到，慌乱地将垃圾仍进桶里回到座位上。关晴的不知所错让张小南看到眼里，心里一阵莫名的难受，他低下头胡乱翻阅着书本，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放学后，关骁一人走在路上，她在想如何加快学习速度，能以很好的状态迎接考试，另一方面，她也为今天男生的调侃而生气。张小南在班里最调皮捣蛋，陈老师经常训他，他还是那副德行，谁会喜欢他呀。她正不快的走着，一阵铃声打断了她的小思绪。
“关晴，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我正要请教你数学题呢。”张小南微笑地看着关晴说，他知道关晴肯定生气了。
“明天来你早点儿吧，我现在回家呢。”关晴很不悦，看都不看张小南一眼。关晴态度很生硬，张小南不好再坚持，微笑着对关晴说：“好吧！明天见，明天帮我补习功课吧。”他不想让关晴太尴尬，慢慢骑车准备走，他刚骑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说：“你准备考哪里的大学？能告诉我吗”？
“现在不知道，想能考上内地的学校最好了，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关晴一副天真美丽的样子，张小南呆呆地望着她，他觉得关晴是他见过最好最美丽的女生了，一时间忘了说话，但立即回过神淡淡地说：“哦，真羡慕你，我的成绩只能考XJ学校了，我父亲说到时候给我走走关系，看能否留在伊犁师范读个大专什么的。”
“挺好的”。关晴觉得张小南给我讲这些干什么？心里别扭起来。张小南想说什么，又止住了。他微笑地说：“那我先走了，祝你考上心仪的大学。”说完张小南飞速地骑车走了，关晴看着张小南健壮青春的背影远去，心里动了一下。她突然感觉张小南没有她想的那么不好，他说话时总是对她笑，让你开心。可他为什么总对自己好呢。
从那以后，张小南果然每天来的很早，关晴很认真地给张小南辅导功课。
“谢谢你，关晴。如果这样学下去，我想考个中专、大专的应该有希望。”张小南一脸的开心样子。
“只要你有梦想，为之去努力，就能成功。”关晴回答着。每天的学习成了他俩一件愉快的事情，关晴觉得张小南其实挺聪明的，讲几遍就理解了，他就是基础有点差而已。
“说的真好，只要有梦想，只要去努力，我就能和你一样可以上大学了。”说到这里，张小南望了关晴一眼说：“我的梦想就是跟你一起上大学”。关晴装作没听见，她的心乱跳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呢。
一转眼，春天到了，离高考只有三个月了。
一天下午，高二一班的同学们依然有说有笑的在课间玩闹，一点儿不像要高考的样子，有的同学索性不好好上学想混个高中毕业证准备顶替父母去上班，他们来教室只是装装样子拿高中毕业证的，陈老师也不管他们。关晴和她们可不一样，她要考大学，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是她一直的梦想。她坐在座位上准备掏书本，突然，她面容失色地惊叫起来。啊！她跑出座位，惊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杨小花座在关晴的后面，好奇地问。
“蛇。”
啊！张小花也跟着惊叫起来。这时候，后排的陈刚和陈旭东偷笑的神情被张小南看到了。这件事肯定是他俩干的，张小南断定。他径直走到他俩跟前，脸色严峻地大声说：“是你们俩放的，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你有意思了，关你屁事！”陈刚不示弱盯着张小南的眼睛说。张小南指了下陈刚的头，立刻走到关晴的座位，掏出一条小绿蛇来狠狠甩到陈刚桌前。
“告诉你们，以后不准吓唬女生，知道吗？”
“不然呢？”陈刚用挑衅的口吻看着张小南。
“单挑。”张小南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关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好，张小南，我早看你不顺眼了，下课操场见。”
“等你，不来是孙子。”
扬小花一直喜欢张小南，看到刚才他很厉害的样子，她又犯起花痴来了。她柔柔地走到张小南的桌前妩媚地说：“张小南，下午我去给你捧场去。”扬将看了一眼杨小花的样子，心想：“平日我对扬小花甜言蜜语的，还哄她笑，原来都是白费工夫。”
操场上，高二一班的男生都到齐了，扬小花，葛慧两个喜欢凑热闹的女生也去了。
“来吧！你不是能的很嘛！今天，谁输谁就是哈熊。”陈刚霸气十足，说罢他首先出其不意一拳打在了张小南的脸上。张小南气恼了，他个子高，一脚重重踢中了陈刚的肚子。啊！陈刚倒地痛苦地捂着肚子，有点抽搐。
“谁是哈熊？让你再欺负女生。”张小南摸着被挨打的脸，感觉很解气的样子。他全然没有想到自己已犯大错，大事将至了。
“张小南，你闯祸了，你看，陈刚起不来了！”
倒地的陈刚脸色苍白，张小南吓坏了，他心想：“我就踢了一脚不至于吧！”他俯下身抓着陈刚的手说：“没事吧！陈刚!”陈旭东一把推开张小南，厉害地说:“现在装什么仁慈，刚才踢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轻重呀你，啊，我看你现在咋办。”张小南已吓得无语，他没有精力理会陈旭东的刁难，对着扬将说：“帮我扶到背上，赶紧送校医院。”
可关晴此刻由于发生的闹剧，心情一点都不好。她知道张小南为了自己要与陈刚打架，她一想到这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她烦躁地拿出物理题卷准备做题，只有做题能让他的心安静下来。她正在解题，扬小花和葛慧慌张张的进来了。扬小花看到关晴在学习，很不高兴地说：“关晴，全班同学都知道，今天张小南为了你跟陈刚打架呢，你还能无所谓的学习?真看不出你是这种人!知道吗，张小南有可能为了你这种人被学校处分?”
“啊，为什么！”关晴被杨小花突然的痛斥搞蒙了，她睁大眼睛问。
“张小南把陈刚打伤了，现正在校医院呢。”杨小花说完白了关晴一眼。
“啊”！关晴听了脑袋一片空白，她呆坐在座位上，不知道自己能为张小南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