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掌柜目瞪口呆地看着侯成:“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侯成瞅了瞅一旁的王二,继续说:“方掌柜,我说错了,现在这袋子里面应该只有二百一十两才对。”
方掌柜急忙打开袋子,抽出银票一看,果然是一张二百一十两的银票:“这这?不对啊,应该是一张三百两的银票……”
侯成指了指一旁的大洪:“方掌柜,这个皮腰袋就是大洪哥在街上捡到的。”
大洪走到方掌柜面前:“ 那九十两,我花掉了。”
“花掉了?”此时的方掌柜正如丈二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
大洪:“那九十两我买了明党参。”
方掌柜惊讶起来:“买了明党参?”
接着大洪把如何在大街上捡到皮腰袋,如何去买明党参,又如何来到清江酒楼的详细经过一一向方掌柜述来。
方掌柜每听大洪说一句就不由得点头一次。
听大洪说完,方掌柜赞佩道:“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品德,方某佩服!”
大洪把手中的木盒递给了他:“这里便是三斤上等的明党参。”
方掌柜接过木盒:“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漕大洪。”
方掌柜:“漕大洪!”接着又道:“实不相瞒,这袋中的药方是远在京城做官的弟弟,多方托朋友打听才找到的一个治病的偏方。”
大洪:“原来是这样。”
方掌柜:“我爹娘和弟弟都在京城,这方子上的明党参正是用来给娘治病的。”
“那你怎么一个人留在了清江浦?”侯成问道。
方掌柜:“因为我习惯了这儿的每一丝清风、每一滴江水,舍不得离开这啊。”
大洪:“这就是私塾先生说的,人相同志不同!”
方掌柜:“好一句人相同志不同,在天子脚下处处都要小心谨慎,还是这里,轻松自在。”
侯成喃喃自语:“这明党参那么珍贵,到底是用来治什么病的呢?”
方掌柜:“是治咳病的!前些日子,娘的咳病日益加重,弟弟便托朋友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这个偏方。”他顿了顿,“弟弟因公务在身,离不开京城,便叮嘱家丁带着方子来找我。今早,家丁刚到清江浦,便到酒楼来找我,正巧我不在,于是他找到了账房先生,说明缘由后,账房先生怕耽搁,便随手戴着我的腰袋与家丁一同去买药材。”
侯成:“原来是这样,腰袋一定是账房先生在路上给弄丢了。”
方掌柜:“当走到进药堂时,账房先生才发现腰袋不见了,那袋子丢了也不要紧,只是药方还在里面。”
大洪:“难道他们没有看过药方吗?”
方掌柜微微摇了摇头:“那个家丁不识字,根本不知道纸上写的是什么,而账房先生也没来及看那药方。”说到这,他长长叹了口气:“巧的是,弟弟在信中也没有对我说,需要明党参……”
侯成窃喜起来:“原来和我一样,不识字啊。”
“这不,大家找了一个上午,也没有找到。”方掌柜无奈道。
大洪:“他们不是故意的。”
方掌柜:“对,我一点也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
大洪开心道:“方掌柜,既已物归原主,我们也告辞了!”
方掌柜手一挥:“且慢!”
大洪:“方掌柜,还有事吗?”
方掌柜走到大洪的面前,把银票从袋子里掏了出来,递给他:“漕大洪,银票你拿着。”
大洪摇了摇手:“这银票我是不会要的,私塾先生说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视之有度,用之有节。’”
方掌柜敬佩道:“难得!真是难得啊!”他把银票又塞到大洪手中:“这银票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务必要收下!”
大洪看着态度坚决的方掌柜,又望了望身边的侯成,顿了片刻,“方掌柜,银票我是不会要的,但大洪有三事相求。”
方掌柜笑着道:“哦?哪三件事?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
大洪鼓起勇气:“第一件事是请方掌柜不要责怪王二。”
方掌柜望着站在酒楼门口的王二,气哼哼道:“对于这种不诚实守信之人,还留他作甚!何况刚才他还辱骂和冤枉过你们。”
大洪道:“私塾先生说过,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希望方掌柜能原谅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方掌柜不解道:“我不明白,他这样对你们,居然还为他求情?”
大洪恳求道:“我知道机会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所以恳请方掌柜能原谅他!”
“好,我答应你,这次原谅他。”方掌柜转身叱道:“王二,这次漕大洪为你求情,我就姑且原谅你一次,若再做此等不守诚信、偷梁换柱之事,我定不轻饶!”
王二不停弯腰点头道:“谢谢掌柜!谢谢掌柜!谢谢小兄弟!谢谢小兄弟!下次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方掌柜手一甩:“进去干活吧。”
王二躬身退去。
方掌柜看着大洪:“那第二件事呢?”
大洪:“能不能借给我十两银子。”
方掌柜二话没说,把银票递给了大洪:“拿着!”
大洪把手缩了回来:“方掌柜,我只借十两银子。”
方掌柜:“为何只借十两?”
大洪:“这十两银子是给候成当盘缠用的,他要去上海。”
侯成听大洪这么一说,这才明白原来是在帮自己,他立刻哽咽道:“大洪哥,我,我,我不要。”
大洪把侯成为了去上海找他叔叔,而在街中卖菜赚钱以筹盘缠的经过向方掌柜道明。
听完,方掌柜对眼前这个义正言辞的男童又多了一份敬意,“好吧,银票我收下了,十两银子直接去柜上拿吧。”
大洪:“多谢方掌柜!”转而对身边的侯成道:“还不快谢谢方掌柜!”
侯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门:“谢谢方掌柜。”
方掌柜迫不及待问道:“那第三件事呢?”
大洪:“方掌柜,我想留在清江酒楼。”
方掌柜高兴至极,连声道:“好!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大洪:“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慢慢还这十两银子了。”
方掌柜点头不语。
侯成:“大洪哥!我也留下。”
……
随后,家丁带着明党参离开了清江浦,火速返回京城。
候成则乘船前往上海去寻找他的叔叔。
大洪留在了清江酒楼,方掌柜让他跟随帐房先生学习记账。
三个月后,方掌柜便把三楼栈房的账目交给了大洪。
……
时光飞逝,转眼间八年过去了。
1853年清文宗咸丰三年……
八年间,大洪在清江酒楼里耳闻了大江南北间的万千轶事、目睹了百模千样的三教九流,现今的他已不再是那个十二岁的男童了,而是一个身高八尺、俊朗魁梧,二十岁的男子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