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他放平,解开衣服,我要施针。”笙箫默多一个字也没有,迅速吩咐。
“哦,哦。”白依依一下有了主心骨,收起眼泪,手忙脚乱照着笙箫默的话去做。
过了半柱香时分,白子画终于不再吐血。笙箫默缓缓站起来,擦了擦满头的汗。好险!若不是今天有弟子禀报说发现人界有长留秘法所布的结界,自己一路追踪而来。那,只消再晚得片刻,只怕……唉!
他扫了一眼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白依依,见她把白子画弄起来,正打算背在背上,连忙喝止:“喂,你干什么?”
白依依吓得一哆嗦,差点把人扔在地上,“儒尊,我……我想把尊上弄回自己房里,换……换身干净衣服。”依依吓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利落。
“换什么换!”笙萧默没好气道:“他全身气血逆行,你现在动他,是嫌他死得不够快么?”
他抬头打量四周,叹了口气。师兄这三年来,就住在这个地方么?就一直由这个傻不拉几的笨丫头在照顾么?那,床上躺着的另一个姑娘又是谁?
“你是谁?怎么认识我?”笙萧默冷冷开口,他一进屋就觉得这胖丫头不是普通人。
白依依刚站起来,听到他开口,又吓得扑通跪下:“回儒尊。我……我是哼唧,是尊上的瑞兽。”
笙萧默略感惊讶:“哼唧?你竟已修成了人形?”
“是。十八年前,尊上送我入凡间渡劫,然后就化了人形。三年前,尊上找到我,我们……还有小花姐姐,就一直住在这里。”白依依答得战战兢兢。
笙萧默皱眉,什么小花姐姐?他往床上的姑娘又瞥了一眼,心中一惊——
是千骨么?师兄他竟真的……
他正待再问,却见白子画呻吟一声,青紫的薄唇间吐出几个破碎的字节,轻不可闻:“小骨,小骨……”
笙萧默急忙走到他身边,轻轻搭上他的脉,“师兄,不可说话。”
白子画正将醒未醒,意识恍惚中突然听到笙箫默的声音,心头骇然,止不住一串激咳。
笙箫默缓缓地输了一点仙力给他,才让他慢慢平息下来。白子画努力睁开眼,一看果然是儒尊驾到,苦笑一声:“终是叫你给找到了。依依……还是出了纰漏。”
笙箫默轻哼一声:“若不是这个笨丫头今天出的纰漏,此刻,只怕你已经没命说这种话了。”
“尊上,依依……不是故意的。”白依依缩在角落里,小声辩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没事,能躲到现在已经很好了。”他朝她招招手,温言道:“依依来,扶我起来。”
他吃力地站起,几乎身体的大半个重量都靠在白依依身上,刚走两步,脚下一个打软又跌了下去。
笙箫默忍不住上来要扶,白子画摆摆手,继续摇摇晃晃地一步步往前,直走到花千骨床边,苍白的脸上才漾起笑容,柔声道:“师弟,你来看,小骨她就要醒了。”
床上的少女明媚如花。他宠溺地捧起她的小手,柔软温热,肤若凝脂。他怕自己手指太过冰凉,她碰了难受,想了想便用衣袖又裹了一层。
“小骨,小骨!你就知道你的小骨!”笙箫默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禁怒火中烧,一把撞开他牵着花千骨的手:“三年了,你我师兄弟三年未见。当年你偷走神器,撇下长留一走了之!你有没有想过这三年大师兄和我是怎么过来的?你可知霓千丈兴师问罪,大师兄为替你赎罪,自断一臂才保住长留千年基业!”
“自断一臂?”白子画惊得猛一抬头,默然半晌,惨笑道:“这条手臂该来砍我的才对,反正也已经废了。”
“这些都别说了。师兄,随我回去。”
“回去?”白子画眼神又迷离起来,望着床上的少女,喃喃道:“那小骨怎么办?”
笙萧默又气又急,几乎要跳起来大吼:“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她,根本不是千骨!千骨已经死了,只是你做出来的一个傀儡罢了!”
他话未说完,只觉脖子微微刺痛,一根纤细的银针正抵着他的咽喉。
笙萧默大惊,“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白子画淡淡道:“你也知我没多少力气。麻烦师弟亲自动手,给自己施一个妄言咒,莫把今晚看到的事说出去。”
妄言咒,不过一个长留的普通法术,相当于赌咒发誓,如果违背誓言,则被施咒者会受到施咒者各种随心所欲的惩罚。这法术不算高级,辈分高的根本不屑于用,倒是一些年轻弟子,常常开玩笑互相施咒。更有恋爱中的男女,拿来当做海誓山盟的一种方式。
笙萧默一时无语,这根针正是他刚进来时为白子画施针时留下的,没想到他醒来后竟一直偷偷藏在手心里。只怪自己一时大意,谁料到他竟又扮猪吃老虎,出其不意又抢了上风?
笙箫默心寒至极,“师兄当真要如此吗?为了千骨,你当真连兄弟也不要了么?”
白子画语声低沉,更无一丝起伏:“为了小骨,我连神器都盗了,何况只是逼你下个咒而已。师弟莫再犹豫,我这只手不大稳当,若不小心伤了你,终归不好。”
二师兄,果然是任何时候都不可小觑啊。自己前一刻才把他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现在他竟已拿着救命的银针反过来威胁自己的性命了。笙萧默苦笑一声,乖乖给自己施了咒,发誓不会将今晚之事,包括白子画和花千骨的行踪泄露给任何人。
白子画这才松手,一口气懈了下来,便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坐倒在床上,胸口不住起伏。
笙萧默又气又恼,却又对他毫无办法,憋了半天,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道:“师兄,随我回去。”
白子画摇头。
笙萧默气极:“你真的不要命了么?”他生性慵懒,多数时候总是嬉笑打骂,很少像大师兄那样板着脸说话,今天却几次被白子画气得想骂人:“你以为你这个破身子还能再撑几天?你当真要死在外面,让这个笨丫头给你收尸不成?”
白子画语气淡淡,仍是一贯的拒人千里:“我不会离开小骨的。另外,依依有名字,还请师弟不要乱叫。”
“好,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可说的。”笙萧默怒极反笑:“你就守着你的小骨吧!偷盗五件神器,弃长留三千弟子不顾!师父他老人家真是好眼力,怎么竟把长留托付给你!”
“等等,”白子画打断他道:“我并未盗走五件神器。流光琴是我自己的,炎水玉是幽若给我的,我只从云隐处拿了不归砚。”他从墟鼎中拿出三件神器,道:“小骨的魂魄已经归位,这三件神器我也用不着了,你带回长留吧。”
笙萧默一怔,脸色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