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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晋纪(6)

温峤临走的时候,向王敦辞行,痛哭流涕,几次出门了又转回来。温峤走后,钱凤对王敦说:“温峤与朝廷关系非同一般,与庾亮也有深交,不能信任这个人。”王敦说:“温峤昨天喝醉了,对你稍有失敬,你怎么能立刻就诬陷他呢!”

温峤到达建康以后,向司马绍禀报了王敦打算反叛之事,请求事先做好准备。又和庾亮一起谋划讨伐王敦的办法。

王敦听说以后,勃然大怒,说:“这个奸险之徒竟然敢骗我!”于是写信给司徒王导说:“温峤才离开几天,竟然就做出这种事情!我要找人把他活捉回来,亲自割下他的舌头。”

司马绍想要征讨王敦,就向光禄勋应詹征询意见,应詹鼓励司马绍,司马绍最后做了决定。于是下诏任命将领,准备征讨王敦。

这时,司徒王导听闻王敦病危,就赶紧带领家中子弟为王敦发丧。大家以为王敦真的死了,士气高昂。于是尚书向王敦府第颁下诏书,列数王敦的罪状。

王敦见到诏书,非常生气,但因为病情越来越严重,自己已经不能领兵出战了。准备发动军队攻打京师的时候,王敦让记室郭璞占卦,郭璞说:“事情不会成功。”

王敦一直怀疑郭璞帮助温峤、庾亮,听说卦象是凶兆,就问郭璞:“你再算算我还能活多久?”郭璞说:“由刚才的卦象推算,明公如果起兵,那就死到临头。如果您不起兵,仍然住在武昌,还可以活很长。”

王敦生气了,说:“你的命有多长?”

郭璞说:“活不到今天晌午。”

王敦就把他抓起来斩了。

王敦让钱凤和冠军将军邓岳、前将军周抚等人率军进攻京城。

王含对王敦说:“这本是我们王家的事,我应当亲自披甲上阵。”王敦于是任命王含为元帅。

钱凤等人问他说:“事成之日,天子该如何处置?”

王敦说:“还没有去南郊祭天,怎么能称天子?你们倾尽所有的力量,保护东海王和裴妃就是了。”

于是王敦以诛杀奸臣温峤等人为由,向司马绍上书。

七月初一,王含等人率领水军、步兵共5万人,到达江宁秦淮河南岸,京城的人都十分恐惧。

温峤把部队转移到屯河北岸驻扎,烧掉朱雀桁来以削弱敌方锐气,使王含等人无法渡河。

司马绍还想亲自挂帅出战,听说桥已经被烧断,勃然大怒。温峤说:“现在宿卫的士兵人少体弱,征召的援军还没到,如果让敌人冲进来,就会危及朝廷,只怕连祖宗的牌位都会受损,陛下又何必可惜一座桥呢!”

司马绍亲自统率各军出城迎战,在南皇堂驻扎。初三夜里,招集精壮士兵,派遣将军段秀、中军司马曹浑等人率领1000名披甲士兵渡过秦淮河,出其不意袭击叛军。清晨,在越城与敌人交战,大获全胜,斩杀了敌军的前锋将何康。

王敦听说王含战败,勃然大怒,说:“我这个哥哥,如同老弱妇孺一般。这下门户衰败,大事不成了!”他回头对参军吕宝说:“我要起来。”然后用力起身,但因体弱多病,只能再躺着了。

于是,王敦对舅父少府羊鉴和王应说:“我去世后,王应代替我,先设立朝廷百官,然后再安排丧事。”过了不久,王敦就去世了。

王应不让死讯泄露出去,也不发丧,用席子包裹尸首,在外面涂上蜡,埋在议事厅里,然后和诸葛瑶等人日夜纵酒淫乐。

王敦死后,叛军没有了领头人,人心涣散,很快就被打败了。王含、王应父子投奔荆州的王舒,王舒带着军队前来迎接,接到后把他们二人扔入长江淹死。

钱凤逃到阖庐洲,被先前投奔王敦的浔阳太守周光斩杀。周光赴朝廷打算以此向天下人谢罪。

沈充潜逃时找不到方向了,来到自己以前的部将吴儒家。吴儒骗沈充躲在自己家墙壁的夹层里,然后笑着对沈充说:“三千户的侯爵在这里了。”

沈充说:“你如果还顾念以前的情义保全我,我家必定会对你感恩戴德;你如果为了谋取利益而杀我,我死了,你家必定也会被牵连而灭族!”吴儒就把他杀了,把他的头颅送到建康。

陶侃善治荆州

陶侃很小时,父亲就去世了,家境贫寒,经范逵推荐担任郡里的督邮。长沙太守万嗣路过庐江,见到陶侃,觉得他不同寻常,就让儿子与陶侃相交,结为朋友后才离去。后来陶侃被察举为孝廉,到了洛阳,豫章国郎中令杨晫把他推荐给中书郎顾荣,陶侃因此而有了一定名声。

陶侃,东晋名将

后来陶侃等人战胜了叛乱的蛮族人张昌,他的上司、荆州刺史刘弘对他说:“我过去担任羊公羊祜的参军,羊公说我必定能拥有他那样的成就;如今看你,也一定能继承我啊。”后来陶侃果然在平定苏峻叛乱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晋太宁三年(公元325年)五月,朝廷指定陶侃担任征西大将军、荆州刺史,统管荆、湘、雍、梁四州军务,荆州的百姓都欢呼雀跃。

陶侃机灵敏捷,谦虚好学,整天正襟危坐,检查督管军府中的众多事务,没有一刻闲暇。他常对人说:“大禹这样的圣人,尚且珍惜每寸光阴,至于一般人,更应该视一寸光阴一寸金。怎能只顾游玩喝酒,在世上时碌碌无为,死后也默默无闻呢?这是自暴自弃!”

将吏中有人因喝酒赌钱而置正事于不顾,陶侃就命令收取他们的酒器和赌博用具,全都扔到江里,然后鞭打那些人,说:“卑贱的奴仆才赌博!老子、庄子崇尚浮华,不是先王那些可以作为准则的言论,对实际事务没有什么帮助。有德行的君子应当注重形象,怎么能蓬着头、光着脚,还说自己开放通达呢?”

有人赠送他礼物,陶侃一定要问清来路。倘若是属于自己所得,即使价值微薄,陶侃也很喜欢,并且回赠超出几倍价值的物品。倘若来路不明,陶侃就严厉地训斥来人,并拒绝接受礼物。

有一次陶侃出游,看见有人拿着一把还没熟的稻子,陶侃问他说:“你要做什么?”

那人说:“走路时看到的,随手摘下来玩。”

陶侃很生气,说:“你不亲自劳作,却践踏别人辛勤劳作的稻子!”

随即鞭笞惩罚了这个人。因此他治下的荆州百姓都辛勤耕作,五谷丰登。

陶侃曾经造船,剩下的木屑和竹头,都让人登记并收集起来,大家都不清楚其用意。后来群臣朝会,正逢雪后天晴,厅堂前面还留有的残雪很湿,陶侃就用木屑铺在地上。桓温去蜀地征战的时候,又用陶侃贮存的竹头做成榫钉装配船只。陶侃做事兢兢业业,都像这些事一样。

庾亮逼反苏峻

东晋王导辅佐朝政的时候,因宽厚仁德,故为人心所向。等到后来庾亮掌权,严刑峻法,很失人心。

历阳内史苏峻,为国家立过功,威望渐高,拥有精兵万人,军械精良,朝廷把长江以外地区都交付给他治理。但苏峻颇有骄傲狂妄之心,渐渐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招纳亡命徒,人数日渐增多,都靠国家供给生活物资,陆运、水运络绎不绝,稍有不如意他就随意痛骂。

南顿王司马宗因为被庾亮罢免了官职,所以心怀怨恨。他平时又与苏峻交好,庾亮想杀他,司马宗也想废黜庾亮自己执政。正好有御史弹劾司马宗谋反,庾亮就派右卫将军赵胤拘捕司马宗。司马宗率领士兵抵抗,结果被赵胤杀死。

庾亮又将西阳王司马羕的太宰官职革除了,把他的爵位降为弋阳县王。司马宗是皇室近亲,司马羕则是先帝的辅佐大臣,庾亮肆无忌惮地杀人或罢官,从此更加失去人心。

司马宗的同党卞阐逃走,投靠了苏峻。庾亮发下朝廷符令让苏峻把卞阐送回来,苏峻却把他藏了起来。

司马宗被杀,晋成帝司马衍并不知道。很久之后,司马衍问庾亮说:“之前的白发老翁呢?”庾亮回答说,因叛乱而被斩了。司马衍哭着说:“舅舅说人是反贼,就把他杀了;如果别人说舅舅是反贼,该怎么办?”庾亮十分惶恐,神色大变。

庾亮认为苏峻在历阳早晚会出事,想下诏征召他入京,于是询问司徒王导的意见。

王导说:“苏峻疑心病很重,而且诡计多端,一定不肯奉诏前来,不如暂时容忍他。”

庾亮在朝中说:“苏峻野心很大,日后必定叛乱。今天征召他,他若不服从诏令,就此造反,造成的灾难还不算大。倘若等他羽翼丰满,就难收服他了,会像汉朝的七国之乱一样。”

满朝大臣都同意他的见解,只有光禄大夫卞壶争辩说:“苏峻拥有强大的军队,又靠近京城,用不了一天就能到达。一旦发生变乱,易酿成大祸,应谨慎对待。”庾亮没有听从。

卞壶预料庾亮肯定不会成功,就写信给江州刺史温峤说:“庾亮征召苏峻的主意已定,这是国家的大事情。苏峻已经表现出狂悖的姿态,如果还去征召他,这是自找罪受。他一定会用他的力量对付朝廷。朝廷的威势和力量虽然也很强盛,但能否抓到他还是未知之数。

“王导与我持相同的意见。我非常恳切地与庾亮争辩,但不能起什么作用。我让你在外任职,本来是想以你为外援。如今反思起来,让你在外面恐怕是个错误,要不咱们一起劝阻他,那样他或许还会听从我们两个的意见。”

温峤也写了很多信劝阻庾亮,满朝大臣都认为不可以,庾亮一意孤行。

苏峻听说了此事,就派司马何仍去见庾亮,说:“在外征战,或是随意在哪个地方当差,无论远近我都唯命是从。至于在朝廷中辅佐,确实不在我能力范围内。”

庾亮不同意,征召北中郎将郭默为后将军,兼任屯骑校尉;任命弟弟司徒右长史庾冰为吴国内史,带领军队以防备苏峻。随后颁布设想完备的诏令,征召苏峻为大司农,加授散骑常侍,赐位特进,让苏峻的弟弟苏逸替换苏峻管辖私人部曲。

苏峻上表说:“昔日明皇帝亲自拉着我的手,命令我到北边讨伐胡虏。如今中原仍处于混乱之中,我怎么敢视国家危亡于不顾,私自回到平静的地方?乞求让我到青州随便哪一个荒僻的郡县去补任,让我得以为朝廷效犬马之劳。”仍然没有获得同意。

苏峻整顿行装准备赴召,正举棋不定。参军任让对苏峻说:“将军您请求去荒僻的郡县都没有被允许,情势已经是这个样子,返回朝廷只怕凶多吉少,不如拥兵自守。”阜陵令匡术也劝苏峻造反,苏峻便违反诏令,举兵反叛。

次年正月,苏峻的叛军攻入京城,挟持天子。庾亮乘坐小船逃走,与温峤共同对付苏峻。后来苏峻不小心被杀,剩余的军队一直到第二年的二月才被平定。

张淳不辱使命

当初,前凉文王张骏考虑通过成汉去建康呈送表文,成汉武帝李雄不同意。张骏就派遣治中从事张淳向成汉称臣以便借道,李雄假装答应了,却打算派盗寇把张淳投入到东峡里去。蜀人桥赞把这件事情悄悄告诉了张淳。

张淳对李雄说:“我的君主让我来这里,不辞辛苦到建康聊表心意,是认为陛下崇尚节义,有成全他人的善心。如果想杀我,应该在街市砍头,再向众人宣示:‘凉州不忘旧恩,与晋互通使节。由于陛下英明,臣子聪慧,发觉此事把他杀了。’

“这样,您仁德的美誉就会远近闻名,天下人都畏惧您的威名。现在如果让盗贼把我杀害在江中,您的威名和刑罚都不能彰显,又怎么能够诏告世人呢!”

李雄惶恐不已,说:“哪里会这样!”

司隶校尉景骞对李雄说:“张淳是骁勇善战的人,请把他留下。”

李雄说:“既然是勇士,怎么肯留下呢!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先去了解下他的心思。”

景骞对张淳说:“你有点虚胖,如今天热,为什么不先派遣手下小吏前去,你在这儿住些日子,何不等气温降低再离开呢?”

张淳说:“我的君主因为皇室远渡江南,先帝的梓宫也还没能接回,如今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我们却无法援救,所以派我到皇帝的都城表达诚意。兹事体大,不是我一介小吏可以转达的。如果小吏可以胜任,那我也就不用来了。哪怕刀山火海,我也要前往,又怎么能因为天气炎热而退缩呢!”

李雄对张淳说:“贵君主英名盖世,境内地势险峻,兵强马壮,为什么不独霸一方呢!”

张淳说:“我的君主从祖父、父亲以来,世代坚贞忠诚。国耻犹在,每晚都枕戈待旦,怎能只顾自己舒服呢!”

李雄十分惭愧,说:“我的先祖原本也是晋臣,因处于乱世,和六个州郡的百姓到这里避难,被众人推举才会如此。琅邪王如果真能在中原让晋朝中兴,我也会率领手下帮助的。”

李雄于是为张淳准备了厚礼,送他上路。张淳最后到达了建康,不辱使命。

石虎父子相残

后赵太子石邃一直勇猛无敌,机智无比,赵王石虎非常喜欢他,常对大臣们说:“司马氏父子兄弟自相残杀,所以朕得以有今天。如果像朕这样,怎么会杀石邃呢?”

南北朝重甲马

后来,石邃骄奢淫逸、滥杀无辜,喜欢把漂亮的姬妾打扮起来,然后斩下首级,洗去血污,放在盘子里,给宾客欣赏。还同时煮姬妾身上的肉吃。河间公石宣、乐安公石韬都为石虎所喜爱,石邃却像厌恶仇敌一样厌恶他们。

石虎沉溺于声色犬马,任意妄为。他让石邃处理尚书事务,每当石邃有事禀报,石虎就很不满地说:“区区小事,也值得禀报!”

有时听不到石邃的禀报,又不满地说:“为什么不禀报!”于是对石邃怒斥谩骂,任意鞭笞,一月之内会有好几次。

石邃私下对中庶子李颜等人说:“天子欲壑难填,我想做冒顿单于那样的事,你们跟我干吗?”也就是要谋反。李颜等人听了,唯唯诺诺,沉默不语。

七月,石邃声称有病,却秘密带领宫内大臣、文武官员500多人骑马到李颜的别宅宴饮,乘机对李颜等人说:“我要到冀州杀死河间公石宣,不服从的都杀掉!”走出几里路之后,众人都逃走了。

李颜叩头劝阻,石邃也就因醉酒迷迷糊糊地回去了。石邃的母亲郑氏听说了这件事,私下派身边的人责问石邃。石邃愤怒不已,把来人杀了。

佛图澄对石虎说:“陛下不宜经常去东宫。”石虎本来打算去看望石邃,想到佛图澄的话,便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石虎瞪大眼睛,大声说:“我是天下人的君主,父子难道也要成为仇人吗?”于是让自己的心腹女尚书去探望。石邃喊她走近说话,乘机拔出剑来想要刺杀她。

石虎了解内情后勃然大怒,拘捕了李颜等人诘问,李颜详细述说了原委。石虎就杀死了李颜等30多人,把石邃幽禁在东宫,不久之后又释放了他,在太武东堂召见。

石邃朝见的时候也不谢罪,待了一会就径直走了。石虎让人对他说:“太子应当朝见皇后,怎么可以急急忙忙地离开!”石邃像没听见一样,仍旧离开了。石虎再次大怒,把石邃废黜为庶民。

当天夜里,石虎又下令杀死了石邃与他的妃子张氏,连同男女侍从共26人,把他们放到一口大棺材里。连东宫属臣中的200多同党都没有幸免于难,郑皇后被废黜为东海太妃。石虎立儿子石宣为天王皇太子,石宣的母亲杜昭仪被赐为天王皇后。

晋永和四年(公元348年),石虎转而喜爱石韬,又想立他为太子,可是因为太子石宣已经年长,所以一直犹豫不决。

石宣曾因有事没有服从石虎,石虎很生气,说:“真后悔没立石韬为太子!”石韬因此更加傲慢骄纵。

他在太尉府建造了一座殿堂,命名为宣光殿,横梁长达9丈。石宣看到后,非常生气,杀了工匠,截断横梁离去。石韬也非常气愤,又把横梁加长到10丈。

石宣听说以后,对他的亲信们说:“他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们如果能杀了他,我即位后,一定把他现在的封国郡邑全都分给你们。石韬死后,君主必会前去祭悼,到时我趁机把他也杀掉,一定能成功!”亲信们都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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