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空间仿若移动,又仿若静止。
人影重重,跌跌撞撞般一来一去,总感觉天上有什么东西在漂浮,却又触摸不到,整个身体感觉软绵绵地,脑袋一阵阵嗡鸣,像要升天一样,又被身躯牢牢禁锢在了地下。
外界的吵杂声越来越大,像塞进了一个数十年前的扩音喇叭,音质渣得可以,声音倒是挺大,似乎从隔壁的远山传来,带着那糟糕的解析能力钻入脑中,听不清,也看不见。
轰鸣变大,又变小。
人群似乎已经在短暂停歇后离去,只剩下钟表在墙上“滴答”“滴答”地哼着,推动空间在此刻流动。
粘稠感,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粘稠感。
光线都在这里变得懒洋洋地,在玻璃的折射下偏离了舞姿,光怪陆离,这四个字不能描绘得再准确了。
许书努力了一下,试图提醒自己的身体,该醒了。
眼睛终于缓缓睁开,入目之处尽皆雪白。
身体的感知渐渐恢复,枯木逢春,灵魂好像在漂游了良久后归了巢,一抹淡雅的栀子香流入鼻口,整个人似乎都随之清爽了几分。
重影的世界,粘稠的光线,都随着眼睛焦距的回复消失了,就像不曾见过一样,连那清晰的吵杂声也不再如一台破旧的收音机样发出强烈的信号干扰音。
世界,就如从前那样被许书看见,也许是又如从前那样,看不见了。
刚进病房的小护士看见许书从床前坐起后,像一只惊慌的小鸟喊了句他醒了。
许书不解地望着她,然后门外走进两个黑制服男子,未曾见过的模样,倒是与电影里惯有的黑手党有几分神似,神情冷漠,体格壮硕,在这热死人不偿命的夏季还带着一双加绒黑手套。
“你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个男子站到许书床边开了口,另一个男子则挽起了袖子,将手平举起来观察起了他的手表。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再次开口,一如既往的口吻,冷冷地。
“你是谁?”许书看了看黑衣男子衣服上的纹章,那里缝着一块硬币大小的城堡,许书知道,这是黑石城的执法者,但这并不妨碍自己问这个问题。
“你知道你在哪儿吗?”
黑衣男子没有回答许书的问题,而是继续换了个问题问道。
“黑石城的医院?”许书试探着说道。
“逻辑正常,记忆未丢失。”
男子没再继续提问,直接向身边看表的男子用总结的口吻说道。
“回答时间在正常的思考范畴内,神经反射正常。”
另一个男子也总结了一句,然后放下手看向许书,“现在身体能正常行走吗?”
“可以。”许书试了试,身体还隐隐有阵痛感,却可以行动了,那些碎掉的骨头都接好了,甚至昏迷前自己确定粉碎的一些骨头此时也全部恢复了正常,虽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是顶多也就一两天罢了,这个医院的科技技术能够帮助自己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完整,那自己玩装病应该是没法成功的。
“很好。”黑衣男子点点头,示意许书起来。
很快,许书在黑衣男子的搀扶下离开了这件病房,向医院外面走去。
出医院的时候许书回头看了看,以前他还真不知道黑石城里面有一座这么大的医院,医疗设施和技术都很先进的样子,出来的路上也遇到不少穿着囚服的病人,看来黑石城里面倒是挺人性化的。
一辆纯黑色的悍马车早在外面等候,这辆黑色的大家伙矗在这座洁白的圣地有点格格不入,不过没人会不长眼睛地去驱逐它,在黑石城里生活的人都明白,车上面标注地那个城堡图案代表的什么。
黑石城的至高权利集中地,黑石堡。
上车后许书刚一坐稳,这辆大家伙就扯着粗气,冲了出去,不到三秒,已经飞跃上了空中,第一次坐飞车的许书倒是感到有点紧张刺激,听说这玩意儿比坐民运飞机还刺激多了,本以为这辈子没啥机会了,没想到进个监狱还能享受到这待遇。
没过几分钟行驶,飞车开始下降,有种过山车急速下滑的失重感,还没等许书好好稳住身形时,车子已经稳住了。
从车里被架着走出来,许书看到了一座宏伟的坚实堡垒,如皇宫般,白玉吊坠悬挂,奢华的墨金装饰着外壁,一条条墨色线条凸显在上面,蜿蜒旋转勾勒出一幅奇异的图案,向外释放出沉重的气息,常人一眼望上去便会觉得身心疲惫,呼吸压迫,整个人都不舒坦。堡尖向上高耸,如高傲不可一世的巨人张开了手臂指着天空,这里,就是黑石城那栋汇聚了权利,金钱,实力,荣誉为一体的核心建筑——黑石堡。
许书以为自己会被带进黑石堡好好拷问一番的,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酷刑上身的心理准备,然后在酷刑下乖乖把自己知道的事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
然而事实上,许书并没进去。
他只是这么被两个黑衣人架着站立在黑石堡侧面站着,几分钟后,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往这边走来,后边还紧跟着一个矮胖的男人,定眼一瞧,不是赤火还能是谁。
魁梧的中年男子一身戎装,看起来像一位才下了战场的将军,远远地就用一双锐利的眼眸扫视着许书,许书感觉那人目光仿若实质,化成一张张刀片在自己身上反复刮擦着。
很快,两人走进,魁梧男子如一座巨大的山峦压来,气流翻涌,吹得许书和旁边两个黑衣男子的衣服都向后飘扬。
气势如虹,峥嵘之势崛起,一看就是不世的强者。
要放在以前,许书肯定要抽空用天眼观察此人一番,但是有过前几次的教训和精神空间的“自己”解惑后,许书知道此时的自己乖乖地什么都不要做才是明智之举。
尽管不能使用天目去探测对方实力,但许书很清楚,除了不明不白的月手和至今未看透的新罗,应该是自己目前见过最强的家伙了,至少从气势上看起来是这样。
“池绣,三星执法官,黑石城副城主,黑石堡议员。”
“哈?”许书看着池绣的自我介绍般开场,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蠢货!”赤火见许书楞在哪里,有些着急地提醒起他,“池大人向你自我介绍了,你也该自我介绍啊!”
“哦……”许书一脸黑线,原来是这样啊。
“许书,天运公司员工,因携毒被捕,在黑石城刑改10个月。”
“天运的员工?”池绣有些好奇地看着许书,“在天运干什么呢?”
“分拣部的小员工而已。”许书回答时还有点汗颜自己一直没去工作的事。
“嗯。”池绣没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还记得进黑石城时发生的事吗?”
“你是说……莫名其妙地坠机,突如其来地打斗,不明所以地误伤?”
池绣听了后停顿了几秒,才答道:“对,就是这个。”
“记得。”
许书也回道。
赤火的脑门上突然冒出一个井字抽动了两下,正当他担心池绣发怒时,池绣却大声笑了出来。
“有趣的小子,行了。那场斗争对于你来说本就是场无妄之灾,年轻人,有点火气是正常的,不过事情要知道轻重,今天你和我这么说说也就是了,以后对这个事件不要做到不能提,不能问,不能想,告诉我,能做到吗?”
看了看池绣笑意下却掩饰不住的命令语气,只能点头回应。
“很好,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赤火。”
“在。”赤火弯着半个头移步到了池绣旁边,这个即便当初看起来有些恐惧月手,却在大战月手时放手一搏丝毫不退缩的强者,在池绣边上把姿态放的十足低微。
“给这个小家伙,哦,许书是吧,给他减三个月的刑期,另外在服刑期间他的伙食和居住提为入地。”
“是,池大人。”赤火低头应声时眼皮对着许书使劲眨了下。
许书会意,明白这个池大人是大棒后给个甜枣,先是给自己一番警告,再用实际的福利让自己感谢他的恩泽,把嘴闭得更严一点,心中一边叹服这些位高权重之人对权术玩弄地炉火纯青,也不得不低半头表示谢意。
“谢谢池大人。”
池绣点了点头表示知晓,又继续对着赤火说道:“你的伤势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劳费大人记惦,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赤火应道。
“嗯,这次瞿铭梓伤得不轻,我回来时去看过他一次,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了黑石城了,你改明儿先找个预备员先搭着。”
“是。”
“还有,不准去找月手的麻烦,也不准用你手里的人脉去刁难他。”
“大人。”赤火语气有些不甘。
“这是命令。”
“是,大人。”
“我走了,你回人字区的时候顺带把这个小家伙带过去吧。”
“是,大人。”
一番交涉后池绣独自转身返回了黑石堡,赤火一直低着脑袋直到池绣身影完全消失在了黑石堡内,才抬起头,看着那边深深叹了口气。
“走吧,小子,带你去看看你在这里生活的地方。”
说完上了车,许书则再次被两个黑衣人架起,回到车上,悍马咆哮着加速飞跃,想着黑石城一处关押地飞去。
黑石堡内,池绣站在窗前,看着那辆渐行渐远的悍马,嘴上若有所思地念叨着。
“许书?真奇怪,月手,为什么要救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