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改变是怎样开始的?或者说一个人,会在什么情况下发生改变?这是个很难定义的问题。
一般来说,一个成年人他的性格是带有自身属性的,已经固定为了一个常态。
或阴沉,或开朗,或忧郁,或胆小,或疯狂。
但是当有些事发生后,比如处女座发现自己码了一个星期弄整齐的建筑模型,因为你抽掉了其中一块而毁掉,崩塌了……那么即便他平时是一个温文儒雅的人,此时也会……好吧,对不起,这和处女座并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一个正常人花费了长久心血所获得的成果被你摧毁了,他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假如你要拿出你父亲从小到大你犯多大错他都不会责怪你的这种例子的话,那只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格式化掉他的E盘并且清空他的百度云账号而已,说白了,你所谓的犯错不责怪你,只是因为你还没触及到他的底线而已。
一个人的性格往往也会因为在不同坏境有不同的表现。
许书在父母的眼里向来是一个乖乖仔,从小到大不闹事,不给他们添麻烦,嗯……其实一个平时不顶嘴,能在吃饭时候帮父母也添饭的孩子都可以归为到乖乖仔这一项。而在许书同学的眼里,他是一个高冷男,总是维持着一副面瘫脸,用死鱼眼回答着你请教他的问题,一个被普遍认为脾气大于了学习成绩的人,向来是交不了什么朋友的,事实上也是如此。
综合来讲,许书其实是一个略显内向,知书达理,不喜人际交往的……闷骚工科男。
他喜欢和熟悉的人开各种玩笑,他也习惯于对不熟的人开各种玩笑,这是他的优点,所以他能和新罗这种没事就爱抠抠脚的大叔聊到一块儿,这也是他的缺点,这种血脉里自带的吐槽能力也会让他周遭的人感到莫名火大。
所以,许书身边无非三种人,臭味相投的,能忍受他的,以及他爱的。
那么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有珍惜这个概念呢?在我看来,要么就是已经失去,难以挽回的,要么就是你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多,应该去珍惜的。
许书很珍惜他身边的人,每个能走进他生命里的人他都想去牢牢把握住,他白天时候总是喜欢插科打诨,没心没肺地吐槽,大笑,而夜晚一个人时他又总是会从噩梦里惊醒,抱着被子一个人手足无措,怅然若失,无处倾诉。
他怕,他太怕了,他怕自己爱的人离开自己,他怕爱自己的人终将离开。
所以,许书变了,从他知道母亲消失了开始。
事情很多时候就是来的那么突然,当然,如果事事都给你准备时间的话,也不会有意外这个词出现了。
惊吓,恐惧,呆滞,不敢相信……什么都有,杂在了一起塞进了许书的脑袋里。
家里卧室的门碎的稀烂,带颜色的碎木渣洒了一地,滑稽地像是喜剧上演前的烟花粉末。客厅里的东西还好,卧室里面的家具都砸烂了,还有一大滩已经干涸的血迹留在地板上,不难让人想象出这之前发生的激烈场景。
许书才在回来的路上和父亲通过电话,知道父亲还在厂里加着班,那么这个家里能被人用非常规手段带走的人,也就只有他的母亲,凌慧了。
尽管脑子里已经有了答案,许书还是颤抖着手拨通了母亲的电话,电话很快通了,铃声响在许书的耳边。许书走进了卧室,在那滩血迹不远处捡起了母亲的手机,来电显示是许书的照片,许书竟然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那应该是他初中时候的照片了,拿着一束柳枝站在树下,对着镜头无忧无虑地笑着,笑得那么随意,笑得那么干净,手机上面还挂着去年母亲生日他送的娃娃挂件,可爱的娃娃伴着手机铃声嘴巴还一张一合地笑着,在此时许书的眼里显得极为讽刺。
现在该怎么办?许书呆呆地站在原地,拿着那部还在响个不停地手机,也不知道挂断。
我是应该哭吧?许书思考着,张了张嘴,可是好像哭不出来。
那么愤怒?好像有一点,心总感觉什么东西堵着了一样,有点难受,有点说不出话,也表达不出什么情绪。
许书就这么站着,等到母亲的铃声自己挂断,才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始再次拨打,铃声响起后再挂断,然后再拨打……
记不起是第几次了,当手机铃声再一次自己挂断时,许书没有重复之前的步骤,而是起身向屋外走去。
再次按下手机的拨号键,不过这次换了一个号码。
“许书?什么事?”
“我很喜欢王若琳的一生守候。”
“哈?你说什么呢?”
“我妈妈也很喜欢。”
“喂,你是不是听不见我说话呢?你在说什么啊?”
“所以她把这首歌设成了手机铃声。”
“喂……”
“现在她被人抓走了。”
“什么?谁?你现在在哪里?”
“从我家被抓走的。”
“你家在哪里?我过来帮你……”
“翁源!”许书大吼一声,顿了一下,才缓缓继续道,“不要再问我你知道的事情,这是最后一次。”
“我……知道了,我查到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拿下电话,许书坐在家门口,看着北区此时的喧嚣,脑袋空空的,好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愤怒,没有惊吓,没有恐惧,没有着急,没有悲伤,亦没有喜悦。
什么,都没有了。
许书想找回一点东西,哪怕是此时毫无用处的急躁和不安也好,总得有点什么吧,什么都没有了,那我还活着麽?
许书想着,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但是转而他就觉得这是个无法解答的问题,就如同我们回答不出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一样。
第一次,许书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出了点问题,也许是脑子,也许是心,也许是别的一点什么,很难讲,他只觉得自己丢掉了不少东西,也忘记了不少东西,最可怕的就是,他把自己丢掉的忘记的东西给忘记了,却留下了没有处理干净的痕迹。
呵,许书摇着脑袋,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我只记得我忘了一些东西,但是我忘了我忘了的是什么了。
听起来好像很可笑,但是却真的是这种感觉。
明明当时看到乱糟糟的家里时情绪是有波动的,明明自己感到恐惧和愤怒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没有了,是拨打电话的开始?还是铃声响起之后?许书也记不得了,或者是不想记得了?
我。到底怎么了?
算了,也无所谓了。
许书站起身来,想着,也许没有感觉,没有情感也好,这样反而能更加理性地去看待问题,解决问题了。
翁源的情报能力是一流的,当然,这些都是方魁和翁源自己告诉自己的,从这次的结果就能看到他的能力到底如何了,不过许书并不准备把筹码全部压在翁源的身上,鸡蛋全部放一个篮子的做法无疑是愚蠢的。
尽管这里是北区,不能排除一些吸毒分子因为走投无路恰巧选择了许书的家来捞点资金什么的……其实这个可以排除,毕竟许书一家住的这里北区人都知道是脏乱差的代表,自然脏乱差的缘由也是因为穷。
那么,本地势力乱斗波及到了自己的家里?似乎也不太现实,先不说楼层问题,就算真的波及到了也不至于无缘无故把人绑走吧。
绑架一个明摆着的穷人是为了什么?
不是钱自然是仇怨惹的祸了。
再根据这些日子的遭遇,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就两点,要么是大叔说过的暗组或者李家的人动的手,要么就是幕封夏阳的事暴露了,幕府或者贺家动的手,嗯,彼岸花和命阁也有可能,如果他们知道夏阳从命阁里拿到的魂盒到了自己的手里的话。
洛家,李家,幕府,贺家,彼岸花,命阁。
京都三个大家族,北区三大钉子户之一,幕市的最大势力,还有一个全是天目拥有者的神秘组织。
许书这么一想,发现自己盟友还没怎么建立起来,就树立了一堆惹不起的可怕敌人。自己现在能这么活蹦乱跳的站在这里想问题还真是有点命大啊。
那么,这样算下来可能性好像就不止两点了,头有点疼啊,许书使劲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想了想,许书酝酿了一下情绪,还是拿起了手机,再次拨打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很快接通,一个熟悉的嗓音传出。
“小书?”
“王哥,我妈不见了,不是,我妈被绑走了。”许书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慌乱。
“什么?!小书,你先别急,慢慢说,现在你在哪里。”
“我现在在我家外面,我回来看到家里一团乱,还有一滩血迹,我就给我爸打电话,我爸还在工厂,然后我给我妈电话,电话就在那摊血迹旁边。王哥,怎么办啊!”慌乱的声音都带上了一点哭腔。
“这样,我马上过来,你别乱跑,就呆在那里,听见了吗?你报警了吗?”
“报警?对,我还没报警,嗯,我马上报警。”
“别,小书,你听哥的话,没报警就先别报警,如果你相信哥的话,哥会带个专业人士过来,但是执法者来了封锁现场就不好办了。相信哥,哥找的人绝对比那些执法者有用。”
“嗯,知道了,那王哥你快来。”
许书挂了电话,牙齿死死咬住了下嘴唇,都咬出了血印,他拿着屏幕熄灭的手机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略显苍白的脸。
我刚才是在演戏?我妈被人抓走了我得演出慌张来?我TM究竟怎么了?
我,到底还是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