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
“他是一个智者，在我们小村里已经呆了一年，你走的时候就开始在垂钓。这一钓就是一年。”
阳华生的心“格噔”一下。阳子说：“华生，我三月底会去上海。你一年后过来，记得，那里有周庄。如果我不去，你要去。记得，我去的时候就是二十一岁，你去时候是二十四岁。”
很快他们就到了山顶，他发现山的对面仍然是山，不过那座山是母子山，一座高一座低，黑色的岩石，上面没有长出一寸草。
这两座山华生突然觉得非常的陌生，他惊然地发现，他一直以来都是沿着山路去上学，周而复始，除了寒暑假帮父亲在农田里忙碌，他居然从来都没有好好地爬过任何一座山。
原来他对故乡是如此的陌生，也许这里根本就不是他的故土，他来自远方。
他拿着村长给他的气枪开始刺射小鸟。那些躲在树林的鸟，唧唧喳喳地唱着盛世的歌，有些欢腾，或许是步入黄昏，它们短暂的生命又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消融化作虚无。他一口气射下七只小鸟，他们排成一行，躺在那里。当他再次瞄准对八只小鸟的时候，他发生所有的鸟在那个瞬间，突然之间统统消失不见。
村长露出一个淡然的笑。七只。好。开路的人打下七只鸟，刚好。他提起华生打下来的鸟，对他说：“今天晚上，我们两个人就吃这两只鸟。喝点酒，外面星空会很美丽。”
这天晚上发生了月食，月亮的边缘却发出惨白光。一只天狗快速地奔过月亮，月亮重新挂在天边。华生是第一次见到月食的完整过程。
村长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从哪边刮？”
“东风从西南方向来，西伯利亚的冷空气与东部高原的寒流相遇，两股寒流相遇，结冰，地面就会火热。”
华生突然笑了。“在此之前，有冰雹、大旱、水灾、饥荒、瘟疫、海啸、地震、妖魔鬼怪，或许并没有神仙。”
村长突然对华生说：“你看，地面上有大象的足迹。象开始横行。”
阳华生突然之间沉默起来。他的记忆之门被打开了，通向他记忆里的，是雄雄的烈火，像原子弹那样猛然的爆发，一片山林处于火海之中。他猛然记起，阳子说她怕火，曾经她去过的山上起了大火。那年有一个英雄救火的孩子横空出世，那个孩子叫做赖宁。阳子给他的解释是赖上马列主义，一把火就烧掉了。那些字好像带着烙印，从天上砸下来，土地被震憾。他有些害怕，阳子的思想一点一点地植入他的心田，成为一种信仰。阳子喜欢喝酒，其实她并不爱酒，她喜欢精神让她的皮肤通红起来，潮红，像一片火海，而她的心是汪洋的水域，有了火的焚烧，水就是沸腾起来，千军万马立即成像。
五
他们回到村上后，村长的老婆烧了一大锅的热水。他们把七只小鸟丢入热锅里，小鸟的毛渐渐被开水浸泡，悬浮在水面上。村长把小鸟捞上来，然后开始拔毛，一根一根地拔下来。七只小鸟拔得精光，他拿着一把匕首给华生，说：“开堂破肚，就交给你了。”
阳华生左手拿着匕首，他发现自己习惯用左手。小鸟虽小，仍然五脏六腑全部俱备，他一点一点地把小鸟肚子里面的东西扯出来，丢在一旁，很快来了两只饿狗，把这些东西一扫而光。
七只小鸟被解剖弄干净后，村长已经支起了一架篝火，拿来三根铁丝，把小鸟分别串在三根铁丝上，其中两根串了两个，另外一根串了三个。他们坐在四条腿的木凳子上，开始烤小鸟，村长一层又一层地给小鸟上油，火很大，却没有把小鸟烤糊，村长明白烧烤的尺度，不一会儿，一阵阵香气迎面扑来。村长把其中串着三只小鸟的铁丝递给了华生。
村长开始说一个故事。说一个女孩本来是帝王将相，是舜的后代，舜又是黄帝的三世曾孙。她浑沌地出生，从她出生开始，她就记忆深刻，没有人教养她，完全放任自流，她重现了舜所遭受的一切不平，甚至包括更多的黑暗与阴影。她仍然顽强地生存着，没心没肺，没肝没胃，当然她还有一根脊椎，比谁都硬。她没有的，有人帮她承受着。她从小就能见到妖魔鬼怪，能感知鬼神，赤脚，不喜欢穿袜子。她的阴暗从来不在有阳光的时候展现，没有阳光的时候，她的心变成无形的水吞没一切有形的东西。11岁开始追求形于外的东西，13岁享受饕餮美食和华服，直到26岁。一世轮回，完全沉沦流离失所；二世火海，烧毁前尘过往殷灭恩仇；三世觉醒，驱除祸患铲杀妖魔。她是佛。她成佛，自然有人就要成魔。光与影本来就同时存在。
阳华生，突然觉得黑云照顶，他的肩上扛着重担。不知为何，他的梦幻已经破碎。他根本就不敢想象，按着李贵芝的想法，参军，然后一步一步地爬到权力的顶峰，他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他希望自己是一飞冲天的动物。
他和村长喝下半瓶白酒，村长说：“还有半瓶，下次再陪你喝。”
华生说：“下次是多久？”
“还有一年，你就满24岁了。大概就那时候吧！”
“好。”
阳华生没有多说些什么。他用手擦了擦嘴，淡淡地说：“那我就先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