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晟站在桌边,还沉浸在震惊中无法回神,易辛忙伏在桌边,伸臂将油灯灭了,又回头吹熄了摆在书架上的蜡烛。
黑衣人落地声响起的时候,易辛猛地抬脚踢上了门,又快速将椅子踢到门前顶住。
随即,他又快速抄起长烛台,死死盯住门窗。
一切发生的太快,易辛和华晟他们都来不及呼救,只易辛的反应已经够迅速,却也仅来得及躲回屋内。
华晟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她握了握袖子,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易辛的后脑勺。
这个少年不算强壮,或许是由于正在长身体吧,整个人显得有些瘦肖,宽宽的肩膀尖尖的撑着衣裳。
此刻他背对着自己,做出一副要把她护在身后的样子,却显得他更加单薄。
想起这个少年在这天下之间被称为天纵奇才,翻书挥墨的手如今竟也舞起烛台来了。
甘松抓起扫帚跟易辛并排站在了一块儿,接着,便有人踹门。
华晟吓的一抖,咬着下唇皱起眉头。她手扶在身边的椅子上,轻轻拽了拽,感受了下它的重量。
木门本就禁不住人踹,即便有椅子顶着,也在来人第二脚落下后,被踹翻了——再一次。
乔为岭遇难那夜,它已经被踹翻过一次了。
甘松立即从书架上捡了质地较硬的竹简往来人头脸上扔,一边扔一边大叫救命。
屋子逼仄,那人竟也很难伸展开手脚,一时被甘松砸的以臂遮挡。
这屋内根本舞不开刀剑,易辛瞧着那人企图以剑推刺,忙扯了甘松绕过圆桌躲避。
甘松呼救声传出去,院子里立即有了其他声音。
又一黑衣人冲进屋子,一脚便踢飞了圆桌。
这般两个黑衣人相逼,三人实难应付,只能在圆桌边躲闪一二。
那人刺剑之时,易辛只勉力用烛台格挡,却很快被那人擒住手,捏着他脉门被迫着松了烛台。
华晟身前易辛已被擒住,身边甘松只胡乱挥舞着扫把,身后便是木床,躲无可躲。
幸亏那两名黑衣人的目标显然只是易辛,并未对甘松和华晟多做纠缠,甘松这才能靠着扫把在这秒余之间保全二人。
那边易辛却已经被拽着往外,另一个黑衣人举起长剑,竟似要在这屋里刺死易辛。
此刻那举剑之人背对着甘松,似完全未将甘松和华晟当做威胁。
甘松见状已是吓坏,再来不及多想,忙举起扫把朝着那黑衣人的后脑砸下。
那黑衣人感到身后风声,回剑‘刷’的斩断了扫把,往前一送步,下一剑便要刺向甘松。
月光下一只箭羽猛地破空而来,直射向那挥剑之人。
黑衣人见势不妙,躲闪之际,再次挥剑想要刺死被另一个黑衣人擒住的易辛。
却不想射箭之人所出竟是连环箭,下一刻,已有一只箭羽狠狠射如黑衣人胸口,由于箭羽力大,黑衣人被射中后又倒退一步,竟再握不住剑。
长剑咣当一声落地。
易辛猛力挣扎,人在垂死之际爆发的力量也让人无法忽视。
那黑衣人一只手竟擒不住易辛,忙大力一扭,易辛呼痛后便觉得手臂全无力气。
接着,那黑衣人在易辛膝后一脚,他便跪在地上,下一刻,黑衣人已是举剑要斩了。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间,就算来救之人可发连环箭,却也难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重新瞄准再射。
华晟咬紧牙关,再无法犹豫下去,就在那人挥剑下斩的功夫,猛地向前冲到那人身边,趁那人一手捏着易辛肩膀,一手劈砍专注之时,藏在袖口中的手快速抽出,朝着那黑衣人狠狠刺了下去。
那黑衣人被刀刺中上臂,下意识收肘横着撞向华晟的手臂。
华晟刺出一刀,便忙松手后退,却哪里快的过黑衣人这一肘。
被狠狠撞在额头,整个人便向后倒去。
甘松只看见自家主子向前一步,又向后倒下,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只下意识伸手抱住华晟,往后直拖。
那黑衣人以忍着疼痛要把剑再次刺向易辛,接着却没有剑入血肉的声音,只‘砰’一声后,那黑衣人长剑被击飞,下一刻,便是搏击之声。
已有人闯入屋子救人,与黑衣人打做了一团。
呼呼呼一阵嘈杂声音,屋子似已被包围起来,很快,那丢了剑的黑衣人便被制住,而之前被射中的黑衣人本欲搏命以刺刀将易辛刺死,与拼死反抗的易辛厮打后,又被来援的另一个新铃卫擒住。
这一切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快。
华晟被甘松护在怀里,捂着额头只觉得头疼欲裂。耳边嗡鸣不断,却听不清都有什么声音。
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能看的清听的清。
却见是陈淮亭蹲在床前,捏着她下巴查看她的额头。
原来自己已经被人扶着坐在床沿了啊……
“陈大人……”她勉强开口,只觉得那人一肘打在她额头,她却觉得整个脑袋都疼,说话间牙根都发酸。
陈淮亭却狠狠皱着眉,没有理她,似正在气头上,眼神里透着的光都像要杀人。
华晟却并没有怕,只扭头想躲开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
陈淮亭却低喝一声:“别动。”
华晟便没再动,却不知自己此刻额头青黑一片肿的老高,眼泪汪汪的模样十分可怜。
陈淮亭叹口气,咬了咬牙根,“没事,是被撞的狠了,能看清能听清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华晟此刻才有空抬头去看陈淮亭身后,却见自己屋子里四处狼藉一片,无数人影在屋外晃,易辛坐在桌边,额角似是撞破了,半边脸全是血,一张好看的俊颜狼狈不堪。
此刻他背对着屋外的光线,整张脸上的表情并不能看的清楚,却能看出他也正打量着华晟和陈淮亭。
他一只手臂撑在桌上,另一臂无力的垂在身侧。
不知伤的重不重。
“秦小弟没事吧?”易辛声音黯哑,艰难的询问。
华晟开口刚要出言安慰,就听陈淮亭没好气的冷声道:“闭嘴。”
易辛似被他惊的本就残破的身子晃了晃,接着果然别过头没再开口。
华晟有些吃惊陈淮亭的无礼,抬头去看,却见陈淮亭瞪着易辛时的样子冷冰冰的,虽然这人本就一张吓人的脸,但此刻却尤为可怕。
她张了张嘴想劝上一两句,却终于还是识趣的没有开口。
陈淮亭低头再看她时,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方壮,你送秦公子去我屋里歇着,然后你就在门口守着,谁要见他都不行,也不许他离开。”陈淮亭将一个新铃卫喊过来后,命令道。
“陈大人?”华晟吃惊的询问。
陈淮亭却已经将华晟拽起来,往门口推了下,“跟着方壮去,你先在我那儿洗洗睡一觉。”
“我——”华晟想去找自己哥哥,可刚开口,又被陈淮亭打断:
“这里乱成一团,你在这呆着填什么乱?一会儿大理寺和刑部过来了,又是一堆盘问,你被撞了头,跟着折腾一晚上,明天半条命也没了。快走快走。”说着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华晟想了想,只好跟着方壮往门口去。
陈淮亭却又道:“方壮,你找些伤药让秦公子涂了,就上次我从王御医那儿拿的那种。”
“是,大人。”方壮应了一声后,便护着华晟和甘松出了屋子,绕开众人后,朝着新铃卫的住处而去。
华晟此刻还觉得有些头晕,甘松扶着她走了一段儿路,吹了吹风后,才觉得好些,额头一阵一阵的抽痛便更严重了起来。
没一会儿,身后的嘈杂便淹没在夜色里,华晟忍不住想:她是不是跟国子监犯冲?怎么才进来这几日,就遭了两次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