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红玉看着他,和颜道,“李公子不必多礼,我复姓上官,名红玉,公子称我红玉就可。这位是我在圆莨寺修行礼佛时认识的一位贵人姐姐,你可称呼她‘宁夫人’。”
当听到自己说‘上官红玉’时,她明显地看到李拾一原本平和的表情略微一怔,并抬眸看向她。再一听她说自己在圆莨寺修行礼佛,他的眼神更是流露出些许难抑的激动。上官红玉料得没错,这李拾一果真是认识她身份的。上官红玉原就想借着自己的名字与圆莨寺修行一事,意在探视他的反应。果然,二姐之前确是与他说过自己的事情,这样一来,她之后再替二姐传话就方便了许多了。
上官红玉一直悄悄留意着向与宁,她并未对自己起疑心,只是静静地端坐在案桌上方细细的端看着桌上的陶瓷器具。
“今日我与宁姐姐能品到李公子亲自烹制的茶水,也是我们的幸事,公子请坐下说话吧。”上官红玉笑着对他说道。
李拾一拱手回敬上官红玉,“拾一与子蕃兄相识已久,已是莫逆之交,二位贵为子蕃兄的熟识,拾一也自当亲自为宁夫人和上官姑娘侍茶。”说完走到左边的案桌前,微提长衫,优雅的坐下,就着右手旺炉里的沸水开始烹茶。
他接着说道,“第一道茶,拾一为贵人烹一道‘洞庭碧螺’,此茶产自在下的家乡杭州。这碧螺取鲜嫩一芽一叶采摘后焙软,制成条索紧结,卷曲成螺,白毫密被,银绿隐翠。香鲜浓、味道醇、色鲜艳,所以也称作‘三鲜’。”说话间,一道清香四溢的茶汤从青瓷茶碗里潺潺倒入白玉盅里。
见他斟好,灵儿和芸曼便上前各自取起茶盅底的托儿,小心翼翼地将茶盅端到自己主子面前。
向与宁细饮一口,轻叹,“这果真是好茶,味道醇香,入喉清润,沁人心脾。”
“红玉也觉得这茶可选。”上官红玉附声道。
李拾一烹完第一道茶,便示意侍童换了新的茶具上来,手着具,他道,“第二道茶,拾一为贵人献一道六安瓜片,此茶出自徽州六安地的齐山,因此也得一名‘齐山瓜片’。在大茶的基础上采摘出的片叶,无茶尖和茶茎,然后汲取兰花茶、毛尖制作技术,逐渐创制而成。这六安瓜片外形似瓜子,色泽翠绿,香气清高,味鲜甘美,耐冲泡。沏茶时雾气蒸腾,清香四溢,亦有”齐山云雾瓜片“之称”。
听他细致地一道道讲述着产地和特点,话语循序渐进,音色清润耐耳,配合着儒雅娴熟的烹茶手艺,如同在欣赏美人弹奏着一曲幽远的古曲一般耐人寻味。上官红玉开始有点明白上官墨玉喜欢他的缘由了,更多时候,一个人的内在修养与本心品质给人的吸引力远远胜过人为的修饰或是天生的俊美。
随后,李拾一又一一为她们泡制了庐山云雾茶、武夷岩茶大红袍和洞庭君山银针。每烹制一道茶,都会换上一副新的茶具,而每一道茶对应的茶具也是极其的讲究的。
这些都是茶中茶,上上等的。上官红玉心想,这不知是沾了上官墨玉的光还是沈子蕃的光,能让这庄园的主人,走动的‘茶经’亲自出面。
距离申时还有半个时辰,上官红玉便与向与宁商量着回城的事。冬季里,只要到申时以后,气温就会骤降,向与宁的身体上官红玉知道,不想她因为自己沾染寒气而受病。
上官红玉吩咐丫鬟芸曼与灵儿先扶向与宁出庄园,到马车上去稍待,并嘱咐芸曼护她周全,自己和红拂则跟着李拾一到茶柜付钱,领茶包。
待向与宁与丫鬟们走远,李拾一收回拱手礼,请出左手对上官红玉道,“上官姑娘要的茶品拾一已经命侍童准备好了,请随在下前去茶柜取。”
上官红玉并未行步出屋厅长门,而是回身吩咐红拂拿上钱袋随着侍童去付款取茶,取了茶到庄园进门处等候她。而她则相请李拾一送她出园子。
李拾一见罢,上前嘱咐了侍童几句话,侍童便领着红拂去了。
屋里只剩上官红玉与李拾一两人,看着面前谦谦有礼的李拾一,上官红玉先开口说道,“想必李公子已经摸透我的身份,红玉是当朝丞相上官席的第三女,上官墨玉是我二姐姐。公子大概同我一样,快一个月未见着我二姐姐的面了吧。这事说来话长,其中的盘根错节至今连我也未能想明白。本来这次上官家出嫁的女儿选定的是我和长姐,可最后不知道为何进宫的竟然硬生生换成了我二姐姐。这事,我也是昨日方得进宫见着她的面,才知道进宫成‘玉妃娘娘’是她。我深知二姐姐性情,皇宫内院她绝对是万般不愿去的,想来定是出嫁那日有人使了手段。可如今,一切局面我们都已经无法改变了。昨日我见二姐姐心情惆怅,满是伤心,追问之下才知李公子的存在。二姐姐嘱托我传一句话给公子,她说‘我现已是宫妃,今生是我对他不住,但愿来生他不会再遇我救我。望他珍重!’这是我二姐姐的原话,一字不落。我也不能与公子多言,望公子谨记,若有什么想说的话,公子可来苏缂织造局寻我,之后的三五日我会去那里找沈子蕃谈事情。红玉该说的已说完了,请李公子引我出园子吧。”
上官红玉没有没有停顿给他说话的机会,此时再看他脸色,就像经历了一场生死离别的劫难,一片死寂,无波无澜。看得出他极力抑制却也无法控制的悲伤,这样的神情竟然与昨日上官墨玉的悲伤的神情一模一样。看着他们的情景,上官红玉有些惆怅。其实,就算二姐没有错嫁进入皇宫为妃,今生也是不可能同李拾一在一起的,上官家自持的高贵的血统是绝对不会允许让上官墨玉沾染到商贾一星点儿的铜臭味的,就算他们不顾家族名声远走高飞,也会被父亲的暗卫整个中原范围毯式的搜找,穷追不舍,不得安生。上官家的任何一个女子,从出生就注定了只能同上官家在朝的利益联系在一起,这是她们的丞相父亲一惯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