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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周纪(4)

秦王虽然生气,但十分欣赏蔺相如的贤能、胆识,所以没有杀他,而是对他颇为礼貌,然后送他回到赵国。赵王见蔺相如立下大功,就任命他做了上大夫。

负荆请罪

秦王派使者告诉赵王,邀请赵王到渑池一聚,商谈国务。赵王害怕,不想去,廉颇、蔺相如劝他说:“大王您若不去,赵国就会被各国看成胆小怯懦,从此受到轻视。”于是赵王决定去,并且让蔺相如做他的随从。

廉颇

廉颇送他们到赵、秦边境,与赵王诀别,说:“从您出发到各项事务结束回到国内,不会超过30天。假如您没有如期返回,我请求把太子立为赵王,以免您被当做人质,挟制赵国。”赵王同意了。

到了渑池,秦王举行宴会招待赵王喝酒,双方酒兴正酣之时,秦王提出要求,让赵王为他鼓瑟。赵王害怕,不得已,只好照他的话做了。

蔺相如为挽回赵国的尊严,就到秦王近前,请秦王为赵王击缶。秦王不愿意,蔺相如说:“我跟您相距五步,如果您不击的话,我请求冒死一搏,请您恕我冒犯之罪。”

秦王侍从想杀蔺相如,蔺相如怒目呵斥,侍从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不敢再轻举妄动。秦王虽然很不乐意,也没有办法,只好为赵王击了一下缶。就这样直到喝完酒,秦王欺压赵王的企图也没得逞。加上赵国同样是有备而来,秦国人也未敢造次。

回到赵国后,蔺相如被任命为上卿,地位还在廉颇之上。廉颇心里不平,四处宣言说:“我是赵国的将军,驰骋疆场,为赵国立下汗马功劳。蔺相如原本只是贫贱之人,不过是能逞些口舌之利,居然地位还在我之上,这对我是莫大的耻辱。我怎么能位居那个人之下呢!”并且扬言说:“要是让我看到蔺相如,一定要当面羞辱他!”

蔺相如听说以后,不肯再与廉颇相会;还称病不去上朝,不想和廉颇争位列的次序;出门远远望见廉颇的车驾,就像老鼠见了猫,赶紧改道回避。

蔺相如的门客都感到耻辱,纷纷为他鸣不平。蔺相如就对他们说:“若论威严,廉将军和秦王比如何?”

门客说:“比不上。”

蔺相如说:“即使是威严如秦王,我也敢当面斥责他、羞辱他的群臣。我虽然没本事,但也不至于唯独惧怕廉将军。

“只是我考虑到,强大的秦国之所以不敢攻打我们赵国,是因为赵国文有蔺相如、武有将廉颇。假如我们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恰恰投合了秦王的心意。我之所以对廉将军一味避让,是先考虑国家的利益,之后才考虑个人荣辱啊!”

廉颇听说以后,十分惭愧,于是赤裸上身,背上绑着带刺的荆条,去向蔺相如请罪。两人从此结为生死之交。

田单火牛阵破敌

燕国军队进攻安平邑的时候,城里有一位临淄的属官,名叫田单。他让自己的族人都用铁做的罩子罩在车轴两头,等到安平城被攻破的时候,城里人一窝蜂似的往外逃,都因为车轴互相碰撞折断而被燕军捉住,只有田单的族人靠着铁罩的保护,顺利逃了出去,纷纷逃奔即墨。

当时齐国的土地都被燕军占领了,没被攻下的只剩下莒和即墨两城。乐毅把他的右军、前军合并起来包围莒城,左军、后军联合起来围攻即墨。即墨的长官出去迎战,结果战死,即墨人就说:“安平之战的时候,田单的族人听从田单以铁罩罩在车轴两头的建议,而得以保全性命,可见田单是个有智谋而且通晓军事的人。”由此,田单被拥立为抗燕将军。乐毅包围莒、即墨两座城池,过了一年还没有攻下,于是下令解除包围,采取怀柔政策,安抚新归附的人民,希望借此拉拢人心,让两座城池臣服归顺。

这时燕国有人向燕昭王进言诋毁乐毅,说乐毅这么长时间都拿不下莒、即墨的原因,是想在外面拥兵自重,寻找机会谋反。燕昭王杀了这个进谗言的人,表明了对乐毅的绝对信任,让他按自己的想法大展拳脚、便宜行事。

可是不久,燕昭王去世,燕惠王即位。惠王在做太子的时候,就和乐毅之间有嫌隙。田单听说以后,就安排人员到燕国离间燕惠王和乐毅,扬言说:“齐王已经死了,齐国还没被攻下的城池,就只剩下两座。燕国新君和乐毅君臣失和,乐毅害怕被杀不敢回来,所以以伐齐国为借口,其实想发展实力在齐国称王。齐国人还没有完全依附,因此乐毅放慢攻下莒、即墨的进度,收买人心,等待时机。齐国人最害怕的,就是燕国派其他将领前来,那样即墨一准儿失守。”

惠王原本对乐毅就不太信赖,现在又受齐人反间,于是便派骑劫代任将军,而把乐毅召回。乐毅知道燕惠王替换将领是心存不善,于是直接投奔了赵国。从此,燕军内部多有怨言,士气大跌。

驱火牛田单破燕

田单这时下令,城里的人吃饭时,一定要先把饭食摆放到庭院中祭祀祖先,结果飞鸟经过时都盘旋而下,到城中吃食。燕国士兵看到了感到很奇怪,田单又让人扬言说:“神师将会降临助我解围。”有一个人听了,随口说了句:“您看我像不像神师呢?”说完觉得害怕,回头就跑。田单起身把他追回来,让他东向而坐,当做神师对待。那人慌忙解释:“我是开玩笑的。”田单赶紧说:“我知道,你别说了。”于是就以他为神师,每次发布命令,都说这是神师的旨意。田单又散布消息说:“燕军可千万不要削掉俘虏的鼻子,如果把他们放在队列前边,那样即墨就守不住了。”燕军听说以后,真的像田单说的那样做了。城里的人看见投降的都被割掉鼻子,都很愤怒,更加坚定了与城池共存亡的决心,唯恐城破以后被燕军俘虏。

田单又派间谍对燕军将领说:“我只求燕军将士不要挖开城外我们祖辈的坟冢,那样真让人心惊胆战。”燕军将领再次中计,果然派人挖开了齐人的坟冢,还把尸体拖出来焚烧。齐人从城墙上看见,都流着眼泪,心中充满了仇恨,一致请缨出城杀敌。

田单觉察出战士们上战场厮杀的时机到了,就亲自拿着版、锹,与士兵们一起劳动,又把自己的妻妾也编到劳动队伍中,把储备的饮食全部取出,分给士兵们享用。然后命令全副武装的士兵躲藏起来,让老弱病残以及女人登上城墙示弱,并派出使者到燕军帐下,假意投降。

燕军将士对战争也早已倦怠,听说齐人投降,都兴高采烈,当然警惕也放松了。田单又从百姓那里收集了1000镒黄金,让即墨富豪送给燕军将领,假意请求说:“我们马上要投降了,请您手下留情,不要践踏我们的家园。”燕军将领欣然答应了这一请求。

几招下来,燕军完全丧失了警惕性。于是田单在城里征集了1000多头牛,给它们披上紫色的缯衣,画上五彩龙纹,在牛角绑上尖刀,在尾巴上捆上大束灌了油脂的芦苇。到了晚上,田单下令在城墙上凿开几十个洞,将牛尾上的芦苇点燃后,把牛从洞中赶出去,派勇士5000人跟在牛后面。1000多头牛甩着燃烧着的牛尾巴,狂怒地冲向燕军。

燕军士兵大惊失色,再看牛身上都是龙纹,尾巴上还冒着火,被它碰到非死即伤,再看城里杀声震天,跟在牛后头一拥而出,老弱妇孺也都敲盆击碗,呐喊助威。燕军士兵非常害怕,很快兵败溃散了。

齐国人杀掉骑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复了被占领的70多座城池,于是在莒城迎立齐襄王。齐襄王返回国都临淄后,封田单为安平君。

范雎相秦

起初,魏中大夫须贾带范雎出访齐国。齐襄王听说范雎口才敏捷、娴于辞令,就私下赐给他一些黄金、牛、酒,遭范雎谢绝。而须贾则猜测范雎必然告诉了齐王一些关于魏国的秘密,回国后,就将此事告诉了魏国相魏齐。

死范雎计逃秦国

魏齐大怒,用竹杖拷打范雎,竟然打断了他的肋骨。范雎佯装已死,魏齐就命人用竹席卷上他扔到了厕所中,让他死后还要被人往身上撒尿,以此来惩前毖后,让以后无人再敢乱说。

范雎对看守说:“您如能救我出去,我一定重谢!”看守趁机建议将这罪人的尸体处理掉。魏齐已醉,随口允诺,范雎得以从阎王殿逃脱。魏齐酒醒,十分后悔,又让人四处寻找。魏国人郑安平带着范雎躲藏起来,范雎改姓名为“张禄”。

半年后,秦国谒者王稽出使魏国,范雎乘夜去见王稽。王稽认定范雎是个难得之才,于是就让他躲藏在自己车里,一起回到秦国,并给他创造了获得秦昭王召见的机会。

秦王命范雎到行宫中见驾,范雎故意进了行宫直奔后宫的长巷而佯装不知。秦王马上就要过来了,侍从不由分说就要赶他走,说:“大王已到,为何还不回避!”

范雎漫不经心地说:“秦国有王吗?我只听说了皇太后和穰侯。”

范雎这话隐约传进了秦王耳朵里,秦王遣开左右随从,跪着请求说:“先生,请你指教我!”

范雎说:“您折杀我了!”

如此三次之后,秦王说:“先生果真不愿意赐教吗?”

范雎说:“我何敢如此。我只是区区一名遭受诬陷、流亡秦国的异乡客,与大王关系疏远,但我想要说的话,都是救助大王的重要事宜,牵涉到大王的骨肉至亲,我虽愿效忠于您,但不知大王的心意,所以大王三次恳询我都不敢回答。我知道今日给大王进言,明日就可能被处死,但我并不想回避。况人生在世终不免一死,如果我的死对秦国有几分襄助之功,也算死得其所了。我所害怕的是,范雎今日之死,反倒被天下谋士当做为秦出谋划策的前车之鉴,阻碍了言路,我罪过就大了。”

秦王跪着说:“先生怎能这样说呢!今天我能得见先生,定然是上天安排您来辅佐我的。事情不论大小,上涉及太后,下涉及大臣,都请先生大胆直言,不要怀疑我的真诚。”

君臣二人,互相行过了跪拜礼。

范雎说:“以秦国之强大、兵士之英勇,对付天下诸侯,简单得好比是放一条好猎狗去捉一只跛了脚的兔子。可是,十五年来,秦国龟缩在函谷关以西,没有半点动作,主要是穰侯魏冉没有尽忠报国、大王的策略也有失误的缘故。”

秦王继续跪着说:“请您指出我的所有失误!”

范雎察觉到隔墙有耳,未敢分析内部矛盾,就先谈对外事宜,以观察秦王的反应。接着他说:“当年,穰侯放任邻近的韩、魏不管,却穿越国境远攻齐国刚、寿二邑,不是上策。从前,齐湣王南攻楚国,拓疆千里,最后却连一寸之地也没捞着,难道是他不愿得?而是形势不允许。后来,齐国每况愈下,国力衰微,诸侯就联合攻齐,大败齐军,致使齐人几近亡国,是因为齐国南下伐楚反而使韩国和魏国得以壮大的缘故。我认为,在外交上您应该坚持远交近攻的方针。韩、魏两国地处中原腹地,是天下的枢纽。大王想称霸天下,必须与中原各国亲善以掌握天下枢纽,对楚国和赵国则要一打一捧。楚国强,我们就帮赵国;赵国强,我们就助楚国。楚国、赵国都倚仗秦国支持,齐国必然感到恐惧,亦将归附我们。那时,取韩、魏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了。”

秦王大喜,于是把范雎任命为客卿,与他筹划用兵事宜。

公元前266年(周赧王四十九年),秦国攻占了魏国的邢丘。秦昭王对范雎也越来越信任倚重,范雎逐渐掌握了实权。

于是,在一个适当的机会,范雎向秦王进言说:“我在魏国时,只听说齐国有孟尝君,没听说齐国有国王;只听说秦国有太后、穰侯,也没有听说秦国还有国王。国王是执掌一国权柄的人,国王是能决策国家发展趋势的人,国王是一国之中独揽国家大政的人;而今,太后把大王抛在一边,径自号令全国;穰侯出使别国,完全遵照自己的想法,华阳君、泾阳君专断跋扈,毫无顾忌;高陵君来去随便,对大王从不顾忌。任由这四贵独断专行,国家是不可能太平无事的!在四贵之下,秦国还有什么王可言呢?穰侯派出的人假借大王您的名义,随意压制各国诸侯,持秦国的出使符节走遍天下,无论征伐何国何地,没有任何军队敢于拒绝调遣。战胜了,好处都归了穰侯;战败了,百姓怨恨,国家替他承担所有恶果。

“我又听说过,果实太多会把树枝压断,树枝断了,树干也会受到损伤;国都以外的城邑如果太大,会危及国家政权;臣子气焰太过嚣张,君王就会变得卑微。楚将淖齿掌管了齐国大权,箭射齐闵王的腿,抽了湣王的筋,然后悬挂于庙梁之上,湣王死前整整哀号了一晚上。李兑执掌赵国大权,把赵主父囚于沙丘百日,将其活活饿死。秦国四贵,行事作风,酷似淖齿、李兑。夏、商、周三代所以亡国的原因,大权旁落到臣僚手中,自己只一味饮酒行猎。握有大权的亲信,只顾以权谋私,瞒上欺下,从不为君主着想,而君主又不醒悟,故而丧失其国。现在,从乡间小吏以上直到朝中重臣,下及大王左右,无一不是依附于国相魏冉。我看到大王在朝中那么孤立,就私下替您担忧。大王百年之后,即使秦国仍存,只怕大王您的子孙后代也早不能主宰国家命脉了!”

秦昭王觉得有理,就下令废黜太后,发配穰侯、华阳君、泾阳君、高陵君等权贵们到关外生活,任命范雎为丞相,把他封在应城,号为应侯。

须贾被魏王派去秦国朝聘,范雎故意穿着破旧的衣服从小路徒步去见他。须贾惊讶地说:“范叔(范雎字)别后一向可好!”留范雎坐下一道进餐,还送给范雎一件丝袍,最后托他代自己引见丞相“张禄”。

范雎没有说明自己的丞相身份,亲自赶车送须贾到了丞相府所,说:“我先进去通报丞相。”

须贾左等右盼也没等到范雎出来,就问守门人。

守门人说:“哪有什么范叔?刚进去的人叫张禄,也就是当今丞相。”

须贾心知当初闯了大祸,赶快双膝下跪,匍匐进入相府,向范雎请罪。

范雎坐在堂上,谴责了他一通,最后说:“我今天能够饶你不死,是因为你给我送了一件旧丝袍,证明你还顾念些旧情,我就还你这份情谊。”

几天以后,范雎大摆宴席,盛邀宾客,让须贾坐在堂下,让人准备了一盘喂马的食料,摆到须贾面前让其吞食,还让他转告魏王一句:“速把魏齐的头斩下送来,否则将攻破大梁!”

须贾返回魏国后,告诉了魏齐他的遭遇。魏齐吓得慌忙逃出魏国,躲到赵国平原君府中,再也不敢出来了。

触龙说赵太后

周赧王五十年(公元前265年),秦国发兵攻打赵国,三座城池都被秦国攻下了。这时赵王刚刚即位,太后暂摄朝政,于是派人向齐国求救。

齐人说:“我们发兵可以,唯一的条件就是请长安君到齐国做人质。”长安君是太后最疼爱的小儿子,太后当然舍不得他,就没有答应。齐国不肯发救兵,赵国大臣极力劝谏,太后掷地有声地撂下狠话,说:“谁再敢来劝说让长安君做人质的,我一准儿朝他脸上吐口水!”这时,左师触龙求见太后,太后正发怒,一脸怒气地坐等触龙进来劝谏。

触龙迈着小步慢吞吞地走进来坐下,道歉说:“我的脚有毛病,距上次看望太后也有挺长时间了,想看看您身体是不是依旧硬朗,所以过来探望您。”

太后说:“我出门也得坐小车了。”

触龙又问:“饭量还行吗?”

太后说:“只吃米粥罢了。”太后脸上的怒气渐渐消了一些。

触龙说:“我最小的儿子叫舒祺,没有出息,但我老了,私下里最疼爱他,希望能给他补一个宫廷侍卫的缺,让他保卫皇宫,所以冒昧地恳求您给我几分薄面。”

太后说:“行,他多大年纪了?”

回答说:“15岁了。年纪还小,希望太后能在我去后对他有所照顾。”

太后说:“男人也对最小的儿子最为疼爱吗?”

触龙回答:“疼爱一点儿也不比女人少。”

太后笑了,说:“胡说,男人没法儿跟女人比。”

触龙说:“我一直以为您更加疼爱公主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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