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又一夜没睡。
盲文对她来说,实在太难了。虽然看上去就那六个小点,但是,也要从生母,韵母开始,没有标点符号,关于数字还有很多特殊的地方。这样回孟家岗几天,都没什么进展,还是无法把自己想写的字写出来。那天,吴尘给她一支盲文笔,他似乎感觉到库有些心急,就告诉她可以不要按部就班的学,因为视力好的人,就省去那摸字的一关。
如果只是先把自己想认识的字弄明白,那样,就先忽略什么语法,书写,等入门的基础知识。库忽然觉得好笑,自己是正常人,难道也要和盲人一样从基础学起,他们是看不见,才一切都要靠手的触摸来分辨。
时间,不等人的是时间。
今天是他们相识二十八天。
昨天晚上,SD子莫名的高兴,结婚六年了,SD子的性格库太了解了,他是那种会把高兴的事直接写在脸上的人。
“库,不是给你压力,就觉得这次有门儿,嘿嘿……”
“啥?”
“就是……孩子。”
库心里一紧,低头看手里的盲文。
“你根据啥说有希望呢?”库手忽然有些颤抖。
“首先,你最近从沟里回来,喝药也不那么痛苦无奈了,脸色也红润了,就这心情就有预感;第二,每次离开家去沟里,也很急切,很积极,这就说明你心里开始有信心了,开始你都像赴刑场一样;第三,你……”
看着丈夫眉飞色舞,摇头晃脑的一番总结,库还真是吃惊不小,还真是不能小觑,这粗实憨厚的汉子,原来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然后心跳加速,紧张的握了握拳头,如果不是对自己那么信任,他可能还会观察到他想不到的举动来,这个想法让库惊恐万分,愣愣地看着SD子。
SD子一慌,忽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不是,库,我瞎说呢,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再不说了……”
SD子的紧张令库一阵惭愧,又不知怎样安慰他,只是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那讨厌的中药,其实是调理身体的,是补药,所以也没那么难喝,库最近心情是有变化的,她心里因为对吴尘有了异样的感情冲动,这种冲动令库像恋爱中的女人一样,焕发着一种光彩,一种被爱的美丽。比起先前的纠结,心里被对未来有了另一种憧憬,期待着那种无法预知,也许美满的结局。
吴尘刚洗完头,库进来时,他正坐在椅子上弄头发,他把头发在头顶上挽了个鬏,用毛巾慢慢擦脸和脖子的水。
这样看来,十分好笑,像一个修炼的道士,库“噗”的笑了。
吴尘慌忙用毛巾捂住头,更滑稽好笑了。
“巧儿?你这么早?”吴尘一边捂着头,一边“望”着库。
库拍了一下。
“笑什么?像傻子?”
库拍了两下。
“那你笑什么?”吴尘解开头发,继续用毛巾擦,只是不抬头。
库走到吴尘身边,接过毛巾。
吴尘一呆,笑着坐直身子。库轻轻地擦着,手轻轻的撩着头发,用指尖梳理着,抓弄着。
吴尘内心荡漾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涌动,这种感觉,好像是前世今生。想起了母亲温柔的指尖,想起母亲的笑脸。被幸福包围着。
库此时百感交集,心里既幸福又悲凉,越是这样幸福的时刻,越觉得这幸福会转瞬即逝。
库拿起木梳,给吴尘梳头,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水。
吴尘抓住库的手,仰起头“看”着库,大眼睛像隔着一层薄雾,朦胧中闪着迷人的光:“巧儿,怎么这么像我妈妈的手。”
库没有抽回手,任他握着。
“想摸一摸你的脸。”吴尘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声音轻柔而颤抖。
库蹲了下来。
吴尘颤抖的伸出手,他闭上了大眼睛:“巧儿,你的眼睛,大眼睛。”吴尘纤细的手指,从库的鼻子滑向她的嘴,轻缓的停在唇边:“你相信吗?和我想的一样呢!就像,我梦里的一样,这么神奇。”吴尘微笑着,头发垂下来,水滴在库的脸上。
库站起来继续梳理头发,两个人心里都异样的感觉。
库轻轻地拉了一下头发。
“长啦?”
库拍了一下。
“包里有剪刀。”
库一呆,他就知道我要用剪刀。
“巧儿,不要剪太短,不好看。”
库笑了,拍了一下他的头。
“嗯?打我?你以为我看不见,就不知好不好看?我的脸我知道,适合长发。”吴尘笑着说。
库想气初见吴尘,一头中分长发,一张冷峻的脸,每次文质彬彬的礼貌性几句话,端坐在椅子上。如今,他也能这样开心地谈笑,还能愠怒的开着玩笑。
真是判若两人。
感情是最让人猝不提放的,没有任何预见,就这样悄然生成,在相爱的人心里。
“你此刻内心是美好的,也一定是幸福的。而我却不能拥有你的幸福,也许,这是今生唯一一次为你理发。”库心里一颤,手不由得颤抖。
“怎么难过了,想起了什么?”吴尘听到库颤抖的呼吸,笑着问:“随便剪,我看不见,也没人看我。”
“ 怎么会没人看你呢?我不知多么想看你长发飘飘的样子,多么想记住你长发飘飘的样子。”
谁能阻挡心呢?无论怎样克制,千遍万遍地说不要这样,可心呢?感情是顺从了心的呢。你矛盾也好,纠结挣扎也罢,甚至心怀愧疚,复杂而痛苦,但是期盼,只要分开就期盼相见,就是渴望坐在面前,即使不能说话,就这样无声地看着,虽然也看不见她,但心里有一双眼睛,心里看得见。
“我这样陷进了我自己设定的爱的牢笼,我悲催的人生,令我没有资格享受爱情,更何况,还有一个无耻的角色在等待我龌龊地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