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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江花胜火

苏无妄只两个时辰便过了流沙城,这流沙城是他这20年来来过最远的地方了,之前每月初九苏无妄都会跟着回城述职的守卒来这流沙城,这也是他来过最繁华之地。此次再临,他心中竟是十分得意。平日里到这流沙城就是骑马也要两个时辰,他一路上以浮云游赶路,竟不比平日骑马慢,心里不免得意非凡。到流沙城后,他只觉全身真气充沛精神奕奕就并未停留径直便出城而去。这苏无妄从未出过远门,在清泉镇时地小人少,都是直进直出,平日里来这流沙城进城后不是与人饮酒谈天,就是去戏园听曲看戏。心里从未想过这流沙城竟会有四个城门,方才也心里正是欢喜之时也没注意看自己走出城门上书写了大大‘南门’字样,他出城后走了一会,到了人烟稀少之处便又提气而行,辗转飞掠,说不出的潇洒不羁。

这样一路上走走停停,又过了半日功夫,只见四周景色变得郁郁葱葱起来。苏无妄放慢脚步,只见青山如画,江河似绢。他从未见过此等景象,每日里所见除去黄沙还是黄沙,一时间见到这青山绿水竟是觉得无比的惬意畅怀,正想唱一唱平日里在戏园所学的小曲时,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悠扬扬的古琴声。苏无妄立马闭嘴细听,只觉这琴声如山涧清泉,甘冽清甜,音调再转之时却又似幽谷空兰,悠远淡泊,激荡之处又像是惊涛拍岸,扣人心弦。心里想着,自己听曲也有5,6年光景但这等琴技当真是匪夷所思,前所未闻,不由的慢慢的便向琴声处寻了过去。

盏茶功夫苏无妄便在靠江的山崖边,一处破旧的古亭中看到了弹琴之人。一袭白色霓裳,长发及腰,发髻上有一只蝴蝶配饰栩栩如生几欲振翅而飞,背对着他正轻捻慢揉。在这山间薄雾之中,苏无妄只觉是自己误入神仙府地,而弹琴的女子便是那神女仙子。他停下脚步,屏住呼吸生怕自己这个凡夫俗子,发出任何声音破坏了这个神仙画卷。一会时间琴声才停了下来,苏无妄正想开口询问,却听弹琴之人传来一声叹息。只一声叹息便让苏无妄呆立当场,他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音声,只觉得这一声叹息如黄莺出谷,婉转悠扬,又像是心有千千结,让人心生怜意。那女子叹息后便接着自语道,“秋风急,欲织鸳鸯断梭机,东风怎奈花影稀。惊弦声断,无聊燕去,何日是归期?晓寒漏断语咿咿,怨冷秋千画锦嘶。初霜还道,菱花镜里,白发可依稀。”苏无妄听后痴痴的站在那里,他从未经过男女之情,但那女子口中的这阙词竟让他觉得心里无比的酸楚,凄凉。心里不停重复着那句‘初霜还道,菱花镜里,白发可依稀’,不知不觉中便脱口而出了。那女子听到身后有声响,猛然回头只见一眉目清秀的青年男子正痴痴傻傻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见他如此这般又衣衫破旧,头发凌乱。心下以为是这附近居住的傻子,抱起瑶琴正要离去,却见他站在那里竟是说不出的落魄可怜,低低的叹了口气,走到了他面前从包裹里掏出一个白面馒头塞到了苏无妄手里,对他说道,“快回家去吧,一会该你家里人担心了。”说完便转身走了,等了半响苏无妄才回过神来忙叫一声“姑娘......”抬眼望去哪里还有人在,若不是手里的馒头和一阵淡淡的如兰似麝的香气还在,他都觉得自己做了场白日梦。看着手里馒头,苏无妄便又想起了刚才的惊鸿一瞥。虽有薄纱遮面,朦胧中任觉清丽不可方物,一双眼睛更是清亮深邃,直如九天仙女降世让人心里生不出半点亵渎之意。苏无妄把馒头放好,转身也往那女子离去的方向走了去。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便出了这山间密林,苏无妄从山上望去,只见山下不远处有一小镇。他走了大半日,肚子倒是不饿,但心里酒虫作祟早已想痛饮一番,此时见有喝酒之处就再也忍不住了,急急地的便往山下去了。

正要走进场镇之时,苏无妄突然隐约中听到几声女子呼救之声,想到方才那神仙般的女子也朝着这方向而来,心下一急便循声而去。行了一会功夫,只见江畔观景亭中一锦袍男子正搂着一个白衣女子肆意凌辱,那呼救之声便是女子口中传出。顿时心中便怒火中烧,大喝一声“贼子敢尔。”提气纵身,两个起落便到了亭前。那男子骤见有人坏了自己好事,也是怒不可揭,把那女子推到一旁对着苏无妄大声骂道,“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小子,竟敢打扰我的好事,你可知道我是谁?”苏无妄平日里只在戏文里见过,强抢民女,现实中哪见过此等狂徒,在他看过的戏文里遇到这种情形一般都是有江湖侠士出手相救,又见那女子瘫倒在地不断啜泣更是怒意满胸,对着那男子便喝道,“我管你是谁,今日叫我遇见了定要替天行道。”说罢便要动手,那男子见无法吓住苏无妄,又大声吼道,“快,把这小子给我杀了,丢到江里喂鱼。”话未落音,左右边穿出两人,护卫打扮将苏无妄挡在亭前。苏无妄以掌为剑,运转浮云游身法便欺身上前同二人战在了一起。

此二人身手不低,但苏无妄一身真气浑厚,虽说初次与人对阵尚不能圆转如意,但仗着功力深厚也没落了下风。小半个时辰后,苏无妄愈发的得心应手,二人一前一后正要合围之时,苏无妄左手震剑,右手离剑骤然而出。二人只觉身前一股异常灼热的剑气袭来,暗叫一声不好,正想回身急退却是来不及了,剑气穿透心脉,登时便倒地不起没了呼吸。

亭中拿男子见状,顿时便慌了神,拉起地上的女子,又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横在女子脖子上,冲这苏无妄吼道,“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末了又接着说道,“我爹乃是平南侯姜天擎,你如果杀了我就算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抓回来被凌迟处死的。”苏无妄见那女子满脸泪痕,不断哭泣,又想到了刚才那女子,只觉心里难受至极,双眼瞪着那男子几欲出火,却又无可奈何。男子见他投鼠忌器,心里也放松些,他心想只消一会功夫便有人来接自己,到时候自己定要将这小子千刀万剐。二人正相互对峙时,忽然听到一声淡淡的叹息,二人均循声望去。苏无妄,朝四周看了看并未发现有什么人,再转头过来时竟呆住了。只见那男子嘴微张,满眼的不可置信,额头处有一细小的血痕,握住匕首的手也松开了,直直的朝后倒去。苏无妄急忙上前,现将女子拉了起来,再看那男子却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苏无妄这才回过身对那女子说道,“姑娘,你还好吧?”那女子伸手抹了抹眼泪,然后对着苏无妄便拜倒在地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云.....要不是公子相救.......只怕,只怕小云今天........”一句话没说完想到今日遭遇,竟又泣不成声了。苏无妄将她扶了起来,对她说道,“小云姑娘,这种事但凡任何心存正气之人见了都会出手相救的,你就不用多礼了。”那小云看了他一眼平复了心情才又说道,“只是,只是连累了公子.......”苏无妄闻言大手一挥潇洒的说道,“不碍事,区区几个作死之人杀了也便杀了,不打紧的,你且先回家去,这里我知道料理。”小云见他说得云淡风轻,心想这公子武功高强定是大有来头。当即点点头道,“嗯,那公子一切小心,我家就在前面青莲镇里,你一打听木家酒肆都知道,公子料理完了一定要来,小女子叫爹爹备上好酒好菜以报答公子救命之恩。”苏无妄听后哈哈笑道,“报恩倒是不必,但是这好酒我定会来痛饮一番的。”那小云这才作了个揖,转身走了去,一路上不断回头张望。

苏无妄待得小云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他自小连鸡都没杀过一只,更遑论三个活生生的人,心中也是忐忑不已,眉头紧皱,却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思量怎么办时,突然听到有一女子的声音传来,“呆子,你可知道你杀得是何人啊?”苏无妄心中一凛,转过身去,只见一女子俏生生的立在自己面前,瓜子脸柳月眉,明眸皓齿,全身红衣胜火,正笑着看着自己。

苏无妄一愣问道,“是何人?”那女子见他呆呆看着自己,咯咯一阵轻笑说道,“他是平南候的独子,平南候为人暴虐,更是睚眦必报,你杀了他的独子你说会怎么样?”苏无妄久居边塞,心里根本没有什么侯爷什么王公的概念,只是觉得什么地方没对,拍拍脑袋这才想起对那红衣女子说道,“可是他不是我杀得啊?”那女子愣了愣神道,“也是,此人是我杀,但是我是帮你杀得,所以也就算是你杀得。”苏无妄被她一句话都绕糊涂了,总觉什么地方没对,却又觉得她说的有理,他想了想说,“姑娘,那现在该怎么办?”那红衣女子眼珠转了转,对苏无妄说道,“你看过戏吗?”见苏无妄点点头,又接着说道,“那便换上那小侯爷的衣服,这小侯爷平日极少出门,除了侯府之人没人认识他,今天我们便来唱一出‘假钦差定风波’。”这戏苏无妄倒是知晓,说的是前朝时,江南贪官无道,民不聊生,时有一豪士顾阳假扮钦差将江南有数贪官系数斩于刀下,还了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听到她如此这般一说,心中也是豪气大生,唱了个喏道,“如此甚好,今日我苏无妄也来个怒斩贪官,救黎民水火。”那女子见他如此又是一阵咯咯乱笑,苏无妄定睛看去,只见江花映着她如玉的脸庞,人花相映竟是无比的美轮美奂,又想到弹琴的白衣女子,只觉一个淡雅如仙,一个美艳似花,嘴角不自觉便挂上了笑意。

那女子见他看着自己痴笑,叫一声“呆子,快换上衣服,把这三人尸首扔到江里喂鱼去吧。”苏无妄回过神来,连忙脱下小侯爷的锦袍,又脱下自己的破衣换上锦袍,又将三人悉数扔下湍急的江里,又在江里捧了捧水,把凌乱的头发梳理整齐,这才回到亭子里对着红衣女子拱手作揖道,“姑娘这厢有礼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那女子见他拾掇一番,面庞清秀,眼神明亮,竟当真有偏偏浊世公子的风致,便对他还了一礼道,“公子有礼了,小女子姓白名影蝶。”苏无妄作样想摇摇扇子,发现并无此物又将手收回背身后道,“?琼枝舒倩影,玉蝶舞霓裳,姑娘好名字,好名字。”二人四目相对接着都大笑了起来,白影蝶笑罢转身便往青莲镇走去,回过头见苏无妄还站在那里又冲他喊道,“呆子,走了不是要拯救黎民水火吗?”苏无妄闻言,连忙跟上,身后江花胜火,称着二人身影正缓缓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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