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他努力叫喊着的时候,抓住了一双手,他终于感受到了面黄肌瘦的少女的温度,于是他醒了,满头是汗,呱嗒呱嗒的火车在月光下宁静的向前行驶着。月光洒在了一个少女的脸上,显得格外凄美,宛若梦中的三姐。如若不同的话,便是眼前的侄女略显丰满,不同于梦中的三姐。
“舅,你把我的……手……弄疼了……”说这句的时候,明枫才注意到侄女而剧痛而扭曲的在月光下的凄美的脸。
“啊……我看看。”凑着月光仔细端详的时候,他看到了月光下因深掐而略显血色的右手背。地势逐渐开阔了了起来,大片大片的沙漠连绵不断的向后延伸着,在西北风的呼啸下,沙丘发出了鬼哭狼嚎般的声音,显得格外恐怖,之前只有在书中才能够读到的地理知识现在生生的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舅,现在到哪里了!”
“……舅也不知道,肯定出山西了。”
“想家了没。”
“嗯。”
“去兰州后,给他们写份信吧!”
明枫不再言语,许多天过去了,不管身处山西的山山水水,还是深夜里在这西行的火车上,他的心、他的状态都始终未能走出常水沟,宛若常水沟从未离开,宛若长水沟从未走远。那个饥荒年月里的梦如同往常一般再次涌上了心头,病重的父亲,为食物而忙绿的父亲,因饥饿而消瘦的大哥、愁容满面满是皱纹的大姐以及梦里时常出现的三姐……这些在他梦里,在他回忆里,在他魂魄里时时出现的人儿依然如期的闯入他的或睡或醒的梦或思绪里。即便是流离失所、浪迹天涯,为生计哈性命担忧的时候,依然无法走出他的思绪,哪怕是一点一滴。他知道自己终将回去,一月、两月还是一年两年还是多年之后,他不得而知,生如浮萍,一个人的总是或多或少的在某种程度上受整个时代的命运所左右着。可惜他身边的侄女并不懂这些,她的人生在刚刚开始,不管是期许中的爱情,还是无法预知的工作或是事业。人生充满太多太多不确定的未来,他的未来充满了各种暮色与尘埃,她的未来却充满了温暖与阳光。成长的不同造就了想法的不同,加之性别的差异,导致他们永远只能停留对过往的种种怀念或是对彼岸的种种幻想之中。就如同着前行的火刑,对他来说,走到哪里都一样流亡,对她来说,却不尽然,虽然是跟随舅舅逃亡,但心境却是截然不同的,陌生的地域,奇异的风景或是看不到头的火车……这一切的一切已经在她的心底萌生,开始冲淡常水沟对她种种局限。
夜很冰冷,眼前的男人,他的舅舅,诸多时候驻守在她心底的唯一的男人和最大的秘密,此刻满脸忧愁的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黑山头。她看着他,就那样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属于自己,完全属于自己,百分之百的属于自己……如果这列火车、这种旅行一直持续下午该有多好,然而她知道这一切绝无可能,旅途会终结,生活会转变,甚至有一天自己对他的那种感觉也会终结。这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