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9月1日。
英国伦敦。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以为等待我的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却不曾想,只看到一片黑暗。
大脑这才搭上弦——我已经是在英国了。
极度难以适应时差的我,就这么失眠在离祖国大地好远好远的地方。
我打开顶灯,推开卧室的房门,却见客厅的沙发上窝着一个人——林珞。我发誓,她是我,恨不得攥在手心里捏碎的人。
——
“你不要忘了,我叔是三中校长!你信不信,不跟她分手,我就让她毁了前程!”
“你抱一下我吧,就当我是你妹妹,好不好?”
“倪叔叔说,我们以后就都在英国了,忘了以前吧。”
……
她怒目圆睁,她笑得温雅,她眼神迷离。却刚好,让我愈发厌恶。
等我回过神,我已经站在她面前了。喘息声在空气中作响,寂静得可怕。
我没有再想什么,转身离开,身后却响起一个声音:“陪我聊会儿吧,倪肆。”许是空旷的客厅衬托,那声音中竟带着一缕绝望。
但我仍没打算理她。我刚向前迈出一步,她便急急地叫住我:“我说过!逼迫你离开她,是我做的最后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一年,就一年,如果一年以后,你还是喜欢她,我们就回去,好不好?”我清晰地听出她的无助,却依旧默不作声。
我隐约听到了来自一个人绝望的啜泣。
终归是留在了这个陌生的土地。别无选择。
我几乎疯狂的想念她,想念那些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那劳累却弥漫着甜蜜的一年。我以为我能像以前一样在不知不觉间遗忘,可而今的倪肆,早就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坏小子了。
是她让我成长,是我让她难过。
我回到卧室,关了灯,接着睡过去。
“你们不会在一起的。你们的经历,家庭的背景,性格上的一切一切,都不会容忍你们在一起!忘了她吧,忘了那个叫做金缕衣的人。你们终将陌路的。”
可我,是那样的不相信命运。
金缕衣,它从来不只是一首诗。
她承载着,我心脏的重量。
*
夜晚,泰晤士河。
九月的天气已经格外的凉,只想穿着大衣窝在船舱里,透过玻璃看着华灯初上的雾都,沉沦于迷离,林珞却执意拉着我到甲板上吹风。
“你也真不怕着凉。”我暗自嘀咕一句,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
站在甲板上,看着水波被霓虹灯映成七彩的颜色,再次失去了我自己。
男孩与他的爱人并肩而立,听着浪花击打船板的响声,看着摩天轮徐徐转着,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他们沉醉在繁华的都市,不愿回家。沉醉在彼此的温度,不愿脱离。
未来是他们的梦想实现的时日。那里有光,有希望,有一切他们想要的。
却不再属于我。
摩天轮依然没完没了的转着,看的人没有耐心再看下去,只想逃离。
“倪肆,我们一会儿去坐摩天轮吧?”
我没说话,径直走回船舱内。
我爸依然在读着报纸,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似乎已经无可救药了。
也好。
男孩突然疯了似的跑回甲板上,站在最边缘的位置,一跃而下。
她离开了他。
水花连带着绝望溅起,它冷漠不去关心人们的生死。
冰冷的温度侵蚀着他,快要窒息却丝毫不恐惧。
人那,都是有感情的动物。
却是什么也没发生。
人有感情,却也有所畏惧。
我们踏上归途,林珞一路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我却不似她这般欢快。
听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有两种。其一是爱人分隔两地,其二是近在身边,亦如同远在天涯。
很不幸,她是第二种。
我看着自己街灯下的影子,再难成双。
“倪肆,你别不开心了好不好?”她一遍遍地劝解我,我却如同死亡,盯着电视上的彩色画面和看不懂的黑白文字,不愿与外界打通。
我知道自己有多么堕落,她也知道。
可我不想走出去,她却一遍遍地帮我。
“你认为,她很想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吗?”
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吧。但我依然不说话。
“好,我现在就告诉她!”
她气急了,冲着电话乱吼一气。我总算有了点人样,把电话夺过来,扔在一旁。
她死死地抱住我,哭得不像样子。
我好像突然幡然悔悟,把她推开,让她睡在沙发上静心。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我知道自己变了。
如果能回到一年前,我再也不会冲动地开始一场爱情的盛宴。
*
是时候了,醒过来。
还真听着她冲着电话说者些什么。我没多想,洗漱好,从冰箱里拿出面包,分给她一半,不惨杂任何感情地啃着。
她却笑得开心,换上了前两天刚买的那件裙子。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鬼知道,我爸为什么非让我跟她住在一起,而自己却飞回了中国。
我不会再冲动了。
你好,雾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