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的喜宴其实杀阡陌早已经办过了,喝了七天七夜,他毕竟是堂堂魔界君王,要宴请应酬的宾客怎么可能会少。只是顾念白子画不愿和魔界中人过多交集,才在大婚之后,低调地请几个好友小范围相聚。
花千骨喝下一口合饕酒,饶有兴趣道:“姐姐姐夫怎么突然就想到成亲了呢?”
杀阡陌斜了她一眼道:“什么叫突然想到?你姐姐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
花千骨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姐姐是当然要嫁给姐夫啊,只是……为什么会这么突然,我们说好要一起的啊!”
白子画闻言呛了一下,实在拿这个傻丫头没办法,这也能说好一起的么?说好一起,你也应该先来和师父商量啊,怎么自说自话就跟别人串通一气了呢。
笙萧默狡黠笑道:“千骨啊,你姐姐也想等你一起,只是她肚子里的宝宝等不及,所以只好先行一步。”
“真的吗?姐姐姐夫有宝宝啦?太好了!我要当小姨了呢!”花千骨兴奋地拉着白子画,撒娇道:“师父,你看你看,人家都有宝宝了!”
她语出无心,其他几人却都哈哈大笑,白子画面无表情,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泛出两片浅红。杀阡陌更是笑得前俯后仰,调侃道:“老白,听听!小不点都急了,你可要加油啊!”
花千骨有点懵,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讪讪笑道:“你们都在笑什么啊?小骨怎么都听不懂。”
笙萧默也笑得忍不住要喷饭,促狭道“这个啊,千骨你不用懂,你师父懂就够啦!”这么多年来,终于能好好捉弄一下这个唯我独尊的师兄,真忒扬眉吐气了啊!
白依依不忍让尊上难堪,贴心地换了个话题道:“行了,你们别闹啦。对了,琉夏姐姐,宝宝有取名字吗?”
琉夏望了杀阡陌一眼,含羞摇头。
倒是白子画道:“既如此,子画来得匆忙,未备薄礼给未来少君,不如以名相赠,阡陌兄以为如何?”
杀阡陌也跟他客气起来:“尊上学贯古今,能不吝赐名,阡陌自然求之不得。”
白子画沉吟半晌,正色道:“我与阡陌兄此生皆历经辗转,蓦然回首方知情之所系,贤伉俪情深似海,公子不如以‘鱼’为名,字‘乐之’。”
杀阡陌思忖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这个名字倒是不错,好!”他其实也暗想良久,第一次有了孩子,简直激动地不知怎样才好。琉夏说孩子还没取名字,其实是杀阡陌早已经想了一堆的名字,可是左右斟酌,反复思量,就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怎样才能包含进所有的希冀祝祷,所有的安康喜乐,为孩子求得个十全十美。
白子画几句话说到了他心里,他这一生何尝不是兜兜转转,历经浮华,最后才和琉夏走到一起。一代魔君无所谓开疆拓土,只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太深奥繁复的名字,反而不是他要的,倒是白子画这句情深似海,孩子便是这海中小鱼的提议深得他心。
众人都大嘉赞赏,只有花千骨有点犹豫,最后还是忍不住道:“那个……姐夫,如果是女孩儿呢?你……你也叫她杀鱼吗?”
众人一愣,方醒悟过来,随即哈哈大笑,比方才嘲笑白子画时更不留情面。杀阡陌更是傻了,直直瞪着白子画,看他云淡风轻地坐在那里喝茶,脸上却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杀阡陌故作咬牙切齿:“好你个睚眦必报的小人!看以后你的孩子怎么一个个给我们欺负!”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笑声不断。饭后,琉夏邀花千骨和白依依去说私房话,几个男人便懒懒地坐在露台上。杀阡陌极会享受,他搭了一个露天的小平台,上面有几张波斯风格的奢华软塌,铺了丝绒垫子,躺着便是漫天星光。榻前小几上摆着糕点瓜果,还有小侍不时上来添茶。
笙萧默提着一壶酒过来,“师兄,来尝尝七杀的‘君莫悔’,真是好酒呢!”
白子画摇头,“戒了。”
“怎么突然戒酒了?”
“想多活两天。”白子画反问道:“戒酒不好么?你不是一直都反对我喝酒的么?”
杀阡陌听笙萧默说起过抽魂术的事,方才当着花千骨不方便,此时便问:“那个抽魂术做了后,你感觉怎样?”
白子画低低地咳了两声,道:“小骨总以为是做成了,挺高兴的,你们别去扫她的兴。”他笑了笑:“你倒挺关心我?”
杀阡陌哼了一声,道:“我是关心小不点,怕她年轻轻就守寡。说真的,我倒觉得你们更需要个孩子,有了孩子,小不点心里有了牵挂,将来万一哪天你撇下她走了,好歹也给她留个念想。”
他看白子画沉默不语,越说越来劲,凑过来呷呷笑道:“她今天不是还羡慕琉夏怀孕了吗?要不你趁热打铁,我这里有上好的******。”
“你放心,小骨她比我们都想得开。”白子画站起来,抖了抖坐皱了的衣衫,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淡道:“我有点累,先回房了。”
笙萧默瞧他脸色确实不好,也不敢强留,道:“师兄,要不我……”
白子画摇摇头,勉强笑道:“不用,时候尚早,你们再聊一会儿。”
杀阡陌替他们都准备了客房,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故意,他和花千骨是一个套房,笙萧默和白依依也是一个套房。
下午有小侍带他们来过一次,但毕竟是新的地方,白子画不得不数着步子,他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心不在焉,不断回想着刚才杀阡陌说的那些话。
小骨想要个孩子。
他应该给小骨一个孩子。
这样万一哪天他走了,也能给小骨留个念想,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这些想法挥之不去,都快把他搞疯了。
老天又在作弄他吗?为什么每次觉得自己已经想通了,释然了,就总会有新的念头冒出来提醒他的脆弱?他以为他终于可以看淡生死,敞开心扉来,和小骨好好地过完这剩下的日子,不论一天还是一个月,至少每天可以无所畏惧地一起面对……为什么,在这样他以为自己已经坚强的时候,就会又有新的挑战蹦出来,来考验他看起来坚强但实际仍不堪一击的神经?
胸口有些闷闷的,两行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溢了出来,他赶紧拿出方巾抹去。以前要咳得撕心裂肺了才会呕血,现在却越来越轻松,若不是那刺鼻的血腥味,他几乎不知道自己吐血,他苦笑了下,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迹象。那种熟悉的眩晕一阵阵接连不断,他仓促间想抓住边上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却偏偏什么都没有。原地踉跄了几步后,总算没有丢人地昏倒在地上,却迷失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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