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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语惊夫郎

等热腾腾的鸡被端上来,小七瞅了一眼,清水加盐煮的,连葱花都没有放,上头还飘了一层看着反胃的鸡油……

那少年迈着沉着的步伐去碗橱里头取了两副碗筷来。

小七不想扫他的兴,叹道:“真瞧不出来你这里还挺齐全的!”

“听人说前头是一个有牌子的小倌休养时候住过的。”少年边舀鸡汤边说道。

“这个我知道,你们青苑里头有牌子的小倌能自己选择要接的客人,那些没牌子的,是什么都得接,那你都接过些儿什么人?”小七接过少年递来的鸡肉汤说道。

“哐”的一声少年的手上的勺子掉在了汤钵子里头。

小七瞧着他骇得不轻的脸,顿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不会是好人家的少年吧?被那鸨爷逼着做了小倌?”小七顿时有些同情他了,身为男人,被逼着伺候男人,这滋味,想想她都背部发麻。

“不知道……”少年低垂着头,这世上也只有这丫头敢问一个小倌接过什么人。

还是那句短短几个时辰让小七耳朵都听出茧子的话……

少年沉默地将那铁勺子从钵子里头捞起来,而后坐下静静地吃鸡肉汤。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好人家的孩子,但知道自己来这里后没被男人碰过,正因为那些人打他,所以他一身的伤,还有这一双腿,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原因,有时候疼得让他站都站不起来,有时候又像没事似的。

他连着吃了几碗,看得小七目瞪口呆,一点味道都没有的汤他竟然能喝这么多碗,他是有很长时间没有吃肉了吧?

想着她心里觉得微酸。

“若不……”

少年放下筷子,怔怔地瞧着她,似乎是想等她说完。

小七本想说:若不我们一起去长安,去长安她可以带他去吃更好吃的东西,可是转而一想自己都自身难保,会不会饿死在路上还是一个问题。

“没事,我只是在想,你过的这么辛苦,为什么不离开青苑倌阁?”小七别过脸淡淡地说道。

少年怔了片刻,他没有想过离开,因为即便离开了他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他更不会懂此刻小七话里的意思,包含着:她也许想带他一起走。

少年见她不说话也不吃肉,找话说似的说道:“不好吃吗?我这里没有佐料,争取下回儿做的好吃点……”

少年低头望着自己喝空了的汤碗,眉目里神情复杂……

没有下回儿了,小七心里一叹,她三天后就走,不再多呆了,再呆下去,难保她会舍不得走了……

“那个地方我也呆过……”

少年愕然望向突然丢出这么一句的少女,他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或者说他隐隐的知道,却不能确定。

“娼门。”她浅淡的吐出这两个字眼来,“我女扮男装在那里呆了十一年……”

小七抬眼凝着他看得并不真切的容颜,又笑道,“今日是我第一次穿这么繁重的裙子,以往在娼门我穿过小倌穿的长袍,也玩过胭脂水粉,估摸着……以后不会再穿这种裙子了……”

少年见她神情一转淡淡凄迷,不由的皱眉,只道了一句:“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低头将碗里的山鸡肉汤一饮而尽,就像他没有味觉,吃不出如今山鸡肉的鲜美口感,但这也不能阻止他享用食物吧……

他觉得小七的忧虑不能称之为忧虑,大可不必放在心头。

“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小七也不喝鸡汤,撑着下巴问道。

少年眉目一动,知晓她说的是为什么情愿在青苑里受辱,为何不愿离开。他淡淡道:“鸨爷儿手上握着我来这里时候的东西还有身契……”

“什么东西?”小七问道,末了又放下撑着下巴的手,紧皱着眉头道,“‘身契’?笑话,你自个儿连名字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身契’?”

小七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他连名字尚且不知,又如何来得身契捏在鸨爷儿手里头?经这丫头一提醒,他才反应过来那鸨爷儿明显是糊弄他的!

他怎么就这么蠢,这么呆?就像一个完全没有处世经验的呆瓜木驴一般!

他眉头深皱着就手撂了碗筷要走人。

“你去哪里?”郁七沉声问道。

是啊?他要去哪里,去将那鸨爷儿打一顿吗?打那鸨爷儿还打得过,一个两个高大的壮丁也不在话下,只是要他和一群人打,他只有挨着的份儿了!

罢了,从长计议。

“喂。”小七靠近了些儿,“我同你商量个事儿。”

少年也不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七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只将几个珠子从怀里拿出来。

“我思量过了,那毒妇给我戴着的头花是铜打的,我全拿了,还露了马脚,怕是前脚一进当铺,后脚就要被人告发了去。就这三个珠子还能换些钱,我明日去当了分四成给你留着……”小七婆娑着手中的三个珠子说道。

倒是个精明的丫头,知道整个儿拿了会被郁府的怀疑上,于是只取了这三个珠子。可是她缘何要同他商量,又要留他四成?

少年伸出修长的手拿起一粒小七掌心的珠子。

小七只觉得手心已凉,一粒珠子就落入那人两指尖。他的手真好看,纤细长长的还有些小肉,是话本里头说的贵人的手,只是那指尖可见伤痕,都是新伤,看来他吃苦也不过这断时日的事情……

“不值钱。”那少年淡淡说道,又将那珠子放回小七手中。

小七不满的皱眉:“你怎么知道?”

少年一讶,眼光一闪,“感觉。”

小七在娼门时只负责那些花魁儿和倌哥儿的胭脂水粉,当然只识胭脂水粉,不认得什么金银珠宝,到了郁家是连好看的脂粉盒子都没再见过了!

她端详着手中的几粒珠子,心里煞是不解,不是说珍珠都值钱的吗?这应该是够了她去长安的盘缠的吧?可别让她希望落空啊!即便是每日馒头度日,她也要去长安!至少能让她唤几个钱啊!

“那你说我能当几两?”小七又道。

那少年眯着眼想了下,淡淡道:“若是当铺不坑你算你一个一两,若是卖的好些儿,三个可得五两。”

“五两?”小七觉得五两已经很多了,以前她在郁家每个月领半两银子的月例,如今那些她攒下的钱没能带在身上,只是那小丫鬟求了大公子,将她娘亲留给她的匕首让她带去,难不成要去卖了匕首上路?

“五两就五两,有比没有好,若有五两我一定分你二两!”小七冷目一动,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说道。

那少年目光顺着她手中的珠儿滑向她的腰间,落在她怀里的匕首上。

只是浅浅一眼,他道:“你的匕首……匕鞘是用沉香木和水玉所成,鞘须上穿有红玛瑙和黑玛瑙,光是这鞘……能值五十两……”若是匕首是好匕首的话卖百两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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