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上午,国子监虽然没有停课,部分学生却被大理寺带走了。
听说早朝时,礼部侍郎老泪纵横,几乎哭死在大殿上。
圣上龙颜大怒,授命大理寺和刑部共操此案。
退朝后,刑部这才正面参与此事,刑部尚书房大人却指使了刑部侍郎朱丰南去亲力亲为甚至决策,俨然一副事不关己,不想参与此事的状态,就差举起双手表示‘与自己无关’了。
方青胥冷眼旁观,只做不知,照做自己的事。
华晟被刑部的人带到一处问话,好在朱丰南朱大人看在国子监学子未来说不定都大有前途的份儿上,对待学子们很客气,并没有带到刑牢处。
华晟坐在还算干净的小木凳上,淡然答话,对方不问,多一句不说。
问问题时,她也一概只说自己睡的熟,什么都不知道,有刺客进门,被陈大人救了,然后就在屋子里没有出去过。
问话的人反反复复问了好几遍,得到的信息都差不多,约等于零的信息。
所以,很快华晟就回了国子监,然后继续去上课。
只是课堂上人心惶惶,竟然还有不少人担心自己也被杀害。
华晟晚间吃饭的时候只觉好笑,能在国子监里杀人的刺客,那能是一般的刺客吗?
非一般的刺客,怎么会大费周章的去杀你们这些无关紧要的孩子。
晚饭后华晟准备带着甘松回房看书,她半路入国子监,虽然课业还算优秀,但博士所教的方式跟父亲以及家里的女师傅所教的节奏、方式都不同,她还是要跟着博士的节奏再去温习一下曾经的课业,把很多知识点顺一下才行。
结果在回房间的路上,就遇到了在国子监查办的方青胥。
方青胥站在通往宿间回廊处与陈淮亭说话,他背对着她,她却已经认出了他。
快步走过去时,本来歪靠着廊柱与方青胥说话的陈淮亭便看到了她。他姿态不变,眼神懒懒的投过来,在她刚饭后红扑扑的脸上扫了一圈儿,眼睛眯了眯。
方青胥察觉到陈淮亭的目光,回头时看到了华晟,立即转过身来,挂起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华晟吃好饭了?过来。”方青胥像对待小孩子一般,朝着华晟招了招手。
“方叔叔。”华晟朝着他行了礼,又歪着头朝着陈淮亭道:“陈大人。”
“叫我陈淮亭,或者言真。”陈淮亭,字言真。他姿势不变,也朝着她歪头答道,不笑不怒,一脸淡淡。
“好的,陈大人。”华晟微微一笑。
陈淮亭皱了皱眉,冷了一张脸。
“我有话问你,你随我来。”方青胥扭脸看了眼陈淮亭,随即对华晟道。
他言罢,陈淮亭突然翻身一动,人已经在回廊外面,随即他伸展双臂,在回廊顶上一搭,人一纵身,就从回廊上方消失了。
华晟立即跑到回廊边,探头往回廊顶上看,就见陈淮亭在回廊顶上的瓦片上慢条斯理的走远了。
撇撇嘴,切,爱炫。
方青胥托着她后脑勺把她拉了回来,看着华晟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他无奈的笑笑,转身带路。
两个人到了国子监后半一个亭子里,四周都是空廊,视野开阔,若有人偷听,一眼就可以看的到,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华晟坐下之前,还专门跑到一边,朝着亭子顶上看去。
方青胥立即醒悟过来华晟是担心有人像陈淮亭一样,喜欢在房顶待着,他忍俊不禁。
“那天你遇到的情况,你且说说吧。”方青胥靠坐着,舒展了双肩,轻声问她。
华晟回忆了下,组织好语言,才开口道:
“其实我和甘松也不太知道情况,黑衣人不是专门来我房间要杀我,而是有人不小心撞开了我的房门,之后才有黑衣人想闯进来杀我和甘松。幸而陈淮亭来的及时,要闯入我房间的黑衣人被他逼退,之后我和甘松呆在房内不敢出声,再之后场面便被控制了下来,随后我哥哥跑了过来,再之后您也来了。”
方青胥点了点头,“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跟别人说细吗?”
“如果我说出了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怕之后会持续有人找我问话,还有可能牵扯到事件当中,如果真的有关键信息,说不定我还有生命之忧。”华晟之前就自己想过了,猜测着方叔叔此嘱咐定然是在保护她了。
方青胥点了点头,笑着想伸手摸摸她的头,举起手才发现两个人隔着一个大桌子,他即便手臂长,只怕也够不到她的头。
笑笑,他又道:“近期恩师应该也会找你嘱咐这些事,不过我已经跟恩师替你报了平安,他最近只怕也会很忙。此次事件只怕的确跟白日里黄方和乔为岭打架有关。者其间过于复杂,凡是与此事相关的,你都躲着些,知道吗?”
“知道了,方叔叔。哦,对了——”华晟突然想起什么,在袖口里摸了摸,便摸出一块儿团成团的帕子。
她微微探身将帕子递了过去。
方青胥收好后,低头看了一眼,并没说什么,也并没查看,他姿态随意的将帕子往袖口里一收,然后问道:“是什么?”
“我在门口地上捡到的,似是一块儿布料,我不知道是谁遗落的,或许有用,或许无用,总之给方叔叔拿回去看下好了。”华晟想到那帕子里包着的东西上全是血,忍不住在衣衫上擦了擦手。
“这事你且不要跟别人提起。”方青胥手指敲了敲石桌,轻声嘱咐。
“嗯,知道了方叔叔。”
“这两天在国子监可习惯?吃,住可还方便?”方青胥话题一转,开始关心起华晟来。
“一切都挺好,虽然哥哥一直担心我吃不了苦,可实际上我觉得这里比在家里有意思多了。若不是哥哥太龟毛,每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我还要更自在一些呢。”华晟撅起嘴巴嘟囔道。
“哈哈哈,你这……”方青胥笑着摇头,想起秦华宇那副哈妹哈到不行的样子,也忍俊不禁。可随即想到华晟来国子监的原因,他又沉下脸来,“要嫁给耀国公世子,还有几年,这几年说不定时局会有变化,也不一定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如果有机会摆脱,方叔叔也会帮你的,相信恩师也会一直想办法,你不要害怕。”
“无非是嫁人而已,不管怎样,那个人恐怕没有力气打我,也没有力气骂我,还也许也没力气管我。说不定嫁过去还更自由自在呢,方叔叔不用担心,我……总之我还是可以做到随遇而安的。”华晟勉强挑起嘴角来。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本来心里还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向往,不管是生活,还是婚姻、爱情,可华晟正直花样年华,却要接受这样一件事情——与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共赴一生。
当然,可能根本就没有一生。
他看着华晟,心里只觉得阵阵刺痛。
眼前这个少女双眼灵动,脸上每一处细节都生机勃勃,本就漂亮的面孔,因少年人的打扮而带些英气。
时间原来这样快,当初的小丫头,已经长成如此风华绝代的少女了啊。
“回去吧,明天带好吃的给你。”方青胥站起身,低头俯看华晟的时候,更觉得这个小家伙瘦瘦小小的仿若一团,心里又生出莫名柔软。
“真的?谢谢方叔叔。”华晟高兴的跳起来,朝着方青胥直傻笑。
直到回到自己房间,华晟都是这样的笑脸,想着不知道会是什么好吃的。虽然国子监食堂里的东西也是可以吃的,也不至于难吃,但相比起相国府里她吃惯了的厨娘的手艺,就……
在回自己房间,路过易辛和乔为岭的房间时,突然从他们房间中伸出一只手,在华晟与甘松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华晟拽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