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没有声音。灰色的视线里,仿佛一场电影被按下了静音,眼前礼江城的破口大骂也消失了一般,只剩下他挥舞着手臂的动作和气的发抖的脸。
礼夏低下头,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头顶上,一大摊浑浊的混合物顺着她黑色的长发滑下来,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万分狼狈。
她突然多么愿意,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从来没出现过的好,她还是像以前那样靠着卡上的汇款数字持续父女之间可有可无的联系。
不知道过了多久,礼江城好像是重重地吼了一声什么,最后摔门而去。
客厅里,礼夏依旧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她低着头,清秀的五官全淹没在垂挂下来的黑色长发里。
过了一会儿,她的肩膀开始颤抖。
她咬着下唇,扯过桌子上那一沓白色的纸,一张一张慢慢地撕了起来。
“撕拉——撕拉——”
那像是在她心里割下一道道口子,让她痛得难以呼吸。
——凭什么啊。
空气里响起轻轻的呜咽声,渐渐转变得难听起来。
她再也撕不动了,把头埋在膝盖里,大声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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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道里已经有很多人了,都是街坊邻居,全都站在礼家门口纷纷地议论着。当他们一看见礼江城摔门而出,都在刹那间噤住了议论声。
“哼。”礼江城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声音,轻蔑地扫视了周围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的人,他的眼底全是冰冷高傲的神色。接着,他理理领口,大踏步地走了。
“滴滴”的一声,是他的手机响了。礼江城在楼梯口接起电话,随着意气风发的交谈声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啊,这个姓礼的真不知好歹——谁不知道他在外面的那些事儿啊!”
“就是就是,人品败坏到这个地步,还衣冠楚楚假惺惺地回来,我告诉你,准没好事!”
礼江城走后片刻,议论仍还未消停,甚至愈发波澜起伏了,街坊邻居各个都看上去很激动。因此,当顾卓晨出现在楼梯口的时候,并没有谁马上注意到他。
他背着黑色的书包,安静地穿越过正在议论的人群。
“唉,明明几年前还是个不起眼的家伙,现在飞黄腾达了就看低人了……这家子母女还真是挺可怜的……”
“我看他这种人不会有好下场的,在外面养的也肯定不是什么好货……”
站在自家门前,顾卓晨原本低着头在开门。听见这样的谈话内容,他的手竟一抖,结果钥匙便掉在了地上。
“哐当——”金属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显得很是清脆。
众人的注意力马上就随着这一声响声转移到这边来了,当他们注意到正弯下腰拣钥匙的人是顾卓晨时,便纷纷闭上了嘴巴。
或许是对这种无形之中更高一级的家庭有着特殊的崇敬,顾家附近的街坊邻居,凡是在议论像礼家碰到的种种之类的事情时,都尽量避免在顾家人面前提到。
在他们看来,这是集体默认的。
“恩……抱歉。”顾卓晨抬起眸子,冲着众人露出浅浅的笑容。接着,他利索地用钥匙打开门,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沉默着走进了屋子,再“哐当——”一声重新关上门。
屋子里,顾卓晨静静地靠在门口,他听见门的另一边又渐渐响起议论声:
“哎哟,你说说顾家这孩子,就连看着也可以让人放心……”
“对啊对啊,听说他原来就已经被什么大学提前录取了呢……”
“唉……要是我有这样的孩子该多省心啊!”
听着谈话声,顾卓晨只感觉仿佛有很多细小的虫子在往他身上爬。
下一秒,他想起刚才听到的话,心里不由得一惊,便离开大门处,神情匆忙地穿过客厅,想要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去。
“卓晨?你回来了……”沙发上,杨易如抬起头轻声问道。
“啊,恩。妈我先上去了,午饭待会儿再吃……”
顾卓晨的脚步踩在楼梯上,发出“咚咚”的声响,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杨易如的脸色,确认她今天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代后,才转身上了二楼,进入自己的房间。
客厅里,杨易如仰着头看了一会儿高处的楼梯。
“恩……”过了一会儿,她到底是没有走上楼梯,而是低下头来,重新拿起膝盖上的报纸,寻找刚刚读到一半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