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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妈妈出去买菜了。李力纶为了使姚锦妍再次确信他们这段真正所有的感情,他拿出了当年他们结婚时所录制的视频来。

婚礼现场,姚锦妍在那一天的确是最美的。她像所有的新娘一样,穿戴着婚纱。粉红的容颜上无时无刻透露着内心的喜悦。而她的又高又瘦的结婚对象,李力纶,穿着一套黑色的西服,显得更高更瘦了。中分的发型没有变,那对无时无刻都表现得极为淡定的大双眼也没有变,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便是他的笑容。他从没有笑得那般灿烂。在他们恋爱时就没有过,他们婚后也不曾这么笑过。那一天可能是他最为喜悦的一天了。由于李力纶的家人大多数都是基督教徒,他们的婚礼便是在教堂举行的。牧师宣布他们可以亲吻对方的时候,两位新人在大家的注目下,害羞而又激动地亲吻了对方。与此同时,教堂中坐着的人都站起来热烈欢呼鼓掌。

接着便是一些照片的幻灯片呈现,那是两位新人与不同人的合照。屏幕中有新人与现在同事的合照、以及各自分别与好友的合照、也有他们与家人和亲戚的合照。

当姚锦妍看到她与远从CD飞来的好友合照的时候,她发现,来的人其实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她从小玩到大的闺蜜梁思怡,另一个是她高中玩得最好的朋友之中的李玺,而另两个好朋友冯薇与叶倩霞却并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照片中。这让她感到有些意外。她记得她们在高二就约定好了,以后每一个人的婚礼,大家都要参加。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不知不觉之中,她发现物是人非的确随着时间的推移随处可见。

荧幕黑屏了。姚锦妍想着无论是视频里的自己还是照片之中的自己,那个时候自己看起来都是极为幸福的。渐渐地,她开始替自己能有那样的幸福时刻感到说不出的喜悦,仿佛她是在看着未来的自己一般。虽然她还是不懂,男人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吸引了自己。但是她明白了一点,她是因为真正爱上了这个男人,才愿意嫁给他的。想到这里,她侧头看向了男人,看着依然专注地看着荧幕的男人,她叹了口气说:“也许,我那个时候真的喜欢上你了。”李力纶侧头也看向了她,并没有反应过来,她话中的含义,却问道:“难道不是这样吗?”姚锦妍摇了摇头,仿佛原谅了28岁的自己一般,用着疑问的语气感叹道:“你和我,我们还是挺配的啊?”李力纶注目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的姚锦妍,却又直愣愣地问道:“所以,你想起什么了吗?”

“能想起什么,想不起。我都已经亲眼看见了,我和你结了婚,我还不是只能接受现实了。”

“为什么说得这么伤感啊,难道你还是对我很陌生吗?”李力纶非常在乎姚锦妍对于他们之间的感情,他在乎着女人的记忆里面是否有自己的身影。于是他皱起了眉头,变得稍微严肃了点,瞪着姚锦妍追问道。

姚锦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非常清楚现在的她,对男人并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这段记忆和感觉。但是她看着眼前的事实,却又说不出自己现在复杂的心境。与其说是执迷于自己的想象之中,其实她已经分不清现实与幻想,她分不清现在和从前,甚至于未来。大概,她的思想与记忆就只有这么多,一味地让她接受她脑海中没有过的现实,她只会认为这是超现实,而不切实际。的确,她的病不会好,只会更加的严重。姚锦妍挠了挠后脑勺,她不敢看男人的眼睛,她无法回答男人,因为她深知现在的自己,就算与男人没有了爱,却还是要依赖男人。所以她既不想说是,也不想说不。

为了转移话题,姚锦妍又问道:“为什么,我们会在教堂举行婚礼啊?虽然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嘿嘿。”李力纶一面将U盘从电视机上拔了下来,一面心不在焉地解释说:“我家很多人都是基督徒的,这很正常。不过你为什么会梦寐以求?”女人一听,她还从来搞不清这些是怎么一回事,摇了摇头,答道:“哇哦,好酷,我以前在电视上,就是看着外国人,他们好像就是这样的哦,原来你们这边也有基督教?太时髦了吧。”李力纶勉强笑了笑,不再回答她。收好U盘之后,又将一堆相册抱了出来,供她翻看。

“你,认识我的高中同学吗?”姚锦妍在一推相册中,首先就发现了自己记忆中唯一所拥有的一本相册集。那是她用来装高中时候所拍的照片的相册。而印象中的其余相册现在应该都在她父母的家中了。李力纶本想让她最先看他们的结婚相册,却没料到她会直接拿出另一本,她仅仅熟悉的相册。“呃,有的认识吧。”李力纶坐在了妻子的身旁,陪她一起翻看。他也已经有很久没有看相册了。

相册第一页是高一,姚锦妍军训时候拍的。短发的她,又矮小又稚嫩。“你认识,哪些啊?”姚锦妍一面翻着相册,一面试问着李力纶。李力纶专注地看着那个时候的妻子,止不住想笑,并说道:“你那个时候,真的好小好可爱啊。哈哈哈,太好玩了。”

“哎呀,谁没有青涩的时候啊,我在问你,你认识我的哪些高中同学啊?”

“就那些你经常提起的啊。来参加我们婚礼的那位,我印象倒是特别深,不过其他还好,最多见过一面吧。”

“谁?你见过谁?我都给你提起了谁啊?”

“我记不住他们的名字了,你翻翻看,你以前和他们的合照吧,我可能还记得他们的样子。”男人说到这里,直接动手将相册快速往后翻去。然而女人却在突然的不经意间看见了一张自己和王杰的合照。她既激动又不知所措,连忙止住了男人。缓慢而又紧张地往回翻了几页。于是那一整张相册集中,四张18岁的自己和18岁的王杰的合照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第一张相片之中,她记得那是在高一运动会全班大合照之后拍的。那个时候,她正穿着排球服,汗流浃背而头发油腻不堪。而她和同样汗流不止,穿着足球服的王杰两人,他们站在一起还没有准备好就被拍下来了。那时候两人看上去十分的幼稚十分的青春。并且留着短发的她和张相俊俏的王杰,在这张照片之中照得,都不容易分辨出他们分别的性别了。

在第二张照片里面,显然,她还记得那是王杰拿了市短跑季军之后所拍摄的。那个时候,王杰站在后台咬着奖牌,正准备被拍照的同学拍摄时,姚锦妍刚好去看他。于是王杰大大方方地牵她过来。站在了一起,一同合照了一张。而那一刻,她既害怕又高兴。

第三张照片所发生的故事也是她非常清楚的。那是他们高二最后一次班级文艺活动时候所拍的。她恰巧是主持。王杰和其他男同学在演唱完一首,在当时极为流行的歌曲之后,大家在一起照了张相。而之后,他俩又擅作主张,要求拍照片的同学再帮他们多拍一张二人合影。

当她看向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她感到迷茫了。最后一张照片所拍摄的时间其实是他们毕业之后。在那天全班照毕业照之前,两个人终于敢在大家面前牵手合照了。不过在这一张照片中,并不是两人的牵手合影。而是她强行抱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王杰的肩,在骤然之间被抓拍的。看着这张照片,她居然不由自主地喜极而泣,当着李力纶的面,沉默地落下了泪水。

她在看这四张照片的过程中,根本就没有听到李力纶正一个劲儿的解说。李力纶看着她翻到这页的时候,也没有多想。直接将很早之前,姚锦妍告诉自己的内容陈述给了姚锦妍:“你给我说,这是你高中玩得最好的男生。你们好像是最佳拍档吧?总是有机会合照。你说那个时候他一直喜欢一个女生,可是就是没有机会,也不敢告白。他后来只告诉了你有这事,当他告白成功之后,那时候你就拉着他照了一张,表示恭喜他的合照,也就是第四张。你可能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你给我说过,这张照片好像是你们毕业之后所拍的了。那个时候的你还是短头发,一脸男孩子气,不过还是挺可爱的。倒是你那个好朋友,虽然已经是一个有模有样的小年轻了,但看起来也挺小,挺可爱的。”

李力纶没有注意到姚锦妍看这四张相片时候的模样。他一面仔细地看着照片中的女生和男生,一面毫不在意地对姚锦妍讲解着。

然而当他看到姚锦妍的泪水落在了照片上时,他终于感到一丝不知所措了。“你,你怎么哭了?”李力纶猛地转头看向了姚锦妍。姚锦妍使劲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强忍着泪水,却不停地抖动着嘴唇。

一直以来,她默默地喜欢着王杰。她也知道王杰喜欢着自己。高中三年两个人一直默默地相互喜欢着。他们并没有想过要承认,也不敢承认,他们总是看着对方傻笑。同学们都以为他们是好哥们。当她看见第四张照片时,她明白自己之所以敢于主动地抱着王杰的肩,说明了他们一定是互相告白了。可失忆让她根本想不起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了。一种因为完全遗忘而导致的一种不存在的错觉,使她突然感到非常的懊恼与痛心。

“你到底怎么了?想他了?我只知道你告诉我,后来你们上大学之后,就很少有联系了。就如同你和其他两个好朋友一样。你说过,他好像早就结婚了。不过,那个时候你好像没有去。你当时,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我在参加杭州市二诊的阅卷,根本没有空。你后来才告诉我,我没有陪你去,你也就没有去了。不过反正都在CD,也是挺麻烦的。”李力纶的确认为两人之间是有着深厚友谊的,对于过去的事他从来就不多想。

听了李力纶这番淡然的解释,她的眼泪更是止不住了。她没有想到王杰居然也结婚了,而结婚的对象并不是自己,却是别人。甚至她都不能够亲自看见他们结婚时候的样子。她开始对自己的失忆感到无比的难过。刹那间,她想到了李力纶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失忆不仅仅是忘记那件事情,就连那一刻的心情也是一并失去了。”有的时候,遗忘的确令人无奈,令人感到可怕与痛惜。

“那,那他有参加,我的婚礼吗?”

“好像,没有吧。他好像也是因为像你另两个朋友一样,没有来。”

“我哪两个朋友?”姚锦妍不停追问着有关于王杰的消息。李力纶却完全忘记了妻子好朋友的名字,又立刻将相册往后翻了几页。指着一张四个高中好朋友的合照,说道:“就是你旁边的这两个啊。你说过,他们之中,好像一个是移民德国了,一个好像根本就没有和你联系了。”姚锦妍看着照片中站自己右边的冯薇和站自己左边的叶倩霞。听到李力纶这么说,心中难免少不了悲凉。在她的记忆之中,他们四人前几个月还一起在晚自习的时候有说有笑,相互打闹。

感慨时光飞逝、自己却一无所知的泪水再次落到了相册集上。看着姚锦妍这幅模样,李力纶瘪着嘴,快速收起了这本相册集。一面拿起另一本来,一面说道:“算了算了,别看这些已经过去的了,来看看这本吧。”说罢,李力纶便翻开了那本相册。打开的第一页,便是早已长发披肩的女人和男人的合照。

看得出来,他们两总是甜蜜地朝着镜头微笑。有的是两人牵着手的照片、有的是两人抱在一起的照片、还有的是两人拥吻的照片。

照片之中,大多都是女人主动抱着男人,或者朝着男人的嘴巴嘟嘴表情。看着这些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照片,姚锦妍觉得自己真是够可笑,她随口问道:“别告诉我,是我追求的你。”男人翻阅着照片,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吧,毕竟一开始我并不想说半句废话。那个时候,你经常跑到我们数学组,来向我请教各种问题。最开始我好像并不怎么想要搭理你,因为我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和你太熟,你却做出和我一副很熟的样子,我挺讨厌这种感觉的。可是,后来”说到这里,男人不知不觉将嘴角扬了起来,一个人抬起头傻笑起来。

“后来,咋了?”女人擦去眼角边还没有干去的泪水,侧着头望向了男人,问道。而男人笑着,露出他的虎牙,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看向了女人。女人皱起了眉头,示意让他赶紧说。而男人看着女人的眼睛,不停地笑着,并慢慢靠近了女人。

当女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男人的下一个动作时,男人已经将嘴唇贴在了女人的嘴唇上面。接着他看着一脸茫然的女人说道:“因为我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你啦。后来你告诉我,见我的第一面就喜欢上我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只有结婚了啊!”说罢,男人笑得将牙龈都露了出来。

女人并没有爆发自己的火气。显然她被男人的行为吓坏了。吓得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动作和言语是什么了。

也许一些女孩在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对男性大胆的举措感到意外的同时,总是会以强烈反抗的态度对待男性,以此来保护自己。而一旦男性真的对女生做出了相应的反应后,她们却反而安静地不知所措了。不是她们的反应慢,或许是男性对她们所作出的反应已经超出了她们的防范意识。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女生都是这样。

在姚锦妍的印象中,这是第一次被人亲吻了嘴唇。她呆呆地摸着自己的嘴唇,不敢再看男人一眼,她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低下了头。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李力纶的妈妈回来了。

一打开门,只见妈妈大包小包地将买来的菜往李力纶手中塞,并喘着气说:“哎呀,早知道要买这么多东西,我就叫你送我一起去了。纶纶啊,帮妈妈把这些东西放进冰箱吧。”李力纶接过手,朝还在发愣的姚锦妍看了一眼,招呼道:“诶!别发呆了,先帮妈把东西放到冰箱吧。”姚锦妍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依然将头低着。

妈妈走了进来,看见坐在沙发上看着相册的姚锦妍,又问道:“怎么样啦?锦妍啦,想起什么来了吗?”姚锦妍依然不作答。男人从厨房出来,却解释道:“没有啦,妈妈,不是啦,是我想看照片了,所以就让她陪我一起看的。”趁着妈妈还没有走过来,男人先行一步,将一堆相册抱住,准备收起来,以免妈妈怀疑女人连和他谈恋爱的事情都遗忘了。

妈妈看着不说话的女人,却走过来摸起了女人的额头,说道:“锦妍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呢?是不是不舒服啊?发烧了吗?”这个时候,女人才慢慢反应过来。她立刻抬起了头,看着妈妈发出了疑问声。

“妈妈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啊?”男人看着半会儿都不说话的女人,有些着急地重复了一遍妈妈的话。女人摇了摇头,抽出几张纸,擦了擦自己的脸。

妈妈又关切地嘱咐说:“锦妍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就要说出来。万一是因为失忆而造成的呢?说出来,妈妈也好帮着照顾你啊。本来这次我来纶纶家,就是为了照顾我的女儿嘛。”说到这里,妈妈用手理了理女人的头发,又摸了摸她的脸蛋,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而她瞪大了眼看着妈妈,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个婆婆的女儿了。男人看着她满脸疑问才解释说:“你是我妻子,我妈妈当然要拿你当女儿看待啊。”

听男人这么一说,她却想到了电视上的婆媳,并不这样的。不过女人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母爱。忽然,她好想叫一声妈妈,好想念在自己家中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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