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神的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许久、许久,一言不发,生命就像被抽空了一般,前一刻还信心满满、下一刻便成了失魂落魄。那一夜,他没有回大姐的村落,此后再也没有回去过。第二天,大姐、大姐夫进入常水村、找上门的时候,发现他窝在家里土炕的被窝里,暗自哭泣。他的父母问大姐,什么原因让他变成了那样,大姐和大姐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百口莫辩……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继续着,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两年,他一如从大姐家回来的那个满是月光的也玩一样,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屋子里,总也走不出过去,过去就如同梦魇一般在无数个无法醒来的梦里铁马冰河一般闯入他的睡梦:那场文化浩劫里头戴白色高帽被批斗的知识分子,茂林深处那场熊熊燃烧的烈火,妹妹差点被抱走时那个突然出现的白发披地、一袭黑衣、光着脚、满是邹纹谩骂人贩子是“魑魅魍魉”并在不久之后威胁他不准殴打妹妹的老巫婆,被毒蛇咬死在牛棚(或是草房,睡梦或记忆的梦魇里已经难以区分)的面色如纸的弟弟,在文化浩劫中因酷爱读书发表不正当言论别关入监狱最后咬舌自尽的三叔……这些车场景,不知何年何月发生过或者萌生在他心里某个诡秘处的场景就在这些陈静的日子里一天有一天的发酵着。他没有意识到,他的父母、妹妹、妹夫,乃至整个常水沟里所关注他的人都没有意识到,他跌入了类似于科学或是宗教中所说的那种记忆之洞。那些过往、那些脸色、不管存世的,还是没有存世的面恐就那么在他的眼前或是梦魇中飘荡着,宛若存在着的鬼魂。
他的父母陷入了苦闷中,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是他们在生了两个女儿后,好不容易生下来并且存活下来的男丁,自他的双胞胎弟弟死于意外后,他便成了他们更加珍视的所在。事实上,从几岁到十几岁,那么漫长的时间里,他通过自己的行动也证明了自己值得父母去珍视。然而,那一夜,一切都改变了,他从大姐家回来,赖在了家里的土炕上,之后将近十年的时间,在白天的时候,再也未曾跨出十几米开外的院门。
多年后的一天的黄昏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的时候,两个五六岁大的孩子突然闯入院中。
“快来,快来……这就是王叔叔他们说的‘大家闺秀’”其中一个男孩子蹑手蹑脚的靠近了远门,其他跟了过来。
“奥,这就是啊。”、
“大家闺秀不是女……”
“足不出户就是大家闺秀。”
他宛若被电击了一般,浑身不断颤抖,宛若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蹦出了一个字,“滚”,于是那些受到了惊吓的小孩子一下子四散逃开了。
那夜,月亮再次上来的时候,她的母亲一如往常一般和妹妹坐在门口的青石板上,妹妹的孩子明宇、明莫愁围绕在他们周围。他在屋里的玻璃窗前看着十几米开外的场景陷入了痴迷。月光下母亲的脸上爬满了皱纹,一个个银丝一般的头发闪闪发光,原来母亲已经老了,而他自己才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