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振龙一行早就离开了贺府,他们在城中一家客栈住下,准备次日离开,可全振龙如今决定再过几天离开,因为疯子乐正躺在床上。
大夫来了好几个,却没有一个拿得出治疗的方法,因为他们说这个病很奇怪,他们从未见过,于是也就没有治疗的方案,只能开一些滋补护心的药,维持生机。
全振龙站在屋外,叹了口气,显得有些落寞,可事实上他已然尽了全力。
这场雨一下就是三天,三天后天又变得清澈了,在这三天的时间里,疯子乐还是没有醒过来,他的体温还是像天山上的冰雪一样冷。
师弟对全振龙道:“师兄,看来我们是救不了他了。”
全振龙忽然瞧着天空,道:“师父派我们出来已有一个月了,算算时间,也该回师门了。”
师弟道:“那疯子乐怎么办?”
全振龙道:“瞧他这个样子,也许活不了两天了,咱们就带着他上路,如果半路上死了,咱们就把他好好安葬了。”
师弟点了点头,瞧着全振龙,模样忽然带着奇怪的神色。
全振龙道:“你还有什么事?如果没有就收拾东西去,到时好上路。”
师弟微微笑道:“师兄,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全振龙道:“什么事?”
师弟道:“你为什么要帮疯子乐收尸,为什么这么努力想要救他性命?据我所知你和疯子乐之间可是有仇,咱们上次想要杀他,可没有得逞,反倒我们全部师兄弟都差点死在他的手上。”
全振龙沉默了半响,忽然目光闪烁着精光,忽道:“我救他只因为他是····聂水寒。”
师弟道:“这是什么意思?”
全振龙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学武吗?”
师弟道:“我只知道你是师父收的第十三个关门弟子,你是七年前进的师门,比我们这些师弟都要晚,可我们都要叫你师兄,只因为你是师父的亲传弟子。”他的表情有些埋怨,却也无可奈何。
全振龙哈哈一笑,他接着自己的话道:“因为天下有一个聂水寒,他和我们同是一辈,可他成了天下第一,而我们却什么都不是,这是为什么?难道真是我们天资不够么?当然不是,我相信只要肯努力,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所以我就去学武,拜进星月派。我希望武功学成之日,能与聂水寒一战,战胜他则是我最大的愿望,也是我学武的动力。”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表情变得十分认真。任何人看见他这副模样,都绝对不会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更没有人能体会、能想象出他的这种心情。
师弟道:“你跟着那些家丁去乱坟岗,除了帮疯子乐收尸之外,其实也是想知道疯子乐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全振龙点头。
师弟露出敬佩的神色,他忽然发现这么多年来,自己完全没有了解这个师兄,此刻眼前的这个师兄,竟是充满了英雄气概。他敬佩的道:“师兄的所做所为,实乃有情有义的英豪之举,直到今日,师弟对师兄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猛的一抱拳,感情却是显得极为真挚。
突然,一道白影从他们眼前闪过,速度飞快。如果不是全振龙眼光犀利,他们绝对发现不了这道白影。
白影一下从窗户飞了进去。全振龙和师弟吃了一惊,师弟道:“这是什么?”
全振龙道:“进去看看!”两人追进屋内,全振龙目光四处瞧去,却没有发现方才的那道白影。师弟却忽然道:“师兄你快看!”师弟指的竟然是躺在床上的疯子乐。
疯子乐并不是那道白影,白影是他胸膛上一只雪白的貂儿,这只貂儿不断的在疯子乐胸膛上来回走动,鼻子拱疯子乐的下巴,似乎觉得疯子乐睡觉睡得太死,想要叫醒他。
疯子乐已是个死了大半的人,怎么可能醒来,所以貂儿发出呜呜呜的的声音,像是很伤心,很痛苦。
师弟疑惑道:“师兄,这是什么动物?它····在干什么?”
全振龙也不懂,只好道:“我也不知道。”忽道:“····不过看它的样子好像很有灵性。”
师弟吃惊的道:“难道是传说中的灵兽?”
全振龙也在吃惊,不过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灵兽乃是传说中的动物,又怎会真的存在于世上。说道:“先看看它到底想干什么?”
两人静静的瞧着,这只雪白的貂儿当然就是雪媚貂,它的鼻子很灵敏,所以它能像上次一样找到疯子乐。可疯子乐并不像上次一样,轻轻的抚摸它,甚至连看都没看它一眼。
雪媚貂忽然停在疯子乐的胸口,趴着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然后它忽然又动了,它爬到疯子乐的头上,鼻子就像是在嗅什么东西一样蠕动,一直嗅到疯子乐的嘴巴,才停了下来。
全振龙和他的师弟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雪媚貂真的就像是一只有灵性的动物。他们脸色突然又变得非常诧异,就像是看见了世上最令他们感到奇怪的东西。雪媚貂突然咬破自己的前脚,一滴滴鲜血溢出,流进疯子乐的胸口。
血液立刻就化作一股暖流顺着疯子乐喉咙流进胃里,然后又变成世上最奇妙的药,缓缓的治愈疯子乐身上的伤。
全振龙两人没有阻止,因为他们已经忘了阻止,在发呆。
如果白天代表着生命的生,黑夜代表着生命的死亡,那么早晨则是生命降临人间的时刻,疯子乐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初生的朝阳,朝阳仿佛在向他欢声歌唱,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就像是一只温暖而柔和的手在轻抚他的脸庞。
他从来没有觉得太阳能有这么美!
他从床上走下来,刚开始还不太适应如何走路,不过很快就适应了过来,这毕竟是他经常做的一件事情。走到窗户边,从窗户望去,看见了很多人,面目他记不清了,不过他记得其中一个——全振龙。
全振龙也瞧着他,所有人都瞧了过来,面色都露出惊喜。
全振龙道:“你醒了?”
疯子乐露出笑容,却显得很僵硬。如果连笑的显得僵硬,就证明这人很少笑。疯子乐就明白自己肯定在床上躺了很久。
疯子乐道:“看来是你救了我!”
全振龙也露出笑容,道:“我只不过将你从坟堆里挖了出来,让你活过来的却不是我!”
疯子乐道:“能将我这样踏进阎王殿的人拉回来,这个人的本事看来不是一般的高明,不知是谁,我要亲自请他喝一大壶酒。”
全振龙脸色忽然变得凝重。
疯子乐眉头深锁,道:“你们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
全振龙道:“救你的不是人!”
疯子乐道:“此话何意?”
全振龙道:“那是一只白色的大老鼠,你要请它喝酒,只怕不可能了。”
疯子乐愣了愣,突然如被电击,全身一颤,心想白色的大老鼠,莫不是雪媚貂。如果谁有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能力,只怕唯有雪媚貂的血液了,因为雪媚貂的血液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神药。
疯子乐心在恐惧,因为他的伤不是一般的伤,如果雪媚貂用血液救他,不知要耗费多少血液?雪媚貂猫儿大的身躯中又有多少血液?
疯子乐刚从死亡的魔爪中逃了出来,他神经已变得很敏感,只要一害怕他就全身颤抖。对于他来说,雪媚貂不是一只宠物,而是亲人。
疯子乐也是人,也一样难以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全振龙道:“你的伤恢复的很好,我也猜测这几天你可能就会苏醒。”
疯子乐闭着眼睛,道:“如果是这样,我宁愿死去。”
全振龙淡淡一笑,道:“那只不过是一只野兽,我们是人,你又何必为了一只野兽而伤心。”
疯子乐道:“对于你们来说只不过是野兽,可对于我来说它是朋友、更是唯一的亲人。”
全振龙神色诧异,心中不明白为何一个人会将一只禽兽当做亲人,可想想聂水寒本来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他做的事定然也与众不同。
忽然道:“虽然我不明白,可是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只好将你的亲人还给你了。”
疯子乐忍住恐惧,道:“它死了?”
全振龙诧异道:“没有啊!我从未说过那只野兽死了!”不禁哈哈一笑。疯子乐松了口气,忽然也大笑起来。
雪媚貂安静的卧在一张柔软的毛皮上,身体卷缩着,轻微的呼吸着,看起来非常的虚弱,它像这样子已经很久了。
全振龙道:“还好最后我们及时阻止了它,否则必定血液流干而死。”
疯子乐心中充满感激,感激雪媚貂,也感激全振龙,可他现在拿不出什么报答全振龙,只有说两个字:“谢谢!”
全振龙微微一笑,目光忽然变得奇异,瞧着疯子乐就像是在瞧一件非常古怪的东西,他忽然道:“没想到聂水寒也会对人说谢谢!”
疯子乐道:“聂水寒也是个人,他当然会说谢谢。”
全振龙笑的更深,忽道:“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疯子乐瞧了瞧雪媚貂,道:“我想去找一个人,他也许能让雪媚貂尽快恢复过来。”如果让雪媚貂这样虚弱下去,他真害怕雪媚貂会像他一样,一睡就可能醒不过来。
全振龙道:“我还以为你要去报仇,夺回你天下第一的名号。”接着又道:“你知道如今武林中关于你死在十八王爷拳下的消息已传得沸沸扬扬了么?” 疯子乐道:“不用想也知道。”
全振龙道:“可我相信聂水寒绝对不会败,我相信你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疯子乐叹了口气,道:“我从开始就知道根本不是十八王爷的对手。如果再去找他,结果还是一样,我依然会死。”
全振龙道:“聂水寒不是安全的站在我面前么?你为什么不去拼一拼,难道聂水寒开始害怕死亡了?”
疯子乐道:“聂水寒也许不害怕死亡,可就因为他不害怕,所以他已经死了。”
全振龙不明白,问道:“那你是谁?”
疯子乐哈哈一笑,道:“我是喜欢喝酒的疯子乐。”疯子乐大步走出房间,去找酒喝去了。
全振龙眉头深锁,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忽然道:“传言中的聂水寒其实并非冰冷无情,悄悄相反,他情感复杂,复杂得让人摸不着头脑。”于是追了上去。
疯子乐和全振龙,及他的师弟们喝酒直喝到醉,喝到夜幕降临,全振龙当初喝不过疯子乐,现在也是一样,所以他现在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疯子乐目光瞧去,只见桌上,地上躺着一大片人。
今晚的月色迷人,疯子乐看着久违的月亮,就想起了一个人——阮夕夕,他心头在想:“阮夕夕她现在在哪里?她在干什么?过得是不是很好?”。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思念之情,这种感觉就像是杨柳总在阳光下飘摇,温馨,柔美,每次想到都会不住露出微笑。可惜他现在不知道阮夕夕在哪里,否则他一定飞奔过去,抱着她,永远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