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心浑身一震,犹如电击,惊罕之余不免哑然失笑,心道:‘不曾想,北静太妃、林如雪、贾敏,三个人竟会有此一段悱恻前缘,倒是始料未及……听她言,林黛玉似已择封侧妃之位……思及那日,宫庭之中,惊鸿一瞥,林黛玉似有情与北王水溶。而今,与她而言是否称算得上是事与愿同?咳!只是如此一来,堪堪错失了缠绵百世的木石姻缘;水黛连理?倒似乎亦不失为千古佳话……想想两个人,形容风度端地亦称得上是一对天造地设的旷世佳偶!!无论如何,所幸,今时今日,林黛玉终可得避开那焚稿断痴情之千古悲殇。足见苍天怜见!郁结多年的悲玉心结今朝终究有所了解,倒也不辜负了我这莫名其妙的一穿……只是,只是我虽一朝无妄悲穿,固不能有一番大作为,亦万不能做违心拂意之事。北王妾?端地北王妃奉上,我也不稀罕!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一世一双人!方才是王道!况且说,多少现代男女尚且不能托付一世,半途互弃者比比皆是;古时候的三妻四妾又要如何?我啊,还是卓然一身、逍遥两世的吧,倒省去多少传说中的不知所谓的尔虞我诈跟最后无可幸免的两败俱伤的血雨腥风?’
见她似嗔似笑,一双墨玉般眸子更是闪烁莫定,沉吟未决甚久,太妃亦只得暗暗揣测,半晌,无奈何的嗳叹一声,靠近前,柔声道:“本宫所言并不曾有半点亵玩轻怠之意。究其缘故,却亦着实属大意料之外。至于本宫缘何与你经此之遇而萌生难舍之缘?我亦罕然。如今,本宫只且问你,若你情愿便轻頷首,若你…若你心中尚有迟疑便稍时再复亦是有的。”
梅若心渐渐地收拢了游离神思,闻言至此,遂浅浅一嗮,并不頷首,只是起身而立,向太妃深施一礼,便退了出去。
林黛玉满是关切的迎上去,低声询问:“怎么样了,若心,你没事儿吧?”
看了看面前那两弯若隐若现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梅若心只感觉到心头那沉沉的压抑千年的大石头一下子竟不翼而飞了,周身通泰,遂辗颜而笑,眉眼飞扬溢彩,回身角隅,方才以唇语道:我自然没事。只是有一桩天大喜事儿要与你说,不过……你得先拿大大的红包赏与我才是。
“鬼丫头,不知道又想如何编排我了,不如你趁早儿说与我听也是好的。不然……”冷眼瞧见隔座梅若妍伸颈抻脖的往这遭瞄个不停,林黛玉便只得按耐住,咬牙朝梅若心点了点头。
两个人眉来眼去间,早有一干宫婢进出往来穿梭如织,不消片刻,不尽的雕蚶镂蛤、烹龙煮凤……尽皆摆上。
忽而间,一股清冽绵醇的香气漫鼻侵来。众人皆纳罕。
四处巡望,却见北静太妃把持碧玉觞,环顾一回,眼波潋滟,优雅一笑,曼声道:“此乃府内秘制琼液---汁质甘醇清冽。点滴触唇便可唇齿留香经日不散。凭你是谁,纵使千金亦不能得。本宫先饮一杯。尔等今日即为王府座上宾,自亦不应过于拘泥俗套,佳酿在前只管恣意一回也就是了。来人,上酒!”
话音甫毕,倾酒入盏,瞬间,醒人心脾、沁彻骨髓的幽香四散袭来
……
见状如此,众人俱是受宠若惊,频频道:生受了。仍心存忌惮,少不得一番局促忸怩。
梅若心席位安置在末座角隅,不十分显眼,眼见前面众人只是一味矜持唯诺,不肯有一点逾礼之举,遂不以为意,只是试探着浅酌一口,由不得喜颜于色,连连对林黛玉示意:果然妙绝!于是乎,旁骛无人的径自品酌起来。
林黛玉只得就着玉脂盏轻轻抿了一泯,果然只感觉一丝甘冽瞬间入喉,醇厚无比中不失独特清香,与别个甚是不同,遂也一饮而尽了。
一簇翠郁芭蕉叶下
斜靠一曲玉阑干
微风狭着幽幽花香不住的迎头扑来。
梅若心因一时的妄为贪吃,不消片刻,便品尝到了任性恣意的苦果---一阵阵酒劲儿便要上涌,忙推说避热,又万辞了欲陪左右的林黛玉,避开众人,独自一人躲到轩外,一偏僻角落纳起凉来。
孰曾想,一经拂面风吹,愈发感觉燥热不堪,不由得后悔莫及,低声醉语,嘟囔着道:“只是贪杯,好好的可是要效仿史湘云醉卧芍药圃?只是……这里……只有芭蕉一株,阑干一曲,再有流水潺潺……呜---”忽然间一阵天旋地转兜头袭来,愈发娇怯不胜,眼前一黑,一个趔趄便扑向阑干下……
迷糊中腰肢被人紧紧揽住,坚实的怀抱透出几分熟络……
不知过了多久
梅若心慢启秋波,愣愣的看了看,自己不知如何竟睡倒在一人怀中……
无以伦比的细腻肌肤、精雕细琢般绝美五官,足以魅惑众生的琉璃光自其黝黑墨瞳里泛滥流出…玉树临风的身姿袭一件雪白无尘的长衫愈发衬托出卓立非凡的贵胄气势。
“啊…”梅若心骤然痴笑不停,双眼迷登不清的泛着涟漪,自嘲道:“想来果真醉过头了,怎么一竟幻觉起来?北静王?我怎么会想起他了!居然还要睡在人家怀里?如若让人知道了,可不是羞煞死了。我如何一竟沦为了无耻之徒了?不过,能够睡在水溶怀里……这种感觉,倒是从未有过的,从未有过的安心,倒好似千万年……不知道,果然如此会是怎样?……可不是要死了,水溶已经是黛玉的人了,如此龌龊邪念断断不能生腾……黛玉好不容易有逃离生天的这一天,绝对不能再有差池了,我一定得护她周全,好好替她看着那个花心大萝卜……”嘟嘟囔囔的说了没完没了。冷不丁耳畔传来一人气极而笑的声音,语调一贯的清悦慵懒,“我竟不知如何就成了某人的人了?还需劳累你看护着。花心大萝卜?又是怎么回事儿?”
梅若心一个激灵,妨若电击一般,惺忪醉眸蓦地瞪大,惊惑间,发觉自己俨然睡在一人臂弯中,两道轻轻蹙起的好看至极的长眉下一双墨玉般深邃的瞳子正凝视着自己。
“啊!你、你……”梅若心大骇,酒意瞬间全无,仓皇失措的挣扎起来,脚尖始着地,娇怯不胜之中一个趔趄,径自栽倒。水溶随手一扯,顿时又是软香入怀。“啊!”梅若心低声惊呼出声,生津梨涡愈发燥热不堪起来。惶惶然再次脱身而出。
见她惶恐不安,羞惭无尽,凝脂般的美靥一竟飞满丹霞,其中多少掠魂惊魄的风韵……水溶不禁怔住。
“你?你……”梅若心抑制不住浑身的簌簌发抖,声音亦随着颤动,“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听见我说了什么了……不是,适才只是酒醉失态,一时口无遮拦,混说一通,不要……哎呀,不是,我只是,咳!我也不知道……”语无伦次的说了一通,却词不达意,不知所谓。一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进去。局促不安更甚。
水溶眼见如此,剑眉微蹙起来,心底里则不由得怜惜万般,遂,魅世祸俗的辗颜而笑,恢复往日云淡风轻的模样,负手而立,衣诀飞舞,飘飘欲仙,语音慵懒的说道:“本王甫才行经此处,不期之迂,与姑娘更无半点交集。何曾听得姑娘说了什么?”
“啊?”梅若心愕然,不置可否的看着他,正欲说些什么,脚步声响,一熟悉的声音至树荫深处传来,“溶表弟,你在那里做什么?一竟去而不返了。”
水溶闻说身子明显一僵,急忙拢过梅若心,附耳低语道:“千万别再说了。”固有的奇特异香含带着温润气息瞬间喷薄袭来,梅若心禁不得心神一漾,不免恍惚起来,愣愣的看着瞬息即至的那道人影。
水溶则不知何时早已退身两丈之外,径自缓身踱步而来。
那人目光炯炯在梅若心脸上、身上巡回不定,直到水溶近前呼应道:“小王只是更换了一身家常衣袍,也不过片刻时辰,世子怎么就寻至此处了?”轩辕冽意犹未尽似的收回探寻目光,哈哈笑道:“只因多吃了几杯,倒觉得燥热起来,便寻忖着出来走走,听闻有人在此言语,还当是你在此被人羁绊住了脚,纳罕之间便寻声而至。孰料竟不是……”目光回落至梅若心红晕半褪,滟灧绝世的玉颜上。
水溶暗暗蹙紧眉头,心底冷寒一片,嘴上却不以为意,“既已如此,不妨四处走走也是好的。小王愿尽地主之谊……”“嗳,莫急,溶表弟,不知可否先引荐一下,这位姑娘……”轩辕冽目光深深锁定,眼光中似已认定某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