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常四拳等人引进来,常四拳倒是有些惊讶,往昔他也来过一次这绿鸦寨,印象中可没有这么落魄,连人也没有多少,难不成被官府抄底了?
“小子,这么大的寨子如今看起来倒是落魄了许多,怎么回事?”他看了看那破了像的守卫,问道。
那守卫虽是捂着脸,心中更是生着闷气,可眼前这位爷也不好惹,只得陪笑道: “四爷玩笑了,您不是知道么?”
“哦,那倒也是。”常四拳点点头,还以为真是自己心里想的那样,估计梁伯鸦翻了船,现在正忙着抓男童训练,打算重整旗鼓为以后东山再起做准备。
一路无话,待到了那待客厅坐在上座的梁伯鸦起身相迎,哈哈大笑道:“常兄大驾光临,梁某有失远迎,多年未见,常兄倒是风采依旧,英雄如初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纵然之前常四拳心中有些不快,但梁伯鸦也是客气相待,自然心中也是舒坦了许多。
“梁兄倒是客气,江湖儿女行事向来不拘小节,不请自来倒是冲撞了主人,还望梁兄多多包涵。”常四拳抱拳,也是以礼相待。
梁伯鸦余光扫了一眼常四拳的身后,见其后一人身上扛着个人,看衣着倒是十分邋遢像是个乞儿,心中正是疑惑,不知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常四拳咳嗦了一下。梁伯鸦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招呼道:“常兄这边坐。来人呐,看茶。”
常四拳与梁伯鸦落座后,那吴大眼身份不够按规矩不能坐下,只得站在他大哥身后。将装睡的陆心闻放到地上,吴大眼心中也是奇怪,这小子这都一天一夜了怎么还没醒,难不成死了?
他趁着常四拳与梁伯鸦交谈之际,不动声色伸出两指探了探陆心闻的鼻息。陆心闻心中一动,使了些手段让自己脉搏停下,呼吸也屏住,如同一个死人一般。他这么一做,除非是修道之人可以看穿。可吴大眼只是一介凡人,根本没什么本事,这不探还好,一探当时汗都下来,脸一白心道:“完了,这小子真死了!”
可他又不敢说出来,只得低着头不让别人看出自己有什么异常。
那二人谈笑风生,真好似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几番虚情假意的寒暄后,梁伯鸦笑道:“不知常兄来我这绿鸦寨可是遇到什么难处?绿林之间都是兄弟姊妹,若是真有难处只管开口,兄弟自当不遗余力。”
常四拳看似莽撞却也心思玲珑,自然明白梁伯鸦的意思,他以为自己是来张口要钱的,想随便使点钱将自己打发走。可是这绿鸦寨在他眼中早已落败,这先入为主的印象却是令他觉得梁伯鸦刚才一番话实在可笑。
他喝了口茶品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可余光却瞧着梁伯鸦的神色变化,待他微微皱眉时,这才悠然开口道:“梁兄却是玩笑了。我常四拳当年也是拳打南北的汉子,纵然落得如今靠吃长路为计,却也不至于求人施舍。”
梁伯鸦挑着眉看向他,不由问道:“那兄弟此番拜山所为何事?”
常四拳听他这一问,哈哈大笑道:“梁兄倒是见外了,你我相识多年又是朋友,此番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有一件事想来求证一下。”
“哦?不知是什么事,但说无妨。”梁伯鸦心中一紧,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到案上。
“这丹阳城及其周边村庄最近不少人家的男童都丢了,不知梁兄可曾听说过。”常四拳探着身子轻声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别样的意味。
“嗯,是有所耳闻。”梁伯鸦神情自若,心中却杀机涌动。
常四拳接着说道:“我这次来却是发觉梁兄的山寨倒是大不如前,人丁凋零甚至有些荒凉,想必最近有什么大动作吧?”
常四拳的意思倒是简单,说白了就是告诉梁伯鸦,我知道你的山头被人扫了,抓童男的事也是你们干的,你现在基本上是完了,对不对?
可是心里有事的梁伯鸦听着却不是滋味,总觉得常四拳是来试探自己,探自己的口风想套话,估计是知道点儿什么,顿时脸掉了下来,满脸不悦道:“常兄,你这何意?难不成认为丹阳城丢的孩子是我们抢的?我绿鸦寨成立也有几十载,向来只做绿林生意,这拐卖小孩的事若是做出来岂不是令江湖人笑话!”
此言一出,倒是令常四拳也生出怒火,当即黑着脸道:“梁兄此言差矣,难不成是瞧不起我常四拳?”
梁伯鸦腾的一下站起来,脸上之前的和善陡然消失,浑身充满戾气,盯着常四拳冷声道:“常四拳,有话就直说,你我都是江湖人,莫要跟我兜圈子。”
常四拳也不是什么善茬,也是一拍桌子而起,怒道:“梁伯鸦,你少跟我装大尾巴狼,我是看你们绿鸦寨穷途末路好心送上一门生意,助你一臂之力,却没想到你竟是个孬种,自己做的事竟然不敢承认!怎么?被人扫了山头,现在连胆子也被人吓破了?”
这一骂,当时就把梁伯鸦骂傻了。合着说了半天,两人说的不是一件事,自己把大批人马派下山,又是要养活一群男童,这山寨确实空虚落败的像被人抢掠过一般,也无怪常四拳这般想。
他很快笑了起来,心道既然他这样误会那便将错就错,顺着常四拳的想法来圆过去。
常四拳见他笑得怪异,不由心中怒火又是高涨了一截,顿时怒道:“你笑什么?莫不是要比划比划?”
梁伯鸦当即收起笑容,满脸歉意道:“为兄倒是误会兄弟你了,我道你来所为何事,竟是来雪中送炭,为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倒是伤了咱们之间的情义。”
说罢,端起手边茶杯拱手道:“为兄以茶代酒,向兄弟你赔个不是,还望兄弟莫要挂怀。”
这一前一后不过瞬息,梁伯鸦态度竟是大反转,这下倒是令常四拳懵了。他倒也是有见识的人,很快也反应过来,接过茶脸上虽有迟疑,却没再说些过分的话。
梁伯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果然心胸宽广,令为兄羞愧不已。”
说罢,将常四拳请到上座,眉宇间尽是笑意,全无之前戾气杀意。
“不知兄弟要送我什么生意,可以解我燃眉之急?”梁伯鸦客气道。
此时的常四拳虽仍是一头雾水,但别人已经低头认错,更何况在绿林之中人家好歹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却也不好再计较什么。抬眼看向吴大眼,开口道:“大眼儿,把货抬上来给梁寨主过过眼。”
吴大眼打一开始就已经傻了,陆心闻一死,他们来这儿不仅白费了力气更是会让他人曲解,以为他们带着一个死人耍弄自己。可是这事进了待客厅才发觉,现在就算想要开口解释已经晚了。
常四拳见他低着头半天没动静,不由皱着眉头,又喊了一声道:“大眼儿,把那小子抬过来!”
“啊?”吴大眼原本就紧张的不得了,听见常四拳叫自己,当时便觉得自己血都凉了。
这小乞丐背过来还是活的,现在却死了。这一路全是他照看着,出了这等意外,错儿肯定是自己背着。常四拳这几年对他虽是不错,可这在外人面前丢了他的面子,恐怕也没法维护自己,只怕自己的小命儿今天就要落在此地。
想到这儿,吴大眼当即腿一软,竟是咣当一声跪倒在地。
别说常四拳脸色变得难堪,就是一旁的梁伯鸦也跟着愣住。
“怎么回事?”常四拳忍住脾气,耐着性子问道。
“死了……”吴大眼颤抖的身子说道。
“什么死了?”常四拳疑惑的看着他。
“这小子……他……他死了……”吴大眼脸色煞白,冷汗浸透了后背,指着陆心闻说道。
“什么!”常四拳听罢怒火中烧,好好一个人竟在他眼皮底下死了,当即站起来咣的一脚,将吴大眼狠狠踢飞到一旁,俯身伸手一探,脸色顿时无比难看。
梁伯鸦倒是在旁只看不说,脸上并无怒意,原因无他,只要这常四拳不知他现在真正做得事,其他一切都无所谓,别说带一个死人进门,就是带十个,一百个也都不会让他生气!
他不由站起身来走到常四拳身边安慰道:“不过是个死人而已,兄弟何苦为他动怒伤身。”
“常兄有所不知,这小乞丐看起来别无特点,但根骨却是上等的练武材料。本来带着他打算卖给梁兄,一来这小子处境落魄无家可归,这份买卖也算得上仁义,若是他知感恩定会忠心不二侍奉主人。二来,待他成长起来必然可成一大助力,我可保证十年时间,只要用心调教定会成就一代武学宗师。这样一个难得种子竟然被我家兄弟弄死,当真是暴殄天物,更是在梁兄面前砸了我常四拳的招牌,今天非得打死我这没心没肺的兄弟不可!”
说罢,常四拳提拳便要去打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吴大眼,却被梁伯鸦拦了下来。
“唉,兄弟的心意我自知道,何必无端再造杀孽。”梁伯鸦语气真挚,神情间更是感动不已。
“来人呐,预备下白银千两,这具尸体我要了!”梁伯鸦招呼下人道。
“这……梁兄,这样可是不合规矩吧?”常四拳被梁伯鸦的举动搞得不知所措,毕竟一具尸体就算其生前有种种条件,这死了可就一文不值了。
“唉,话不能这么说,你的来意自是为为兄我着想,为兄怎好让你的心意得不到回应,只是一些身外之物怎能比得上你我兄弟二人的情义。”梁伯鸦违心之言说的跟真的一般,就连常四拳听罢都是无比感动,心中更是对之前的无礼愈加愧疚。
“哥哥果然是性情中人,小弟我无颜再呆在此地,银子就算了,我这就带着我那不懂事的兄弟离去。以后若有什么差遣随时联系,小弟我必定赴汤蹈火,万不敢辞!”
说罢,常四拳拎起吴大眼便离开绿鸦寨,下山而去不见踪迹。
很快,几个下人从账房取来现银搬到待客厅。
只是此时待客厅唯有梁伯鸦坐在其上,端着茶神情自若。
“寨主,银子到了。”下人报告道。
梁伯鸦连连摆手,道:“将银子拿去回去。”
“妈的,寨主脑子是有问题,这没事取银子是查数么。”那下人心里不由骂了几句,脸上却是唯唯诺诺,连忙抬着银子准备退出去。
“哦,对了,把那具尸体也给我抬出去,随便找个地儿扔了。”梁伯鸦开口道。
他脸上带笑,看起来十分得意。毕竟自己的秘密保住了,那常四拳也被他三言两语打法走了,只用了一杯茶便解决了所有事,恐怕这事儿轮到谁也都没自己办的这么干脆利落。
陆心闻被几个人抬出去没走多远,端着茶的梁伯鸦耳边却传来老道的声音。
“等等,那具尸体给我放下,本座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