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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人憔悴

宁安十九年正月。

素雪琼枝,新楼远望,低楼屋檐,园中嫩蕊,小径添香。

长安郁家府宅的一处小楼里,少女坐在窗前,素白的手握着墨笔,画纸就摊在身前。一身月牙白袍的男子安静地站在她的身后。

少女始终缄默着,而那男子却是一直眉目含笑的同她说着话。

她不搭腔,只是盯着手中的画。彷若眼里,心里只有她手中的笔和画。

而今长安城里,虽是大过年的,却被郁家庶女的故事弄了个热火朝天,一传十十传百的弄了个老少妇孺皆知。

如今都知道国子学的郁华,是诈死出逃的郁家庶女了,她在一夕之间,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一日,郁大公子强行带走了她。

她看着师尊,看着他沉浸在痛苦中,他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他没有立即上前去阻止。

郁景拉着她的手,一直走到朱色的大门前,她才听到他沙哑的唤着她的名字……

猛然回头间,那人已兀自动着轮椅,上前来,嘶吼出声:“你放开她!”

郁景缓缓止步,转身,极美的凤目扫视一眼燕祗。

“她是我妹妹!”他清浅的说道,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强势气息。

他郁景也终究是有这样的资本,他敢擅闯王府,敢这般对一个王爷说话,是因为他的母亲曾是圣上最宠爱的幺妹?

一个失势的王爷,一个是骄纵的公子,二人在一瞬间,谁也不想让。

可终究是郁景的手在郁华的脖间轻轻一动,一根黑丝线就落于众人眼中,那线上穿着一物,这时候郁景的另一只手移向自己的脖颈,也取出一物……

是郁家子女无论嫡庶皆有的血石!

拇指指甲大小一点,只是与庶出不同的,嫡出会在上头刻上名字。

两块血石在阳光下发出熠熠之光,这也无疑是在向众人昭示着,他们之间的血肉亲缘!

“她是我妹妹,今日她的及笄礼,应该在郁家的祠堂里举行,现在各位可容许我带她走了?”

郁景是凝着燕祗说的,那口气俨然就没有把燕祗放在眼中。

郁华不知道郁景为什么会用这么轻鄙的眼神凝着燕祗,就像是他月牙白衣摆上的泥土,是污浊……那目光里傲慢不屑之中带着厌恶……

连燕祗也不禁皱眉,眨眼间郁华已被郁景大力钳制着带出殿前。

铁证如山,即便那人再狂傲,他终究是郁华的亲兄长,而且这一点在那日长天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燕祗深皱着眉,朝着那渐渐走开的背影厉声道:“她终究是圣上御封的‘女学生’!”

果然那月牙白的身影一震,好,很好,拿圣上来压他!要让他明白小七现今的身份。

他不语,大力钳制着郁华将她带出殿外。

郁华只记得,当时她恨极了他的霸道,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至今时还能隐隐回想起那时唇间的腥咸感受……

她说:小七已经死了!郁家逼死了她!

她凝着他那阴鸷的凤眸逐渐的转为沉郁转为哀伤,直至后来他一把将她搂住,紧紧地搂住,喃喃地唤着:小七……

末了,她觉得身子一僵,随即软在了他的怀抱里。

他就这么将她带回郁家,让她再度面对毒妹继母的嘴脸?他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可正当她疑惑之时,她被他带到了这里,那一日及笄的簪子,师尊给她亲手插入云髻的簪子不知被他藏到了哪里,取而代之的是头上一支华丽无比的金色蝴蝶簪子……

她起身偏首,郁景宠溺而温柔的凝着她,见她的目光透过不远处的妆台凝着头上的簪子。

郁景宠溺的笑:“哥哥送的簪子喜欢吗?”

“哥哥?”郁华略显厌恶地皱眉,“你是郁郴的哥哥,不是我的,我不是小七,我是郁华,小七已经死了。”

那人眸里闪过一抹疾励的痛色,修长的手一把握住她的。

“小七……”

那薄唇抿起的弧度,刺痛人心。

他可真会装!

不过是想将她从王府带回来,让她的师尊难堪吧!那么,他做到了!

他那日那么高傲,那么不屑,一个公主所出,将堂堂皇子都不曾放在眼中,他的确很有颜面!他是不是想在众人面前羞辱燕祗,更想在众人面前羞辱她?

她这个见不得光的郁家私生女,呵,连庶出都算不上的女儿,这会儿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幽州“诈死出逃”的“丰功伟绩”是不是早已在长安城中传开了?

陡然间,她想起东堂大殿里师尊忧伤、失落、沉郁的凤目,心抽疼了一瞬,突然觉得师尊或许已不再关心她了吧,她欺骗了她。

·

一滴墨从笔尖低落,在梅花枝头显得尤其突兀,郁华怔怔地凝着那滴墨,目里亦是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情愫。

她悬着的腕开始轻轻颤抖,许久,那笔“啪嗒”一声落在画纸上。

纸上一树的梅花,染上了黑印,就这么生生毁了。

她抬眼,面色有些苍白,额头也渗出细细的汗水。

郁景一惊,愕然伸出手去抚她的额,正要碰到的时候,郁华猛地后退一步。

那一时,郁景缓缓地垂下悬在空中有些尴尬手,笑了笑道:“郁华,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同哥哥说的。”

郁华眼里是浓重的不解,在燕地的时候他郁景避她还来不及,现今来了长安又是做戏给谁看?

“这里没有外人。”郁华凝着他冷淡道。俨然她的意思是,这里不是大庭广众,不用上演什么兄妹情深,不必在她面前虚情假意,

那人震了瞬,末了只是笑道:“我知道。”

他说着,目光落在郁华书案旁的暖炉前,伸手去那镊子,夹炭火,仍旧道:“有什么需要可以同我说。”

若不是间接的了解此人三年,就这人如今这副模样,这么浅浅淡淡的温柔,旁人一定要认为他是一个温柔,又极易相处的人……

郁华一眯眸道:“我想出去一趟,不能有人跟着我,也不能限制我出去的时间,给我一套男装,给我一辆马车,这个也可以?”

“不行。”果然那人厉声反驳,这一瞬又恢复了往昔惯见的冷凌,他起身冷漠的目凝视着郁华,无人瞧见他袖内的手骨节已握得发白。

郁华轻笑:“不是说有什么需要都同你说,不是说你是我哥哥吗?怎么,这么一个请求都不准,我于你而言是什么?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妹!不,连庶妹都算不上,我娘没有名分,对,无名无分的娘,把我生养在燕南的欢阁里!”

“你……”那人终于忍无可忍反手一扬,就要给郁华一个巴掌。

他双目通红,那悬起的手颤抖着,悬了好久才缓缓放下。

“他有什么好?一个贱人生下的孩子,他有什么好?!”

郁华紧绷着一张小脸,耳中顿然一嗡,她冷目望向郁景,“你说什么?”

郁景陡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他好看的薄唇抿起,身线绷得僵硬。

“你说什么?”见他不答郁华上前数步,步步紧逼着,那双目坚毅而又气势骇人,似是不得答案不会罢休。

郁景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缓缓别开脸,朝着侧门处唤了一声,“永清。”

此刻走来一个一身水蓝衣衫的男子,那男子约莫二十一二,面容温和,观之可亲。

那人进屋后,朝郁景恭敬一揖,“主子有何吩咐。”

“你跟着郁华小姐,她若有什么吩咐都得满足她,保护她的安全。”郁景说着深凝了郁华一眼,人已朝门外走去。

余光瞥向郁景的背影,郁华恍惚间觉得这背影落寞而又萧条,清冷而又孤高,还似她昔年前瞧见的那副样子,而这数日的温柔,不过是一场镜中花,水中月。他是郁景,郁家的嫡长子,是郁大公子,而不会是兄长。

他的一切的关怀若不是带着目的的,便只是对过往的一种弥补。

郁华转眼间目光又落在书案上的画作上。

正要伸手去将画作拿起,才意识到屋内还有人,是那个永清。

“你站在这里作甚?出去。”郁华毫不客气的冷言道。

“郁华小姐,大公子要我保护您,您若要去哪里,告诉我我带您去。您若是吩咐什么,我便去做。”男子的声音温柔似水,让她有股子回到燕南欢阁,听小倌们你侬我侬的错觉。

“我想去国子监你会让我去?我想去暮阳网府找我师尊,你也会让我去?”凝视着那男子僵硬的笑容,郁华勾唇冷冷一笑,“你什么都做不到,何必出现在我的面前?!”

郁华一拂衣袖,眉头高挑起,一副愠怒的模样。

那男子好看的面上,双颊微泛红,他微低下头十分尴尬,许久才低声道:“是,但是公子吩咐小的随时听候小姐的差遣,小的不能不听公子的命令。”

郁华如今听到“公子”二字就觉得不甚烦躁。

“我现在最想做的事便是出府,你若是办不到,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郁华冷声道,手中的寒梅图已然化作废纸屑,她将那纸屑一甩,飞的满地都是。

还真是任性又冷傲……

永清没走,而是静静地蹲下身子,将那些废纸片一片片拾起,丢入废纸篓内。

“小姐莫要气坏了身子。”他的声音依旧很轻柔,仿若这世间没有能激怒他的事情。

郁华烦躁的皱眉,“谁让你捡起来?谁让你妄自揣摩我的意思?!”

永清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脸愕然望向郁华,此刻他清秀的眉目里,恭敬与畏惧散了些儿,带着些许宠溺与追忆。

“她也是一个任性又固执的人。”他说着唇角带着温柔的笑容。

郁华一愣,望向永清,皱眉道:“哪个她?”

“我妻子……”

那人目光不知落在哪一处,转眼间话已从口中说出,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来不及了。

“你有妻子为何还在郁府为奴?为何不和自己妻子生活在一起?”

显然话在说出口后,郁华才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拉远了。

末了,她微红着脸道:“你退下吧,我想休息了。”

永清将手中的废纸屑丢入纸篓内,站起身,离去的时候,朝着背对着他的郁华道:“二月国子学开学,小姐还是可以去的,小姐不必担心。”

也不知出于什么理由,永清没来由的将这个将收到的消息告诉了郁华。她是圣上钦定的女学生,国子学的学业没有完成,功名一天未定,就她就还是国子学的学生。

郁华心间一震,没有料到他会告诉她这些。她转过身望向他,而他则对她一笑,温柔道:“小姐也不必担心祭酒大人。”

永清的话是想告诉她,她还可以去国子学读书,她还是燕祗的入室弟子,只不过她郁家庶女的身份不可能改变。

他还想告诉她,郁大公子不是想要幽禁她,等到二月的时候她就能出去了。

“可是永清……”

第一次唤出他的名字,郁华微微有些不适应。

“我正月里有事,我答应过我师兄的……”郁华沉声道,低垂眉眼的瞬间略显感伤与焦急。

永清一愣,心头微涩,咬着唇,袖内的拳头也似握着,他在挣扎……

许久他才凝着郁华道:“郁华小姐,今夜、明日公子都不在府上,明日寅时,永清来找小姐……”

他没有说完的话,郁华懂。

凝着永清离去的背影,她心头长吁一口气。只是转眼又似在想,那水蓝色的身影,那么亲切。

“来时空言去无踪,月斜楼上五更钟……”她轻轻一叹,一个雪白的东西就从她衣裙下穿过。

“雪团子。”郁华轻唤了一声,脸上的僵硬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温柔。

“喵。”那小东西唤了一声,往郁华身上钻去。

那宠溺的样子,就像讨好郁华似的。郁华抿唇一笑,将它抱起,走到梨木座椅上坐下。

这只猫年前郁景给她送来的,说了来处与品种,她却未曾用心记,当时一点也不在意,可有可无的放在房间里,几个小婢在照料。

直至年关,她没瞧见继母母女,也没有瞧见那猫,直至昨日郁大公子来了,抱了这猫进她的房间,“素雪素雪”的唤着,她才正眼瞧这猫。

正眼瞧时,才发现这猫长得很可爱,圆滚滚的,像极了雪团子。她犹记得,欢阁里的上等花魁都爱养这些活物。

有的人花魁还喜欢和猫儿狗儿一起睡觉,怎么说呢,其实那些姐儿倌哥儿,真真的都是些儿可怜人……有的伺候人一生却落得个人财两空孤独终老的命。

说到底是觉得猫儿狗儿都比人长情吧……

她给猫改了名儿,郁景也不恼她,只说她爱怎么唤就怎么唤。

“雪团子,你说师尊他还在生我气吗?”郁华搂着雪团子,面色有些苍白,想起那日腊月二十六,她的及笄礼上,发生的一幕又一幕……

想起师尊带着血丝的眼,她忽然觉得心狠痛。

她不懂师尊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来看她。

“他一定在生气……”所以直至今日正月初四了,都对她不闻不问。

郁华又在怀中摸出一物,是一个木头雕的东西。木头虽新,却也可见抚摸的痕迹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师尊。”

那木雕人儿,高高瘦瘦,华服美裘,俊逸非凡。

“本是要送给他做生辰礼的,可是……没有机会送出手了。”

“喵……”

“你是说等二月入国子学再送?”郁华摇摇头,“听说国子学要招女学生了,几个帝姬,还有未及笄的世家女都可以进,我想到时候师尊的女弟子就不止我一人了……或者师尊已经恨极了我,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理我……”

郁华说着将小脸搁在雪团子的白肚皮上。

“软软的,好舒服,就像……”师尊的手一样舒服。

“要是师尊能原谅我就好了……”

郁华抱着雪团子,歪着头渐渐入了梦乡……

雪团子很乖,不吵不闹,主人睡了,它也跟着眯起来,它就像念经似的,发出类似念经的声音……

睡梦里,郁华好似回到了腊月二十六的那天。

那一日风很寒,阳光却很暖,她从东堂的正道朝朱色的大门走去,大堂正中那轮椅上玄黑色衣袍的人,怔怔地凝视着她。

她朝他跪下,三叩首,一拜养育之恩;二拜授业恩师,三拜皇天后土。

她还记得他将那牡丹簪子插入她云髻时候的温柔神情。

那簪子……似乎是想到了那簪子现今已被郁大公子收走,她的心痛了一下,不安分的动了动身子,却未曾完全醒来。

那金色蝴蝶的簪子取代了牡丹簪子原来的位置,蝴蝶灵动美丽,听郁景说那簪子曾经他有一个宠妾找他要,他都没有赏赐,却一直留着,直至她被他带回府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她犹记得那一日的郁家祠堂里,郁景唤来了荆氏母女。

“郁家女儿的及笄礼,你这做母亲的必须来主持。”他的口气生冷,让下人们都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至那个时候,她才晓得郁大公子同继室主母的关系并不好……

她以往真的不曾想到,郁景敢用这样的口气同荆氏说话,可想而知他对郁郴是怎样的态度。

她原以为郁郴比她幸福,有爹娘、兄长疼爱,现在想想,比起郁郴,她的幸运是遇到了师尊……

可是那日,她却是深深的伤害了他?

想到“伤害”二字,一阵刺骨的严寒席卷周身……

是伤害吗?她终于明白了师尊那日眼眸里的情愫,是深深的受伤……

她眉头深深拧起,显示她睡得并不安稳。

她想起那一日,她拒绝由荆氏主持她的及笄礼,拒绝别人拔下她的牡丹簪。

后来,不知怎么她晕倒了,醒来时她就被郁景安排在了这里,后来再未见过荆氏母女二人。

郁华只觉得冰冷的触感从脚上蔓延开来,炉子里的火熄灭了,她是夜半被冻醒的。

雪团子早就抛弃了她贴着火炉去见周公了。

她不置可否的轻笑了一下。

暗哼道:“小心,哪一天被火炉烧了你华丽丽的小尾巴。”

她起身,腿部僵硬发麻,让她痛呼一声,伸手揉了好久才得以缓解,她在火炉里头添了火,才朝床榻走去。

嗯,好困。

钻进被窝后,郁华又被困意淹没了,沉沉地睡去。

次日寅时的时候,永清如约而至。

郁华早已换好了男装站在窗前等候。

见永清来了,郁华转过身朝他一笑。

永清微红着双颊,昨日见到小姐,女装清丽,多几分女儿娇俏;今日见到的小姐,男装风雅,更添几分俊逸非凡。

“郁华小姐,用了早膳再走吧。”他说着双手奉上案盘。

郁华沉默着坐下,也示意他坐下陪着她一起用餐。

永清讶了一下,见她举止之间毫无扭捏之色,又不禁微讶。

郁华才想起,这是深闺,深闺之中讲究的是:男女七岁不同席。

知道永清的想法后,郁华抬起头道:“我在国子学里同男子一起读书,‘闺声’那东西于我而言已经不值一提了,你若是觉得我是在乎那些虚礼的,大可日后退避三舍。”

郁华咬了一口包子,吃相简直粗鲁的同汉子似的。

永清简直语咽,末了,才想这也是这个庶出小姐的独特之处。

他缓缓坐在郁华面前,陪同着她一起用起早膳。

郁华满意点头,依旧默默无声的用着膳。

永清心里想,这主子不好伺候,日后这主子女装他就视她作闺中小姐;男装时候便将她视作公子。

·

“小姐要去哪里?”

一同上了马车,顺利出府后永清才问道,他额头还有细细的薄汗,他知道自己虽部署周密,但一切也瞒不过主子的眼,其实说到底他从没想瞒过主子,要防的只是被荆氏发现了,所以他早想好,等主子回来他就去请罪。

“你将我送往城东白马寺,在隐月阁等我,我未时前一定去隐月阁。”她微带沉思的模样说道。

“小姐……”(永清)

“不必再说了,永清我不会有事的,我也不会让你‘有事’。”她目光坚毅地凝着永清。

永清无言的又被她的气势所迫,迁就于她。

“小姐是要去见白马寺的主持吗?”永柔声说道。

凝着他温柔的脸,郁华一愣,陡然反应过来,他在给她找台阶下,或者他会认为她会去暮阳王府寻她的师尊。

郁华不想多做解释,他若是这样认为更好。

马车在白马寺门口停下,郁华快步入寺,吩咐永清的人不要跟上,要他们去隐月阁等她。

这个时候天还蒙蒙亮,白马寺的香客来得并不多,郁华想起去找小沙弥要每日前三十张的平安符。

见到了小沙弥,郁华开口道:“十张。”

这一出口小沙弥吓到了,眼皮一抬望向来人,“施主,这平安符一人自多能带走两张。”

他发放平安符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听人一张口说来十张的……

郁华尴尬的点点头道:“好吧,劳烦你给我两张。”

白马寺的平安符极为难求,郁华小心的接过那平安符,又将身上的碎银子扔进了功德箱里。

她拿着那平安符想着,一张留给自己,一张留给……师尊吧。

想到师尊,她就想到他的腿。直至今日,才堪堪意识到,她以往竟没有多问过……

“郁华……师姐。”

这声音沙哑而惊讶,显然是吓得不轻,只是杜邡终究是修养极好,声音并不大,她二人堪堪能听到。

郁华抬眼见是杜邡,看了眼四下,忙朝他走去。

“阿邡,你怎么在这里?”郁华皱眉问道,不解地望了眼四下。她长吁一口气,先前是假设了一下他是陪师尊来的,可是没有瞧到他身后跟着王府的仆从和小厮,才笑自己想多了。

瞧着杜邡手中的平安符,郁华皱眉。

“你给谁求的?”郁华当即就问。

杜邡这才回过神来,拽着郁华的衣袖走到旁处,“郁师姐,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说着还一边瞧着她身后有没有跟着郁家的人。

郁华正要开口却被杜邡打断了:“师姐你知不知道,师尊都病倒了!从年关前一直卧床到今天都没有出府!”

“你说什么?”郁华大惊,小脸顿时苍白若纸,心里有些什么不好的预感。

“师姐。”杜邡见郁华这副样子简直是急死了,“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我带你去瞧大夫?……呃,对了!郁家的呃,郁家的有没有跟着你来?”

杜邡看着郁华身后没有跟着随从和侍卫,便猜想郁华是偷偷出来的,况且以他师姐的聪明才智是不难从郁府里逃出来的。

郁华想说,这不关聪明与不聪明,那郁大公子管的那么严,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她要是想到办法逃早逃出来了,何必等到今天才出来?

昨天妥妥的打的是张感情牌。

根据郁华的腿短,永清是个温柔又多愁善感的人,一般这种人,只要愿意和他耗,他心一定会心软。

她一面对他发脾气,又一面同他耗着,也好在她成功了。

若不是今日出来,是不是她都不会知道师尊他病倒了?

从年关到今天都没有出过府?

他怎么突然之间病得这么严重,是不是腿疾又犯了?

“师姐,到底怎么了?”杜邡终于忍不住将郁华的手握得紧了些儿,恨不得将她摇得清醒些!

“你,你说师尊病了?可是真的,他到底是犯了什么病?可是腿疾又犯了?”郁华反握住杜邡的手问道。

见郁华如此,杜邡恍然,末了,瞳一缩。

他凝着郁华,语气放缓了些儿,没了先前的焦急:“不是腿疾,也不知怎么了,师尊一直卧床不起,伯兮师兄衣不解带的照看着,几个近卫哥哥宫里宫外来来回回的跑了好几趟,又是请御医又是找大夫的,只是都说师尊是累着了,师尊醒的时候御医问上几句,他都说没事。”

郁华一惊,竟没想到,短短几日,便病得这般重了,她眉一拧道:“外头没有风声,是师尊下令瞒着的?”

“自是。”杜邡顿了下,又道:“师尊的伤势病情,即便师尊自己不瞒着,宫里也会瞒着。”

郁华一愣,没想到他竟比自己看得还清楚。

杜邡说得对,师尊不瞒着,圣上也会帮着瞒着。

杜邡又离得郁华进了些儿,“阿七,你回暮阳王府吗?”

他没再唤她“师姐”而是改口唤她“阿七”,郁华并不介意这个,她都是随杜邡怎么叫的。

郁华低着眉,想了想,沉声道:“我今日本有要事……”

可是师尊病重,她都出郁府了,不去瞧师尊于理不合。其实,她心中有畏惧,毕竟她“欺骗”了师尊。

郁华袖间的手指紧握成拳,显得有些挣扎。

“阿七,你有什么要事?你若是不方便我陪你去办事,再与你一起回王府?”杜邡焦急地说道。

郁华一愣,末了,眸一眯,这样……倒也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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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是一个自由自在的暗间、却因为自己的愚钝接下了那个生意,从而让我进入了一个结里,却是一副悲欢离合的结;我的老板有钱、有权还是一个宗师级武者却背负者母亲离奇死亡的仇恨,那些人并未等待他去寻仇而是慢慢找上了他,却造就了太多太多离奇事件:我的老板是天脉者,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是不应该存在的----至少郁金香家族是这么认为也是这么做的。从暗杀开始,老板就已经拉开了寻找母亲之死、郁金香的秘密、爱恨情仇的情感、造物主的存在再到老板悲惨的死去-----我一一见证了这最近一代的天脉者离去前后所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