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联络到仔仔了？”任牧伴雯轩回步，她一直不甚开心。雯轩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他希望如何。任牧不知她何意，回：“当然希望你能了，我很担心他，估计他也会如此。”雯轩点头，若有所思。“如果让你去救他们，你愿意付出多少？”雯轩突然问。任牧不知如何回答，愣在那，雯轩笑笑说她只是随意问问。
二人一路走回，再未言语，到居所前的花园时，雯轩忽然停步，任牧愣了下，也停下来。雯轩先开口，问：“牧哥，你能帮我救他们吗？”雯轩转过头，两眸在夜中泛着光，啜声隐隐作动。“求你了！”她望着任牧的双眼。任牧默了，许久，才开口，问她，自己能做些什么。雯轩摇着头，无法分辨是不知还是无能。温暖的夜忽然刮起一阵冷飕的风，风留恋在二人身边，萦绕、盘旋。仿生系统让任牧微微打了个寒颤，对雯轩的泣，他无能为力。他想，只要在旁边守着，等到心情发泄就会好了吧。任牧在慌，他劝道：“别哭了雯轩，这样，仔仔知道了的话，会担心的。”雯轩怔了一下，更大声了。雯轩捂住脸，蜷身蹲下，身子随着喘息抽颤。
“雯轩……”任牧从口袋中取出纸巾，伸手递去。猛地，那手停住了，任牧整个身子僵在那，大脑一阵剧痛。身体就像被剥离灵魂般，无法作为。芯片告诉他，是心网。“对不起，牧哥。”雯轩站起身，面颊上的鸢尾花纹发出幻幻紫光，她咬着唇，伸手抚摸任牧脸颊，说：“求你，我太想他了。”任牧极力保持着自我意识，但强大的心灵压力压缩着他的意识，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一阵剧痛将他拉回了现实。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被人从背后贯穿了孔洞，纳米细胞四散着，随即散乱的还有雯轩的心神。她退了一步踉跄，好在任牧即使拉住。
“你确实是我女儿，和我当年一样会玩呀。”任牧视去，在黑暗的一角，柳冥持着一把电磁枪走来，那就是唤醒自己的东西了吧。雯轩没有抬头看柳冥，低着头，让前发遮住自己的脸。任牧望去，隐约见到柳冥极力放平和的脸。他只看了一眼女儿，便把头偏到任牧那边：“没打坏吧？”他低身看了看弹孔，创口并不大，柳冥故意瞄了非要害打。“柳叔……雯轩她只是……”任牧想说，被柳冥止住，他冷冷地叫二人一月之内勿要相见。说罢，便要去拉雯轩离开。
“柳叔！”任牧叫住他，愣了一会，低下头说：“柳叔，要关的话，关我就好了。”柳冥瞪着眼逼视任牧，坚持不一会便笑了出来，叹息后说：“你们两个，别乱惹事，他们自己能出来你们偏得帮倒忙，万一因为你们，那里加强警备，你们就成困死他们的凶手了。”转头，柳冥让雯轩先回去休息，完后，携着任牧走了。
任牧匆忙道别，不想柳冥将他快步拉走，确认消失在雯轩视野内后，把他按倒墙上问：“我说，牧子，你怎么能从了她呢？按我设定你可以屏蔽心网干扰的。我之前给你强化过，不可能老化呀。”他敲了敲任牧的额头。“我……”任牧低下头，说是自己想要帮雯轩的。柳冥装怒，在他面前晃了一掌，冲他郑重地说了句，下不为例。
却说，地下城至了第二日，三人被璇清带到人居区和机械城的界限旁。四人相视，跨过了界限。前面是一片狭长的真空带，在早先签署的法令中，规定机械城扩张不准越过两界限，当时的机械城和人居区还是天各两端，相距甚远，为的就是隔开两界。如今，扩张的两处即将再度接壤。
璇清走在最前面，她似乎没有带武器，只背了背包，荼蘼觉得甚是怪异，便问她有何操持。璇清倾转回半脸，说：“奴之武器在妳之手，现在，诸君尽是奴的武器。”她笑了笑，转头续行或许是错觉，荼蘼觉得此刻言语的璇清是另一个人，和初见时的那人仅仅只有外表的似合，她隐约看见璇清临转回头时那诡异一笑，带着诡诈与狡黠。
四人向机械城腹地进发，外围皆是重工坊，路窄得很，一个个就像在地面上鼓起的小山包，没有入口和出口，仅仅是乌黑的金属坨。众人行走在其中就像是在峡谷中行进的蚁，排队向前供着身子。铁气压得众人喘不过气，这里虽无锈痕，但有更多痕迹显露出旧区的沧桑。高智能机械亚人生活在远离工业区的地带，这里有的仅仅是那些粗陋的原始机械，那些亚人眼里的他们就像人类眼里的猴子，野蛮、落后，还有诸多可用的词语，芯片可以帮它们一一罗列。、
机械城，神河最大的荒漠，处于大陆最高山峰的下端，也是最辽丛林的下端。这里只有机械、原料与能量，这三种基本要素构成了机械城里的一切。机械们的生产支持着高度发达的上层世界，这是它们的最高准则，机械不需要绿色，机械不需要呼吸，它们要做的只是开发一切可用资源供给上层而已，它们只要维持有序性就够了。
“停！”决绝突然说，弥煜欲问为何，还未开口，就被决绝捂得结实。他小声说：“敌来了。”渐地，履带与金属地面的摩擦声渐强起来，来源是前方十字路口的左方。
“守卫定不止一个，毁了一个，余的都会赶来。”
“冲过去，发现就跑，跑不过就干！”
“人太少，不可缺一。”
“那就……冲？”
四人相视，大步向前冲去，依次度过了。在此之前，一道红光扫过四人身体。被发现了……
四周，皆响起微小躁动。“放心，那只是十年前的老型号，就算集群也不足为惧。”荼蘼说。“你终于有点用了！”弥煜嘲讽道。荼蘼刚要还嘴，脚下一绊，一下子向前扑去，幸得弥煜把住，不然这一下子，很可能就爬不起来了。
璇清打开手环，地图显示前方是一片空场，后方，机械守卫们围了过来，沿着阡陌小径。弥煜和荼蘼用各自的武器击毁绝大部分，余的由决绝处理。四人边打边向空场退去，空场那边似乎也有什么正在集结。
“不好！N81！”璇清大喊。自空场，一个大家伙蹒跚而来。荼蘼默默重复了一遍那个编号，不由得瞳孔一缩，背后一凉。“向前突围，快！”她喊着。四人冲去，踩着被击毁机械守卫的残骸。背后一道红光射来，随后是两声刺啦的响，两发导弹沿着小路径奔四人背后袭来。决绝回身，极速射出两枪，引爆了弹头，热浪将他们推向前方。“岔路！”弥煜喊了声，加速前冲，跃在拐角边，毫不减速，在边墙上踏了一脚，借着反力扭转方向。蝰蛇切换成霰弹模式，对着挡路的障碍一通猛喷。后面又一发导弹轰来，三人转入横路，躲过轰击。四人奔着，前面又是拐角，弥煜转过去，竟是死路！后面，还有敌正向此移动。
“闪开！”决绝说，一掌拍在挡路的墙上，聚焦异能，在墙上分解出一个人大的洞。瞬间，晕眩袭来，不过，并不碍事。四人钻进去后，决绝又控制解离出的微粒复原，排布顺序分毫不差。墙里是个军械库，用以堆积生产出的装备，周围尽是单兵装甲外骨骼，都是新生产出的，至少装甲上没有落散尘埃。决绝和弥煜找了两件合身的穿，扭身试了试，还算自然。
四人决议向内探索。荼蘼用刃炮割开了仓库大门，外面是一条运货轨道，周围似乎还有其余轨道，纵横交织在一起，运货车络绎不绝，那些自动行驶的运货车似乎故意般，四人走了许久，所处的轨道上从来没有车来车往。他们一直走到了中心枢纽——连通厂内与厂外的枢纽，那是一片开阔的轨道交汇处。璇清找出一条可以直通中心城的干线，直路前进，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忽然，大厅正中，地面钢板分开，圆形的一个大洞慢慢降了下去。弥煜开手电照了照，似乎没什么东西，只是有一些陆离的光在下面扰着。
警报声响，四周闸门急速下降，四人赶紧向最近的通道口跑去，或许早已谋好，璇清不知哪来的速度，几秒内冲出百余米，正好赶在闸门降下的前半秒靠惯性躺身滑了过去，一只收慢了的手臂被压在下面，截成两半。三人停下，四周望了望，尽是死口。决绝走到门前，捡起那只断手，毫无血迹，只有被压毁的机械零件，他回身，将其丢道荼蘼面前。“糟了！”他说。
弥煜看到后冲荼蘼冷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荼蘼低着头看那只断手，哼一声，也笑了下，她向上抬手，到鼻尖高度又放下，在胸口处僵了会，见弥煜盯来，又尴尬笑笑。
中间的黑洞中，地面上浮，一台尖兵机甲渐显一角。
监牢内仅余三人，但典狱司并不想轻易放走他们。“那家伙跑的真快！是吧？”弥煜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有意无意地将目光向荼蘼那边倾斜了一下，荼蘼没有还嘴，紧咬着唇。此时，尖兵M96已完全升起，傲视着面前的蚂蚁们。
机械运转的嘎啦声响起，侧视去，巨兽展开。尖兵两臂黑洞洞的炮管前身，展到两侧；背后伸出四条蛛爪似的光束尖塔；机炮口和导弹荚仓都展露开来。“woc……”弥煜惊叹地说。
“散开！”决绝喊了声，N96动了，首先是机炮，瞄向荼蘼。弥煜抱起荼蘼疾跑，隆隆声，子弹倾泻，数发险些命中。其中一发中了弥煜外骨骼的面罩，他清楚看到子弹自左而来，击碎面罩时，一发子弹散步成无数碎块，碎块从右侧穿出。他庆幸，这一枪要是打中人体，想再爬起来怕是需要个把月了。决绝蓄力隼雷，瞄准一枪狙掉了机炮，火力这才停止，紧接着，自N96的背后荚仓中，飞蝗般得粒子光弹轰来。弥煜向决绝跑去，“哥！接着！”他将荼蘼丢了出去，回身反跑，光弹飞至，弥煜背身抵挡，光弹击中，强光炫出，整个大厅都映得通明。光暗下来，弥煜的背甲尽毁，好在他用异能吸收了热伤害，身上留下的只是冲击带来的刺痛。
大家伙没完没了，火箭弹又轰来，决绝举枪狙击，命中一发，毁了部分；弥煜似乎尝到了甜头，如法炮制，迎面撞向火箭弹，身上几道割痕。狂轰滥炸，兄弟二人在大厅中四处跑着，N96的弹药毫无限制，肆意轰击。若不是又一身外骨骼撑着，不死也要半残。荼蘼幸得二人守护，身上无一处伤痕，反观那二人……
“掩护！”决绝冲向闸门，聚集异能要分解防护。N96似乎求速胜，聚能双主炮，蓄势待发。“十五秒时间，他要夷平这里！”荼蘼喊道，两门主炮同时发射，能量足以清空所有生命体。弥煜奔至这边，决绝蓄能，可为时已晚，闸门厚甚，分解出一个能通人的洞谈何容易？“呵，看来今天要交待在这里了……”弥煜瞪了荼蘼一眼。荼蘼咬着唇，泪自眼眶溢出，看了看背后二人，“抓住我，快！”她喊道，双手紧紧握住兄弟二人。“你干嘛？还想在坑我们一次？”弥煜使劲一挣，荼蘼被曳倒，一下子跪在地上，痛撕裂般地，自手臂袭至全身，但，手仍然紧握。双炮发射，两个日般的巨型光球轰来。
“异能……虚化！”荼蘼嘶吼，在轰击至前的一瞬，三人化作虚无。
能量充斥在狭窄的大厅中，热，使钢板经历了重塑再生。一切寂静，Ｎ９６的装甲吸收余热，保了它安然。扫描，无物存在，任务完成。
嗡地一声，尖兵又感受到了生命讯号，虚化解除。
弥煜用异能吸收空气中余热，危机化解。“弥煜，手可以松开了……”荼蘼说了声。弥煜下视，荼蘼相似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圣徒一般，身子由双臂拉扯，如垂死半吊着。“荼蘼……”弥煜叫了一声，心似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挤压碰撞。霹雳经身，他压下头，冷哼一声，教决绝看好荼蘼，随后几步冲到尖兵面前。尖兵背后荚仓展开，又将轰出一波弹雨。
“去！死！”一声暴喝，弥煜一拳击在尖兵装甲上，绯色从着拳处依着脉络般得纹路扩散，满布尖兵全身。弥煜舒展了皱紧的眉，冲二人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整台尖兵燃了起来。尖兵体内的一切都燃了起来，剧烈氧化。无论什么都在不住地发光放热。
膨胀的热气将二人排到壁上，紧紧压制，决绝强用异能稳定住二人的形态结构，才免得被空气压扁。闸门被冲开，气带走了几乎所有的游离物，整个大厅都在颤抖。龙吟般的声响在其中回荡，墙壁被压得呻吟。荼蘼的眸中映着苍蓝的倒影，在临近终极那一刻，所有的光都黯淡下来。一片黑暗。
决绝的形态禁锢持续了两分钟，这两分钟足够使那微弱的热冷却。解除束缚后的两人都似从冰封中解冻般似的虚脱，任由重力将身体拉向地面。记忆断断续续着浮现，荼蘼先一步站起身来，除了跌落时受了些伤外，她身体未因战斗留下一丝痕迹。眼望四周，想发出声音，却感到喉咙如刀割般痛着。眉心一挑，她躬下身子，扶着额哭起来。她瘫坐在地上，钢板已经没有了一丝温度，方才弥煜的热在这短短两分钟内消耗殆尽，像被剥离似的，又或许从未存在过。眼前一黑，又沉沉睡去。
地上，雯轩蜷在床上，泪已沾湿衣枕。心网中，一枚亮点熄了。她支吾着许提挣扎站起身，却因泣而再度瘫软。“雯轩！开门！”她听外面有人叫着。披上衣服，跌跌撞撞地冲下楼，失足倒地，额在地上磕出了红印。忍痛爬起，步步挪去。
门开，雯轩随手拽了顶帽子遮盖蓬乱的发与方才的红痕，用泣红的眼模糊望着面前人。任牧扶着门框站在门前，仍穿着原来的军装打扮，略有狼狈，纳米细胞雾似的萦在周边，很明显，他受了伤。“走，去救他们！”任牧说到，他一改先前的样态，肃着脸说。他背身弓腰，让雯轩趴到自己背上，回身一脚关上门，紧接着疾驰奔走。雯轩盯着任牧身上的伤痕，心中酸楚，不知言何。
另一边，苏醒过来的柳冥望着被割开的防护门，露出了罕有的苦笑。“柳总工，拦吗？他伤了几个人……”柳冥挥挥手打断了身旁一人的问。他沉吟良久，说：“顺其自然吧，反正……”他愣了下，站起身来，抖抖衣服，说：“走，陪我去喝杯茶！”
皇明流陆的军营客室里。一手轻引茶汤，沃贯杯中，水停，叶嚣持杯抬到鼻前浅嗅，小饮一口后，将杯放回白瓷茶几上。“先生觉得如何？”坐在一旁的陆齐问。陆齐作为皇明残部的暂代总首，在叶嚣面前也不敢显露派势。
“总首大人如此，让我如何承受得起？”叶嚣假意恭敬道。
陆齐将他从瑜隳请到流陆可谓是发大费周章，想必这旅途艰难正好暗示了所求甚重。陆齐对他的暧昧态度更是让他验证了这种感受。“请直说。”叶嚣言道。
陆齐清了清嗓子，踌躇启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