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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对于爷爷我有点大逆不道,可是当时的我并不这样认为,还觉得自己很勇敢的捍卫了父亲的尊严和维护了公平,对和错是应该每个人都严格执行的。我的认知观纯粹的缺少点人情味。如果我可以婉转一点柔和一点,现在也不会每每想起这件事时对自己耿耿于怀。

晚上,奶奶过来了,说那钱啥时有啥时候再还,但爷爷现在气不过,被自己的孙子孙女数落,他觉得自己太没面子太没尊严了,奶奶让我们去向爷爷赔礼道歉哄哄他。母亲也觉得我们当时态度太激烈有悖伦常,毕竟他是长辈,赔礼道歉是理所应当的。

没办法,母命难为,我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弟弟妹妹的身后去了爷爷家,妹妹倒是圆滑,没她什么事她也去了,一个劲儿的笑着对爷爷说好话赔不是,看着真贱的样子。弟弟也笑嘻嘻的小心的赔着不是,唯独我一言不发的看着天花板。

爷爷很不高兴的训斥了起来:“嗷!你们以为你们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想都别想!我是谁呀,你们这些毛孩子还敢来数落我,你们是什么东西啊?”

最后一句惹怒了我,“我们不是东西,那您呢?您有初一我们才有十五。您做长辈的说话做事就不占理,还让我们尊重您,可能吗?”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听说把爷爷可气坏了。

后来我和爷爷和好后,爷爷很伤心很难过又很无奈的对我说:“小梅呀!你爷爷长这么大,没被人像你那样数落过。只有我骂人,没有人骂我。你呀!叫爷爷说你什么好呢!除了你,你说他们谁敢?借他们个胆儿他们也不敢。。。”

我知道对于爷爷那样骄傲的人,我的话是太重了,我也后悔了,他毕竟是我的爷爷啊!也许就是因为从小他对我的溺爱我才敢对他如此肆无忌惮吧?我的初中班主任曾这样对我说过:“你是个棱角太多的孩子,像你这样一生中会遇到很多磨难的。”当时我很不以为然,年轻气盛的认为活就要活出自己的个性。现在才懂得棱角多真的不好,扎疼了别人也磨伤了自己。

我收压岁钱一直收到结婚,这是爷爷下的命令。爷爷说只要没结婚就还是孩子,是孩子过年就必需要有压岁钱。姑姑们老大不愿意了,却不敢违背爷爷的命令,暗地里怨声载道不服不忿的。爷爷死后,弟弟妹妹再没收到过压岁钱,每次说起这事还抱怨呢,我比他们多收了好几年。

我怎么也没想到爷爷会自杀而死,曾经自杀过一次被半晌回来的父母亲给救了,那时是因为家庭不和睦,觉得活的没意思。而这一次是因为得了癌症,很奇葩的是乳腺癌。但是他却没有告诉任何人,谁都不知道他得了绝症。他开始变得絮絮叨叨,开始翻很多年前的陈年旧账,开始一个个的数落指责每个人的没良心之举。他变得让人反感和厌恶,人们都尽量避开他,他想找个人和他说说话都没有。

当时我刚结婚,母亲对我说:“你爷爷变性了。”把我吓了一跳。

随后母亲赶快解释:“性格变了,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变得神神叨叨的,让人捉摸不透。什么时候想骂人就骂了起来,像疯了似的,我们没人敢招惹他。这老头也不知是怎么了?”

母亲若有所思的停了一下,“老说你奶奶年轻时候的事,骂你奶奶不正经,这些事我们都从没听说过。还说你奶奶睡得像只猪,他死凉了你奶奶也不知道,让你奶奶以后后悔去吧!说得怪吓人的。”

我将信将疑的过去看望他,他看到我很高兴,还陪我练骑摩托,踩刹车时加了油门差一点撞上了墙,爷爷开始担心的惊呼了一声,看我及时的停了下来,和我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啊?是母亲小题大做了吧?

可是没想到,没过几天的一个下午,妹妹哭着敲开了我的门,我的心一下就揪紧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我把妹妹请进来,着急的问她家里出什么大事了?她竟放声的痛哭泣不能语,等了好一会儿才对快急死的我说:“爷爷昨晚上吊死了!”

“什么?”我听完顿觉天昏地暗头昏脑涨,“这怎么可能呢?前几天他还和我一起笑的很开心呢,他怎么会自杀呢?你是在开玩笑吧?”我不相信的对着妹妹摇着头。

妹妹又大哭了起来,边哭边给我掏出了一张纸,上面第一行赫然写着两个大字:遗书

一看到这俩个字我整个人一下就崩溃了,瘫坐在床上用了好大的定力才看完了那封遗书。大致内容是这样的:我得了癌症,是乳腺癌,怕你们会为我担心,所以我谁都没告诉。我早就不想活了,上次想死你们把我给救了,让我多当了几年老毛驴,多替你们干了几年的活儿,都等着我养活,压力太大了。我说过即使死我也不拖累任何人,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得了绝症迟早是要死的,我不想自己太受罪,本想早早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小梅要结婚,我若一死,她的婚期就推到了明年,我不想耽误她的好日子,于是才等到了现在。我只想精精神神地活着精精神神的死去,给自己留点尊严。

看完我再也忍不住了和妹妹抱在一起嚎啕大哭,我的傻爷爷啊!临死还惦记您这不孝的孙女,您让我情何以堪呢?为什么一定要去死呢?又不是病得不能下床了,就这样猝死,连尽孝心的机会也不给人留啊!

妹妹说等早晨奶奶醒来,发现爷爷上吊了,身体都已经硬了,最少死了八个小时了,真的如爷爷所说死得硬了奶奶也睡得不知道。奶奶哆嗦着给爷爷剃头穿寿衣,剃破了好几处头皮,笨手笨脚的爷爷若活着非被狠狠骂一顿不可,可惜现在他再也不会说话了。头肿胀的非常大都变成青紫色了,脸都变形了,很惨的。

我收拾东西即刻就要回娘家,妹妹拦住了我,“你结婚还不够百天,不能参加爷爷的葬礼,父亲让我来,一来给你告个信儿,二来怕你不懂冒冒失失的赶了去。死的已经死了,别影响了活着的人。”

爷爷是那种我所钦佩的敢作敢当,敢想敢为的爷们儿,他死也死得这般刚烈。只是难以让人相信他就这样去了,从此我再也看不到他了,一个疼爱我的人就这样去了,去的不留痕迹,我连看最后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记忆里回想那些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和共同经历的每一件事。从此叫爷爷的时候再不会有人应我了。

我真恨自己不能参加葬礼,哪怕让我在棺椁前哭几声也好啊!出殡那天,我在家里向着娘家的方向跪下去,满含热泪的磕了三个响头,“爷爷,请恕孙女不孝,不能送您最后一程,您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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