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
SD子翻身给库掖被。
库泪眼朦胧，当年因为这掖被的动作，感动了库。想这样跟他一心一意到老，然而，老天像开玩笑一样。
结婚五年了，肚子一直没有消息。婆婆再也没有最初的耐心了，这种连哭带骂的日子，已经好几年了，她忍气吞声，小心翼翼地过着日子。尽管SD子还一如既往的对她，虽然婆婆变本加厉的折磨她，她都没有怨言，她就认为自己错了，要忍，要认。
SD子起来了，他悄悄地下了炕。扒灰，抱柴，打水，点火。
青姑一开门，见儿子在厨房，气不打一处来：“你……你……”
“呵呵”，看母亲语无伦次的表情，SD子笑了：“库病了，二姐，二姐，起来，帮帮我……”
“病了？”青姑鼻子眼睛都挤到一起了：“娘娘身子丫鬟命，孩子生不出来，病还不少……”
SD子“咣当”把门关上，看库正在慌乱地穿衣服“咋不叫我！”
“你别出去！”SD子向她摆摆手，笑着低声说：“一会我送你去沟里，住几天。”SD子太了解青姑的脾气了，这不闹个几天不会罢休，而他也没有说服母亲的能耐，能让母亲休战，又不让媳妇受委屈的方法，就是送库去娘家，剩下的事，他与母亲周旋，走一步算一步。“你收拾好，早饭不吃了，我去套车”
“SD子，不行，姐她们在，我咋能回娘家呢？我走了家里的活，饭……”
“就是因为那姐俩在，饭才有人做。嘿嘿，你走了，妈就不骂了，其他的活有我呢。”
听说儿子要送媳妇去沟里，忍了一早上的青姑破口大骂：“你个混蛋小子，一说你媳妇，你就送她躲，有能耐别回来。”
“真的？你同意？我真不回来了，小舅子分BJ了，我……”
青姑一下子收住了口，儿子的性格，她还不敢硬来，弄不好真就不回来了。崔家儿子上大学后，不可能回农村了，要真的去当上门女婿，真是赔了儿子又带不来孙子。气得瞪着眼睛说不出来话，那圆嘟嘟的小胖脸跟熟透了的小南瓜一样。眼睁睁看着小两口赶车出了大门，看着儿子忙活给媳妇包手包脚……
青姑气得直跺脚。繁秀和繁敏，一个阴阳怪气，一个摇头叹息。
永发这几天就有预感，因为每年这个时候，孟家都会为孩子的事情打闹。对于SD子，永发十分满意，能干老实，膀大腰圆，一等的劳力，最主要对女儿是真的好。虽然读书不多，但为人诚恳，实诚。SD子十五岁就下地干活，长的高大，活也利落，那是因为未成年在队里都挣半拉公分，所以都叫“半拉子”。可因为SD子比成年劳力还快，队里破例让他挣整公分，这当时在孟家岗都炸了，但就这孩子的活计谁人能敌，眼红也没法。这当时不知让青姑多有面子多荣耀。库的表叔做媒，知根知底想到女儿一生有了托付，谁承想，这一直没孩子，孟家急，崔家也急。眼看女儿这几年水深火热，但自知理亏，虽然心疼女儿，又不能出面。
看着一大早回来的女儿，永发明白了。
千叮万嘱送走了SD子，库躺在炕上，焦虑不安，后悔不该这样躲出来，担心SD子会和婆婆起冲突。
前年冬天。
SD子去半拉山姥家随礼。
青姑整整骂了一天，因为青姑知道儿子会住一宿才回来，她要趁儿子不在，逼库松口，同意离婚。那难听的话不知说了多少，软硬兼施，又哭又骂，库一宿没合眼。
第二天，SD子下午才到家，看着库红肿的眼睛，他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想安慰媳妇，又不知咋说，想与母亲理论，又怕把事闹大，只是心疼自责，后悔不该住那一宿。
晚上。
“SD子，”库看着丈夫，深深吸了口气，语气十分平静：“我现在说的每句话，你认真听。”
SD子心“咯噔”一下，莫名的恐慌。库虽不爱说话，但语气如此认真还是头一次，他预感到事情严重性。他“呼”的站起来，他不敢听下去，他害怕，库要说的仿佛就是他担心的。
“你坐下，你要刷混的话，我可以不说，但我保证，我今后都不会再说话了！”库的表情平静的吓人。
SD子一屁股坐下来，他不敢看妻子的眼睛，他不敢出声，他确信她说的出就做得到。
“咱们的婚姻，虽然开始并不是因为感情，可你对我的好，我知道。这几年，是我对不起你，你对我比我对你好，我一直亏欠你。我的病治了这几年，药吃了这些年，你不嫌弃我，可是，我不想坚持了，我……”
SD子又站了起来，这临别一样的赠言，谁心里都明白接下来是啥意思。他看着库的脸，令人窒息，心提到了嗓子眼。库盯着他，大眼睛，就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他又重重坐下。
“你做的够多了，因为我，这几年没少跟老太太冲突。你是个孝子，你太难了……”库深吸了一口气。“老太太本身也没错，她想要个孩子，无可厚非，人之常情。我，不想耽误你了，我坚持不下去了，我认命了，好像开始就是个错误。我无福接受你的好，我们都别再跟命抗争了，我认输。你再找一个，趁年轻……好不好，算我求你，你也对我再好一回，也完成老太太的心愿。放了我，SD子，放了我……”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留下来，颤抖着，看着丈夫。
SD子使劲喘着气，就觉得心都要撞出身体。脸和脖子都通红，看着库的脸：“说完了？”
库看着他。
“我要是不放你呢？我，要是不在乎孩子呢？”
“SD子……”库哭出声了：“这种日子会继续……这也不公平，对你……”
SD子恨恨的站起来，盯着库，眼里愤怒，哀求悲伤，更多的是绝望。一步一步走向北窗台，他站在那里，背对着库，一动不动。忽然，从窗台上拿起一把刨冰的菜刀，手起刀落“咣”的一声，剁在小拇指上。
一切太快了，库并没有看他拿刀，听到响声的同时，就看见了那只手。库惊叫一声，光着脚冲过去抢刀。
SD子那只左手哆嗦的指着妻子，血顺着指尖流下来，小拇指，只连着皮，无力的垂在手边，血顺着可怜的小指往下流着。
“SD子”库把刀扔在地上，奔过去看手。
“不要过来！”SD子喝道。使劲吞了口唾沫。他痛苦地看着库，脸扭曲着：“不要过来，不要。”喃喃地抖着嘴角，向后退了一步，踉跄地靠在墙上。
东屋已经闭了灯，听到喊声，繁秀第一个跑了进来，“妈呀”一声，紧跟进来的庆合和青姑，更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SD子，妈呀，手指头……妈，SD子……”繁秀不停地叫喊。
“你们满意了吧？”SD子喘着粗气，又想哭又像吼，看着父母和姐姐。
青姑也着实吃了一惊，但她马上镇静下来，盯着儿子，不说话。看着那只流着血的手。
SD子把脸转向库：“你知道我的心吗？你明知我的心，你明知我离不开你，你却要离开我。”他咽了口唾沫：“要离婚是吧？可以我答应了。你走吧！我，当着全家人保证，我不会，今生不会再娶任何女人。我会把手，一下一下，剁没。我不要孩子，我什么也不要……”
库慢慢的走向他：“不要吓我，听我说，SD子，不要吓我。”走到跟前，用手绢握住那只手，哭着仰头看着丈夫：“何苦要伤害自己，你不嫌我，我也不希望你伤害自己，我不会再说这样让你难过的话了，SD子……”
SD子一下摊在地上：“你不要走，我的心……跟死了一样，疼……”
“我……”
“别废话了！去卫生所吧快点。”看儿子情绪稳定了，青姑嚷道。
大半夜，离镇上医院又远，卫生所也没有麻药，只好就这样缝合。那针扎在手上就像是扎别人一样，SD子面无表情，麻木的看着大夫缝合。头上的汗水把头发都浸湿了。
针每扎一下，都好似扎在库的身上，她疼的泪水哗哗的掉在丈夫的头上，悲哀，茫然。连自己抢刀时割破了手掌都没注意，还以为是SD子的血。
若不是没有办法，SD子不会这么极端的伤害自己，他虽没念几年书，他是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真心。他出此下策，不仅要让妻子明白，也同时让母亲明白。
夜里，SD子抱着手，疼得趴在被窝里，不吭一声，不停地翻着身。
库给他找了去痛片。十指连心，更何况骨头也断了。三年来，库第一次钻进丈夫的被窝，伸手搂住了他，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安慰到他。
然而，这寻常夫妻的举动，SD子一下子失控了，再也抑制不住哭出了声，他不是因为疼，想努力控制自己，可越控制，越无法呼吸，。浑身抖动，只好跪了起来，抽噎着。男儿有泪不轻弹，库心里一阵酸痛，百感交集。这三年来，自己享受了丈夫无微不至的爱，却给予他太少，库爬起来，一把把丈夫抱在怀里，紧紧地，紧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