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宴结束,他们都没有找到各自想要看到的身影。电视上不断的重播他们订婚的场面,左源的眼睛茫然的注视着父亲的讲话,他看到了左凌的快乐,看到了姜威的释然,看到了媒体的兴奋,看到了众人的喜悦,也看到了姜雪的木然,看到了自己的失落。他不停的注视,只希望能在其中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他注视到了角落里的那个背影,淡蓝色上衣、纯白色长裤、些许凌乱的长发,他的心咯噔一下跳的飞快,他确信那一定是惠恩。
激动?兴奋?喜悦?紧张?懊恼?这些都无法形容他当时的心情。她来了,她没有消失。但是,她又走了。他该去哪里找她呢?
这次他开着车直接到了顾天的住所,那个顾天最近常常一个人匆匆忙忙进匆匆忙忙出的地方,他开始怀疑,顾天一定是把惠恩藏在了这里,他开始责怪自己太笨,怎么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车子到了小区,他径直的找到了顾天在这里的家,这个地方,他太熟了,尽管它原来是那么陌生。他不停的按门铃,不断的按,直到有人开门。开门的一刹那,他是激动的,他的脑海里编制过很多种他与她再见面的场景,他想他一定忍不住的与她拥抱热吻,然后死死的抓住,永不再让她逃走。门终于开了,是他,不是她。
左源两眼冒着金星,他想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可是他并没有看错。眼前的这个人确确实实是他一直记恨的顾天。他用尽全力的推开顾天、推开那道门冲进房间,楼上楼下,一间一间,“惠恩,惠恩”,他大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惠恩,惠恩,是我,左源,我来了,你在哪儿呢,快出来,快出来,对不起,我来晚了,你快出来!”他里里外外的找着,甚至连床底、衣柜和沙发底都翻了个遍,但都没有,什么也没有。
他来到客厅,血液一瞬间凝固,他看着那个靠在墙边的颓废的男人,愤怒无法抑制。他快速的走到他的跟前抓住他的领带狠狠的给他的脸上来了一拳,“快说,你把惠恩藏哪儿了,你这个混蛋!”他准备挥拳继续,他要发泄他的愤怒。顾天被左源打了一个踉跄,他看着左源,像狼一样的尖利。他们开始扭打成一团,这里只有两个男人的战争,拳头,成为了最好话语权。他们互不相让,都用尽全力的袭击对方,或是被袭击,甚至是他们现在更愿意感受到肌肤上的疼痛,至少有那么一刻它掩盖了两个男人内心的痛楚。
他们终于用尽了全身力气,不再互相袭击。他们各自喘着粗气平躺在地板上,听着各自的眩晕,天花板像是要塌下来,他们都在眩晕。夜色笼罩了街道,黑暗包围了这个空间,周围一片的静谧。
“她已经离开了。”顾天终于静静的说出了这句话,一直以来,他不愿意承认她会这样的离开,至少他曾以为,自己是那个把她救出来的人,自己是她最终的选择,但她还是离开了他,他知道那个答案那么痛,但是要去承认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呀。
“她一直在这里,是吧?”左源看着笼罩在头顶上的黑色,他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还在等。
“那一天,我以为,我救了她”,“但事实是,我圈住了她,包庇了她对你的爱,原来,她只是爱你。”顾天,一个在爱的边缘挣扎了这么久的男人,终于承认了这个他不想承认的答案,他清楚她的离开是最好的答案。
左源在听,他是高兴的,又是悲伤的。如果她爱他,为什么还要离开,为什么还要这样的折磨自己,为什么。他突然不再记恨旁边的这个男人,不再记恨这个刚刚还和自己狠命搏击的男人,他甚至觉得他很可怜。他又何尝不能体会他心里的疼痛呢,只是,爱情只有一方胜利或两败俱伤。
“顾天,谢谢你。”除了谢谢,左源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了最好的说辞,他明明知道惠恩不爱他,他还是这样义无反顾的去爱过,这不也是另一个自己么,只是自己比他幸运,因为她爱他。但是明知相爱却不能走到一起的人是不是更叫人难过呢?
“呵呵,谢我什么?”顾天知道这是左源在同情自己,他胜利了,所以他挥着胜利的旗子在向他招摇。自己本应该愤恨,却发现自己一点也愤恨不起来了,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失去了盔甲,变成了软肋。放弃了心中的执念,他终于体会到了“是你的,赶也赶不走,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住”,可是不折腾又怎会甘心呢,结果总是要在行动之后(不作为本也是一种行动)才会知道,他觉得自己不后悔。
“惠恩,她像一只受伤的精灵,原只是来寻求一个属于自己的藏身之处,却误入了我们的世界,而我们都没有保护好她。”左源想到方柔曾和他提起过的关于惠恩的一切,如果当初惠恩没有答应租他的房子,如果当初他没有怀疑惠恩是顾天派来潜伏在他身边的“间谍”,事情会不会又是另一番面貌。
“说实话,原来我以为惠恩并不爱你,所以她才那么努力的请求我带她离开,虽然我当时已经知道她心里并不爱我,但还是给了自己一个希望,因为她的出现是那么不一样,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一样,我不得不和自己去赌一把。我输了,但是,我不后悔。”他们两个人瞬间像两个多年不见的好友安静的叙述着彼此的情怀。不知道为什么,顾天忽发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这是久违的轻松,太久没有人倾听他内心的声音了,又太久没有这样不紧张的感觉了。从他意识到自己爱上惠恩到把惠恩带走,他的心从来没有放下过,那种无时不刻的害怕失去的感觉和危机感让他的脑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有时生疼难忍,却无法割舍。如今,或许是自己放下的时候了。
“如果她爱我,为什么还要离开?”左源想不明白,谁能给他一个答案。
“她一定有自己的理由。”顾天闭着眼听着夜的声音。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惠恩求我带她离开的前一天,我在附近的咖啡屋看到了她,坐在她对面的还有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五十多岁的样子,看不清楚正面,身形倒和你的父亲很相似,我当时刚好接到一个重要电话,便先离去•;•;•;•;•;•;”
“五十多岁的男人,身形和我的父亲相似•;•;•;•;•;•;”左源口里喃喃念叨着,突然他一跃而起离开了顾天的家。
屋子里愈发的安静,窗台上的钟声滴滴答答,窗外飘起了小雨,顾天觉得自己累了,很累很累,他的心一片空白,没有回响。电话铃声响起,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
“喂,”他有气无力的应答着。
“喂,顾天,是我,姜雪,”她的声音轻柔缓慢,“看到我和左源的订婚宴了么?”
“嗯•;•;•;•;•;•;”顾天揉了揉生疼的眼睛,眼角旁尚有一丝血痕,左源留下的痕迹。
“你没来,我以为你会来呢。”电话一头是故作轻松的语气。他不知道她在流泪。
“你怎么了?”没有回音的顾天还是扯的姜雪一阵一阵的心痛。
“•;•;•;•;•;•;”顾天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她,他只想安静,却又开始害怕一个人的安静,哪怕只是有人陪伴他听听这样的呼吸声也好。
“你还好吗?你在家吗?我这就过来!”姜雪挂完电话,便披上了外套拿起车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