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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四)深山中的残骸

凤尤奋力地在山野中奔驰,不住的喘气却毫不停歇,她身上已经没带那遮隐的黑袍子,窈窕的身姿因紧身衣浮现,但此刻却分外骇人,她遍体鳞伤,殷红的血染变衣装,让人看了心生慌乱又有怜悯,细小的伤口爬满全身,伤口不深但大量的失血令她神经疲惫,一个人像孤逃的猎物在漫无人烟的旷野不停跑着。

绿光莹莹的草场此刻成黄色,这里成了秋景,她艰难的回头,那举手遮天的巨物遮住了半边天际,与在远方的府县不同,近距离望着这奇物所带来的震撼感更强数倍。她看一眼就回头,那威仪恍若重山般压制着魂魄,重创本已疲惫的精神。

她终于忍不住倒下,弯膝跪坐在绿草上,她看着双膝,因经常训练而有些黝黑的脸露出极其不甘的神色,她还要再跑下去,心中的似乎有另一个自己在不停说不能停下来,但是躯体已经受创累累,开始无法按照大脑发出的命令行事,好像坏死。

还是有办法的,凤尤暗吸一气,缓慢抬手,她身上似乎泛着一层淡淡的荧光,双掌放着翡翠色按抚着大腿,在那单薄的衣装下,奇妙的力量在飞快修复坏死的肌肉组织,麻木的双腿渐的传来阵阵疼痛,凤尤露出苦涩的笑。还好,会痛说明腿还在身上,她能跑出来也是因为她最有可能活着才得到这个机会。

顾昇、关克、姜老大,心里一想起他们三人就难熬,通体的痛处也被压下去了。

当姜老大一行人进入圣域,进入这死亡国度的雾中国时,下去的路程出乎诸人意料的顺利。他们一边小心翼翼地步入深地,一面记载下沿途的山谷水林,不过由于雾气实在太大,纵是身为步场优秀部队的他们可见度也不到十丈,地图的测画十分困难。姜老大最是忧心重重,他精炼老到,对于隐藏在暗处的危险有着敏锐的嗅觉,这一路走来通行无阻令他更加谨慎。

“姜老大,好像有些不对劲了,”走于前头顾昇回头满面的冷静,平时一直嘻哈的脸有着从未有过的正经,这样反叫人担心,他指了指前方,雾影朦胧。

三人走到他身后,明明已经是过了晌午,但这里仍然像云雾环绕山顶的黎明,到处灰色,作为领头的姜老大自然不甘人后,踊跃在前,那里一片白雾中,一团巨大的黑影盘踞在地,身上像有长着矛枪的倒刺,空气中传来呼呼的风声夹带着血腥味,在这暗无天日灰幽幽好似坟场的深谷里实在让人不安。

顾昇咬咬牙,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马不停蹄的奔了好久,四处碰壁,好不容易找着条路还要绕回去吗?他握紧腰间的长剑,对其他人露个安定的笑容。

“你们在这等着,我先去看看情况。”

事实上他胆子并不大,也较怕死,但他是关克凤尤的上级,步场的二把手,关键时候总不能让下级和老人走前面吧。

这时,姜头头直接越过他往前方径自走去,留下满脸错愣的众人即刻消失在云雾间。

给点表现的机会都不行吗?顾昇唰唰几滴冷汗,三人急冲冲地跟上去,老人要是出了什么状况这事就没法下去了。

当走近时,几人才发现不对,那庞大的黑影靠近了才显露出真面目,那是一颗颗黑黝黝的巨木,顾昇心中暗自笔画了下,每一颗至少有半丈粗大,向左右看,由于在雾中能见度低,当他们在远处看时只能见着直前的一小部分,但现在站在跟前他仍看不到巨木的尽头,上方的巨木层层,恍若木质的城墙,它们如群蛇交配般的交缠在一起,搭起一种恐怖的弧度,顾昇似乎感觉到一股强大的蛮力将其紧绑一起,弯曲的木间挤缩着巨大的压力。

刚才所见的“倒刺”,原来是长在巨木上的枝条,秃秃无叶,好像吸干了精力的古尸。风穿梭在缝隙间,弹跳出时高时歇的呼呼声,明明还在夏季,划过脸面时却有冬日严寒的刺骨。

“唉……虚惊一场,我还以为有机会动剑了。”他拍了拍带鞘的剑柄,在附近的石块上坐下歇息。

“别大意,这些巨树排成这样怎么想也应该是兽类所行,它们可能就在附近。”凤尤明显要小心得多。

“这种乔木应该是黑麟。”顾昇和凤尤听声扭头,关克俯下上身举手抚摸着木体,他幽幽道:“上古时期大陆西疆的刺煌部落所坐落的山谷盛产一种古怪的木种,史书上也有写过——黑麟木,常高百丈,横四尺余,色墨黑,精如铁,千年前的人们崇敬它,奉为族树,认为这种树种有着麒麟甲片的华美和刚健,黑麟之名便由此而来。”

“呦,这木条子这么有来头,我怎么没听说?”顾昇坐在石头上捶腿,冰凉的温度透过袍裳侵蚀皮肤,叫他有些冷,身为常年侦查的要员,必须认识许多珍贵物种,而他却无半分印象。

“黑麟木本身坚硬无比,在战乱年代刺煌部落的族民将其打制成盔甲、箭矢等作战器械,这种木质的装备之精良堪比我朝京师部队所用的奇步甲,刺煌族人靠着这些器械,征战四方,纵越西疆,穿着黑麟甲的士兵被称为麟军,所到之处便是尸山血海,残舍孤鸦,一时间刺煌部强压各方,在这种情况下黑麟木可想而知就受众人觊觎,人人砍伐,致其大量减少,近乎灭迹。”

凤尤似乎可以看到,黄沙漫天的大地上,日轮高挂天空,映的盔甲发亮,身穿黑麟甲的军士手持刀剑在沙场上浴血奋战,身后的蛮士拿着巨锤猛敲鼓器振奋军心。古时图皇陆的血时代。

“不过有些奇怪,这些巨木竟还在地上长根,我不曾听说有沿着地表生长的黑麟。”关克疑惑,顾昇听此按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确实在层层覆盖的树体中,一些树根弯曲的扎入泥土里,部分裸露在外的根角如凌乱的黑藤条。

“倒还确实是,这到底是啥玩意,咋长的?”

“这确实是黑麟。”一直闭口的姜老大忽然说道。

“姜首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黑麟的木体坚韧,它的生命力也是极其顽强,你把它连根拔起,扔一处不做处理,时间一长它的根部会自己重新植入土下寻找水源,然后……”他指了指那黑麟的根部,“成这样了。”

关克一听,顿时紧张了,“这么说,这东西是人为的了。”

“什么人为,深山老林哪来的人为。”姜老大低声呵斥,他抬手摸着黑麟木,“这里是一座巢穴。”

“果然啊!老子就觉得不对劲了,树子怎能长成这模样。”顾昇一下跃起。

“这是猛虫的巢穴,你们看看上面的洞。”

众人听此,全都抬首看去,顿时都感到头皮发麻,果然层叠的树体面密集分布着许多洞口,顾昇比划了下,每个至少与车轮般大小,由于白雾一片,若不仔细看倒真发现不了这些黑黝黝的洞口,现在察觉到这地方是猛虫的巢穴,心中不由发毛。

他挥挥拳头,说道:“竟然是个虫窝,姜老大,反正我们要过去,直接一把火给烧了了事吧。”

砰!顾昇的脑袋被狠狠的敲了一下,可是下了死手,疼得他一阵呲牙咧嘴。

“笨蛋,无知……”姜老大恶气的骂了一顿,他伸手指着那些洞口,“你当这些是虫窝?猪脑子的想法,这是猛虫的爪洞。”

“爪洞?”

“猛虫虽叫虫,但它的体型庞大,力大无穷,古时候的人们对山里的猛兽大多叫虫,可没有像现在这样的虎蛇豹,猛虫可是很稀有的凶猛物种,而且还是群居物种,它们喜欢把乔木连根拔起,像鸟巢一样组合建起如同小山包的巢穴,每个月望时分它们将出巢捕食,余时就回巢歇息,用它们锋利的利爪扎入树体,盘旋在上。”他似乎想了想,又笑了:“我想起它们还是二阶妖兽,连大武师都难以捕杀,若是它们出现了,所有人一起登极乐去吧。”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洞口,想到那是无数猛虫所留下的,顾昇倒是坐不住。

“尽然这里是有主之地,想必也不会欢迎我们这帮客人,咱们还是走吧。”

姜老大笑了笑,真是不知道顾昇这个活宝性格是怎么升到现在的位置的,胡申不会是给他走后门了吧。“瞧你那熊样,怕个毛球,它们不就在你身后吗。”

草,顾昇一叫,转身警惕的察看周围,现在白雾弥漫,即使强烈的阳光也被遮挡在外,在浓雾低层的众人如沐云中,他急急扭头四下,也看不清什么,顿生烦躁,气得一脚踢在方才坐的石头上。冰冷的触觉直流他的大脑,忽然想起刚才坐息时候也是感到奇寒,一块石头怎么会有如此温度?他低首细看,那花白的物质越看越觉得熟悉,惊得一叫:“我的天,这是什么。”

关克和凤尤闻声围过来,也是吓了一跳。

原本一片空地稀疏的分布着一些石块,由于只顾着看麟木,加上视野受阻他们倒没去注意,现在一看才察觉问题。不是石头,而是皓如白玉的爪,宛若透明的表面看得见在其底下的质白物质,整体有着勾玉一样天然的完美曲线,在爪的尖端汇集成可骇武器,不用讨论诸人也开始想到这是何物了。在爪首部能看到无数血丝,不过时间长了那颜色已经是褐红,在白玉般的爪上这褐红的部分在人看起来相当醒目。

放眼望去皆是猛虫的残爪,之前空气中闻到的少许血腥味便由此而来,顾昇和关克双双对望,心中一片惊悚,这里不是巢穴,而是猛虫群的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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