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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时间刺客--艾克《《续集1》》

你总在漆黑的夜被噩梦缠身,醒来后的你总是惊恐地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你的啜泣声压得很低,但却逃不过我天生灵敏的听力。望着颤抖着羸弱身躯的你,我微叹出的气息在黑暗中瞬时消失殆尽。你的身子冰冷得没有生气,小心地拥你入怀,揽住你瘦小的身躯,任由你在我肩头淌泪。对爱情懵懂无知的我们不明白暧昧,我也不知用怎样动听的语言才能抚平你受伤的心灵。轻轻拍打你的背,为你低声哼着能伴你入眠的童谣,我试图封锁你那满是疮痕的回忆。

我知晓你的童年饱受凌虐与欺辱,坚强的你挺过了八个如恶魔般可怕的年头。我不知那八个凛冽的寒冬你是如何在无助与痛苦中度过,但我想成为一束光。我想驱散你心头无边无际的阴影,我想牵着你的手带你逃离无穷无尽的梦魇,我想带你走向真正的光明,温暖与阳光才应该属于美丽的你。

——艾克

1,

祖安的仲夏给艾克带来最深的印象便是那广袤无垠的夜空了。高不可攀的繁星精心的点缀着这片天空,无论是人间的滚滚硝烟还是过度污染引起的臭气都不能玷污它深蓝的光泽。

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艾克喜欢这么比喻仲夏的夜空。

晚风娟秀地拂过他的脸庞,缓缓地闭上眼,思绪总会飞得很远。很远。他的嘴角上扬到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静静地享受着自己所追寻的美与快乐。

温暖的阳光透过老木板上的空隙,悄悄地落在了艾克的鼻尖上。

艾克不情愿地睁开睡眼,转头看了看一旁还没醒来的阿尤纳和珂丝,轻轻地推开木板,探出脑袋望了望微明的天际。

祖安的仲夏没有黑暗。天空中依稀挂着几颗寥落的残星,明媚的朝阳驱散着艾克的睡意。他眯缝着眼粗略判断了一下时间,这对于一个常年流浪的人而言易如反掌。

“才七点啊。”艾克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缩回水泥管里看了看卷着身子在这狭小空间里憩息的阿尤纳和珂丝。

夏日带来的炎闷被尽数阻挡在管道之外,他们的睡颜还算安详,似乎很满足安居于这个冬暖夏凉的小窝里。

“还是去给金克丝和死胖子带点吃的回来吧。”

艾克喜欢称“吉茵·珂丝”为“金克丝”,只是觉得“金克丝”念起来更朗朗顺口罢了。

珂丝也不在意,艾克和阿尤纳已经陪伴她度过了小半个冬季和整整一个春天。不过祖安的春季根本没什么特别的,甚至这里除了苔藓再也找不到一湾绿色。

艾克慢悠悠的向管道外爬,可是虽然他一再小心翼翼不让自己发出噪音,却还是惊醒了本就只是浅睡的珂丝。

“还早呢,金克丝。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你再睡一会吧。你看你都有点黑眼圈了,昨晚肯定又没睡好吧。”

艾克不经意的蹙了蹙眉,但珂丝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紫红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艾克,他知道这小丫头是想和他一起去了。

其实这几个月来女孩的话并不多,或许是不堪回首的往事造就了珂丝现在的沉默寡言。艾克明白她心中的阴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被驱散的,如此黑暗的领域甚至连阳光也不敢涉足。

好在经过几个月的接触,艾克已经渐渐能读懂珂丝复杂的眼神里所蕴藏的含义,不过倒霉的阿尤纳面对这个不爱说话的女孩简直就是束手无策了。

艾克将一颗石子放在了水泥管上,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代表离开的人是出去找能够充饥的食物了。

艾克领着珂丝向此时已人声鼎沸的凡斯街走去,即使是黎明时分,凡斯街的热闹依旧不减。

“据说这凡斯街原名好像叫什么什么斯凡街,是以一位几十年前祖安强大魔法师的名字命名的。不过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大魔法师似乎销声匿迹,这街道也在政府的压力下改了名字。”

艾克饶有兴致的向珂丝介绍他从小生长的凡斯街,不乏有商人卖力的吆喝在他们耳畔回响。

古老的石板已经泛起点点白斑,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岁了。墨绿色的苔藓夹杂在石板缝里,给人带来一种充实的视觉效果。街边的路灯已经生出了不少铁锈,周围的建筑物换了一座又一座,唯有屹立在那凡斯街最东部的老钟楼还顽强地伫立在老地方。

那里也藏着艾克满满的幸福回忆,静静地沉在那里,即使布满灰尘也不轻易触碰。

艾克领着珂丝绕过一个又一个拐角,流利地穿行在喧嚣的街道上,点点细汗渐渐渗过珂丝富有光泽的发丝,娇小的手掌紧紧地抓住艾克的衣角,不安感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外。

艾克伸手抚了抚珂丝随风飘扬的蓝发,凌乱的发丝被他乖顺地理到一旁,井井有序的搭在珂丝光滑的额前。他温柔的抓起珂丝发颤的小手,轻轻的握在手心,温暖的体温涌入珂兰柔嫩的肌肤,她也渐渐不再那么焦躁。

“怎么了,小金克丝?”艾克松开珂丝的小手,紧紧环住她的双肩,眼神里的疑惑直直扑向珂丝的紫红色双眸。

短暂的涣散后,那紫红色眸子里的光芒似乎重新凝聚了在一起。“我...我看见原来操控我的那群坏男孩了!”惊恐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便写满了她稚嫩的脸,紫红色里的光芒又开始紊乱起来。

艾克也是一惊,他知道那群人的存在对珂丝而言如同梦魇。短暂的慌乱后艾克的大脑也迅速冷静下来,他明白珂丝已经被恐惧剥夺了思考的权力,现在只有他才能保护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孩。

珂丝的身子还在瑟瑟颤抖,艾克轻柔地拍打着她的脊背,尽可能镇静地劝慰着珂丝:“别怕。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们,我们现在立刻离开凡斯街,不会有事的。”

珂丝微微垂首,艾克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却知道苦不堪言回忆在一点一点折磨着她的躯体。他本能的伸出一只手轻抚珂丝的脸庞,她的眸又对上了他的瞳。泪滴磨花了她的脸蛋,一层灰暗的霾在泪光的闪闪下蒙上了她的眼,精致娇美的面颊已被道道泪痕玷污得千疮百孔。

艾克心疼地为她拭去晶莹剔透的泪珠,那美丽光莹的液滴落在艾克的心头却如刀割般火辣,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带她安全的离开。

“我们快走吧。”他抓起她的小手,让珂丝脱离苦海的唯一途径便是带她离开。珂丝也没有反抗,身体僵僵的被艾克牵引着,像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偶,任由艾克的摆布。

艾克牵着珂丝冰冷的小手穿行在车水马龙的凡斯街,似乎周围的喧嚣已经与他们无关,他们不顾一切地想要逃走,却一不留神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身体。

“草你妈的哪个****敢撞老子?”艾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发觉这个粗鲁的声音有一丝的耳熟。而自己身后的珂丝已经开始不住的颤抖,秀气标致的脸已经因为惊恐而黯然失色,杂乱无章地扭曲在一起。

艾克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抬起双眸,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坏胖子阿毛。

艾克本能地向后退,可一旁的珂丝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短暂的惊讶后阿毛圆乎乎的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哟这老天爷也真他****的怪,老子和大哥他们找你们半天找不到,现在你们这两个毛头小子竟然来自投罗网。”

阿毛肥胖的脸颊因为增添了诡异笑容的缘故看上去更加恶心了,他踏着沉闷的步伐缓缓迈向呆滞的珂丝,扭动手腕发出的“咔咔”声令艾克不禁畏惧。

艾克也微微愣了一下,便在阿毛企图将珂丝拦腰抱起前猛地将珂丝拉到自己身旁,牵住她的小手带着她再次拖着她的身体跑了起来。

“好小子还想跑,这次我看你们往哪逃!”阿毛硕大的体型奔走起来却很灵活,艾克托着还在发愣的珂丝确实有些吃力。

“金克丝!你发什么愣啊?一看到这群坏家伙你就害怕得连路都不敢走了吗?你的未来不希望有他们吧?那就动用你的双腿,和我一起逃,逃到没有他们的地方!你的未来我会和你一起守护!”

艾克发自肺腑的独白也惊醒了珂丝,深红色的双眸第一次泛着坚定的光芒。

“嗯!”

“好,这才是我认识的金克丝嘛!嘿嘿,管他什么狗屁坏蛋,都不能影响我们的未来!”艾克见珂丝重新振作起来,黝黑的脸庞上也挂上了一弯欣慰的笑。他拉着用尽全力的珂丝越跑越快,不一会便把胖子阿毛甩得远远的。

“该死,这两个小鬼怎么突然跑这么快了!”阿毛咬牙切齿地盯着飞驰在凡斯街头的艾克和珂丝,对着一个类似对讲机一样的玩意大声吼道:“喂我是阿毛!我找到珂丝那个****和毛头小子了,他们正往三街区跑去,快去截住他们!”

2,

“艾克!艾克!快醒醒啊!艾克!”艾克艰难地睁开沉沉的双眼,却在一片漆黑里迷失了视线。无边无际的黑暗映入他的眼帘,他什么也看不见,一种被黑暗吞噬的恐惧涌上心头。

“金克丝?”艾克辨别出那是珂丝的声音,他揉了揉自己发痛的后脑勺,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十来厘米的水荡里,他竟一时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滴滴答答的水声时不时打破那令人发毛的寂静,闯入他的耳膜。从四面八方散发出的恶臭味让他觉得恶心,他企图判辨自己身处何处,但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却打消了他的念头。

“啊!艾克你终于醒了!太好了...这里好黑我好怕...”珂丝熟悉的声音在他右方响起,他轻轻地将珂丝揽入怀抱,“别怕,有我在。发生了什么?我们这是在哪?”

“啊你不会摔失忆了吧?我们被那群坏家伙包抄过来堵住去路,无处可逃的情况下你抱着我直接跳进了旁边一个没有井盖的下水道里。还好不算太高下面又有水你才没事,真是太乱来了!”

“哦...我想起来了,当时情况紧急,我可不能让他们把你抓回去。你没有受伤吧?”

“嗯...我没事...你呢?要不要紧?你可是完全保护着我重重地摔了下来。”珂丝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看得出她此时的情绪也有些激动。“他们搬来一块大石头,把下水道的入口堵住了...我们可能...再也出不去了...”

珂丝开始小声啜泣起来,但在这无边的黑暗里艾克却看不清她的表情。他清楚地意识到祖安的下水道有多么危险,说不定他们真的要在这里送命了。

艾克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他不能让心灰意冷的珂丝丧失求生的欲望。“没事的,这里一定还有其他出口,我们会找到出去的办法的。”

艾克企图缓缓站起身子,但方才从高处摔下所造成的伤痛迫使他再次坐回水荡中。火辣辣的撕裂感从身体上各个部位涌入他的神经,他紧蹙着眉头,强忍痛苦不发出一丝声响,只为不让珂丝担心。

“怎么了,艾克?伤得很重吗?”

“没事,好久没站起来了腿有点麻。你扶我起来吧。”艾克紧咬牙关,在珂丝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来。剧烈的疼痛麻痹着他的大脑,但他至始至终强忍痛苦没有哼哼一声。

珂丝似乎也察觉到了艾克的不对劲,一路紧紧搀扶着艾克顺着水流的方向,走向下水道更深处的黑暗。滴水从不知道来自哪里的黑暗落在水荡里,发出哒哒的声响。艾克渐渐能适应这被漆黑所支配的环境,只是身上的伤口开始溢出鲜血。鲜红色的伤口浸在污浊的废水里,各式各样的病毒疯狂地从这个鲜红漏洞入侵艾克的身体。他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眼前的黑暗也若隐若现,他的步伐越来越沉重,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渗出,布满了他黝黑的脸庞。

他狼狈地摔倒在地,珂丝焦急的哭喊声在他的耳边越来越小。终于,他的眼皮重重的合上,“金克丝...好好...活下去...”

珂丝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倾泻而出,她哭花了美丽的容颜,却再没有人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她不停的呼喊着他的名字,寂静空旷的下水道里回荡着她的哭喊声。她无助,她绝望,这次没有人紧紧握住她的手;没有人轻轻拍打她的背;更没有拥她入怀,在她的耳边轻轻诉说一句:别怕。

“是谁啊,大清早就在这鬼地方哭。这年头连这个恐怖城邦的下水道都有人敢闯进来,还真是不要命的家伙。”一阵尖尖的嗓音从下水道的更深处传来,不禁让珂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生物居住在这乌烟瘴气的下水道里。

珂丝紧张地盯着前方那片空洞的黑暗,稚嫩的童声从咽喉扑向那片未知的领域:“你...你...是谁...”

“哈哈哈哈哈我是谁?我是这里的主人!”尖尖的声音再次回响在珂丝的耳畔,那尖锐的笑声换作是谁听后都会心头发冷,更别说是珂丝这个小丫头片子了。

她想逃,但这次没有艾克为她指引方向,她的双脚被恐惧粘得死死的,就算用上成倍的力气也不能撼动那股强大的力量,她被恐惧所支配着,无助才是艾克不在她身旁时她该做的事。

但珂丝不能害怕,她知道昏迷不醒的艾克还需要她的帮助:他保护了我这么多次,难道我就不能保护他一次吗...求求你...就一次就好...一次就好...或许眼前这个可怕的东西可以帮助我们...珂丝,你要勇敢一点,或许它也不是什么坏家伙,现在能帮艾克的,只有你了啊!

珂丝坚定了心中的信念,她以一种哀求的语气对黑暗中的声音源头说:“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睡觉的,只是我朋友受了很重的伤,你能帮帮我们吗?”

但黑暗那头的声音似乎消失了一般,下水道又陷入了一贯的死寂。珂丝慌了神,将艾克半背在自己瘦弱的脊背后,艰难地挪动步伐向那深深的黑暗移动。她的心头已经没有了恐惧,没有了忧虑,背后沉沉的重量压得她有些踹不过气。一步...两步...她缓慢而困难地迈着步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水洼里溅起的泥泞玷污了她的脸蛋,但她已无暇顾及。

时间过得很慢,肩膀上不断传来的沉重感让她的呼吸越来越沉重,那个声音始终没有再响起,取代它的只有那哗哗的水花声。渐渐的珂丝发现周围的水越来越深,已经完完全全地没过了她的膝盖,这也就意味着她和艾克从一开始便选择了错误的方向——积水的方向不可能是下水道的出口。她的意志被这一晴天霹雳般的结论瞬间瓦解,脚下一个不稳便和背后的艾克一同在进了水荡里。她挣扎着爬起来,连忙吐了几口水,她明白祖安的下水道里的液体可不能下咽。她轻轻地扶起同样狼狈不堪的艾克,他的表情看上去已经更加痛苦狰狞。她四肢麻木的蹲坐在地上,艾克冰凉的身体紧紧地靠着她,一种深深的绝望攻占了她的意识,她仿佛看见死亡在向他们招手,霎时她的泪再次不争气的染上她的脸,眼角那晶莹的泪滴里已饱含绝望。“对不起...艾克...金克丝没能保护你一次...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喂!我可还没允许你们死在我的地盘呢!”那个珂丝被淡忘了的尖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珂丝在一片惊讶中左顾右盼却还是没能找到它的踪影。

“你...你在哪...你是谁...”

“我就在你眼前。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救你们。”尖尖的声音平静的回答着珂丝的问题,“我目睹了你对他所做的一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奇怪的身影慢慢地显现在珂丝的眼前,那家伙微微伛着身子双脚站立,一根细长的尾巴懒洋洋地拖在身后,尖尖的耳朵、锋利的爪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怪物都不是人类,分明是一只会说话的巨型老鼠。绿色的皮毛沾上污浊的浑水后湿漉漉的样子看上去更加让人恶心,大老鼠不整地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头上绑一副护目镜将它银色的头发狠狠地压下去。最让珂丝觉得好笑的是它手上握着的一把连她都知道那是玩具的枪,这样滑稽的打扮实在不符大老鼠本来狰狞的面孔,反而让珂丝这个小萝莉觉得它很可爱呢。

珂丝瞪大眼睛一脸惊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生物,眼神里满是本该有的好奇。她蹲下身子试探性地伸出小手碰了碰大老鼠,却引得它的暴跳如雷。

“啊!你干嘛!不准碰!没了护目镜我怎么瞄准!喂喂!那可是枪啊!我靠!我英俊帅气的银发!别扯啊别扯啊...”

“咯咯咯...哈哈哈...你真有趣。竟然还会隐身呢。”

“真是个调皮的小丫头,这个男孩肯定也是保护你受伤的吧。”老鼠扶了扶护目镜,像艾克努了努嘴。

珂丝微微一怔,泪水再次以相同的弧度划过她的脸颊,她双手抱膝蹲坐在地上,身子因为啜泣不住地颤抖着。

“喂喂...你不至于吧...”大老鼠伸出爪子碰了碰泪如雨下的珂丝,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喏,把这个东西涂在那个男孩的伤口处,可以驱散血液中的有毒物质。”

珂丝抬头抹了一把眼泪,接过大老鼠递过来的瓶子。瓶口破破烂烂的,好像一不小心里面的液体便会洒在地上。珂丝小心翼翼的拿着那瓶液体,少有的青紫色溶液扑腾扑腾地冒着沸腾的气泡,一股呛人的气味涌入珂丝的鼻腔,她慌忙捂住鼻子,伸直胳膊将这瓶液体拿得远远的。大老鼠似乎早就料到了珂丝的反应,面无表情地接过瓶子,抬起双爪缓缓向艾克踱去。

“老鼠君...那东西真的能...”珂丝连忙跟上大老鼠的步伐,但那瓶口散发出的恶臭味还是让她不禁地捂住鼻子。

“当然能。这叫以毒攻毒。”大老鼠停下脚步,微微顿了顿后才缓缓开口:“我在这里活了这么多年,当然对这里的毒素了如指掌。”它微微颔首,尖尖的声音不再那么刺耳,隔着护目镜珂丝看不见它的眼睛,但还是能瞟它嘴角的一抹苦笑。

“那...我可以知道你是谁吗?”

“我叫图奇。不过我什么都不是。”

3,

我诞生在这个昏天黑地的地方,漆黑与寂静是这里的代名词。

我恐惧,试图寻找一星光芒为我指引生的道路。

我彷徨,这里是哪里?我又是谁?我该怎么办?

一切的一切我都不知晓。

终于,我适应了黑暗。是啊,我生于黑暗。我不愿拥抱黑暗,即使这里是我的家。

生物进化又算什么?这里终究只有我自己。我没有同类,我没有伙伴,只有剧毒的污浊体陪伴着我。

我不会丧命,因为我是进化的最高产物。但为何我这么寂寞?我不愿选择与毒素同流合污,但我别无选择。

我试图找寻答案,我离开了那肮脏的下水道,却再也找不到一个能容纳我的地方。世界那么大,但无论我在哪里都会遭到厌恶与驱赶。即使是和我一样的老鼠,也要吱吱作响的警告我远离它们。一怒之下我毒死了它们,为什么它们没有变成和我一样的生物?为什么它们不能接受毒素的洗礼?

原来生物的进化,是那么的冠冕堂皇。

我终日躲在这漫无天日的下水道里,抑制着自己的能力,阻止着毒素不自然的流露,但即使那样,也没有什么地方愿意接受我吧?或许我只有永远隐遁在黑暗里,除了潜行我别无选择。

图奇只是一个名字,没有它,我什么都不是。

——图奇

“放开她...放开她!金克丝!不要!”艾克猛地坐起身子,脑袋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水泥钢管。他的脸上还写着意犹未尽的惊恐,他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脑袋,忍不住低声叫骂了一句。他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竟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水泥钢管居住所,而阿尤纳和珂丝都在一旁静静地沉睡。

“原来是梦啊,刚刚那么大动静金克丝竟然没被我吵醒吗。”艾克不解的凝视着珂丝的睡颜,他不明白为何记忆里自己和珂丝还呆在下水道里处于等死的状态,而如今却已平安脱险。

“两天了,你终于醒了啊?”尖尖的声音传入艾克耳膜,让听力敏锐的他觉得很不舒服。他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说话者的身影,正觉奇怪之时,一个绿色的身影渐渐浮现在他的眼前。

“你是谁?”艾克警惕地盯着这个诡异的来客,瞥眼看了看身后还在熟睡的珂丝与阿尤纳。

“我叫图奇,对你而言,我是你的救命者,对我自己而言,我什么都不是。”图奇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的阴霾布满它的眼。

“是你救的我吗?谢谢你。”

“你不需要感谢我。”图奇伸出它那锋利的爪子指了指珂丝,“倒是这个女孩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一直陪在你身旁,直到几个小时前才终于撑不下去睡着了。真让我很感动呢,和在下水道里的遇到她的时候一样,那种感动的感觉我还从来没遇到过,所以我才会救你,因此你要感谢就谢她吧。”

“金克丝...这个傻丫头...”艾克再次把目光留给了珂丝,深灰色的双眸里满陷那令人沉醉的温柔乡。他轻轻的为她缕去散乱的长发,几丝蓝色从他的指间匆匆流走,荡漾着,嬉笑着闯入他的心头。

“我们出去说吧,这里我怕吵醒他们。”

“嗯。”

“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吗?”图奇望着一朵逐渐飘渺的云彩,缓缓开口。

“洗耳恭听。”

“我是生物进化的最高产物。有一天我莫名其妙的诞生在祖安肮脏的下水道里,我没有任何的同类,孤独与寂寥让我迫切的想摆脱自己的命运。”图奇轻轻地垂下了头,仿佛它又再次置身于那聊无天日的混沌之中。“我毫不费劲的熟悉了这下水道的构造,凭借最高进化体的智慧,我轻而易举的来到祖安城的地表上。你恐怕没法想象我第一次见到阳光时的兴奋,我爱这耀眼的光芒。我试着融入这座城市,可因为我的身体带着我控制不了的毒素,所有的人都觉得我是个怪物。或许我本来就是吧。”

图奇自嘲得笑了笑,艾克透过夕阳的余光发现了它眼里满怀的悲凉。“我试着接触他们,我试着说服他们,但他们远远看见我便一边大喊着怪物一边四散的窜逃着。还来不及开口,便已是人去楼空。智慧给予我能够陈述上万种语言的能力,但又有什么比无法开口更悲哀的呢。我试着用我身上的毒素改变那些嘲笑我的鼠辈,让他们成为我的同类,我只希望不再那么孤独。结果是注定的,它们都死了。我很愚蠢吧?试着用自己的力量违背大自然。见过我的人称我瘟疫之源,我发疯似地逃回那黑暗的地沟里,我选择和剧毒物作伴,或许这下水道才是我的归宿。”

图奇静静地望着那缓缓陨落的残日,艾克瞄到它的眼角泛着点点的结晶。

“有兴趣加入我们吗?”艾克收起了一贯的戏虐语气,眼神里透露出无尽的坚定。

“你...愿意让我加入?”图奇不明白艾克这么做的原因,但那阳光般笑容却代替着缓缓下沉的夕阳,渐渐融化着那颗被冰封已久的心灵。

“当然,为什么不。”

“这是为什么?可怜我吗?”

“并不是,我很欣赏你,我们会成为很好的伙伴。”那抹纯真的微笑让图奇再也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它自问世以来第一次笑了。“好,我愿意加入你们。”

“那么恭喜图...图什么来着...我忘了你的名字了。”艾克挠了挠耳朵,丝毫不觉得尴尬。

“图奇。”

“这名字不好记啊...要不我以后称呼你为多尾先生吧?”

“为什么?”

“只是觉得这样很可爱啊哈哈哈。”

“不行叫我图奇啦!”

“好的我知道了多尾先生。”艾克啧啧的笑着,即使他过着不同于同龄人的生活,也依旧在生活的磨砺里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快乐。

图奇也笑了笑,它万万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它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属,它也找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我是谁?我是图奇,亦或是多尾先生。但它的名字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有了属于自己的身份——艾克的伙伴。

夕阳用尽全力洒下最后一抹余晖,将那低空下黑压压的污染在最后一刻被抹成了彤红色。一切的一切都随着日最后的的坠落拉下了帷幕,但艾克他们的故事,或许才刚刚开始。

4,

一粒洁白的雪花在风的指引下轻轻地落在了珂丝的鼻头上,小家伙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图奇抖了抖长长的胡须便迫不及待地回到梦境,而鼾声如雷的阿尤纳在睡眠状态下更是没有什么能吵醒他。

“下雪了...冬天又来了吗...”珂丝小心翼翼地揭开那块老旧的木板,刚一探出小脑袋便被又一粒雪花冻得缩回了脖子。

“睡不着吗?”艾克耷拉着一条腿躺在水泥管的上方,他的双手枕在头后,眯着眼惬意地仰望着这片黑暗的星空。

珂丝又伸出了小脑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后才发现艾克从那个角度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不过艾克倒也不在意珂丝的回答,一年的时光里他早就适应了她沉默寡言的性格。他深深的明白这个女孩并不是不爱说话,只是童年的遭遇深深地扎根在她的心里,那缭乱的心结造就了她的孤僻。

“金克丝,冬天又来了呢,真是令人厌恶的季节,你说呢。”艾克依旧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珂丝却从他那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中分明地感受到一股惆怅,只是她还不知道原因罢了。

“嗯。”珂丝没有多想,只是轻轻地附和着他,没有过多的语言,却足以表达她所想传达的一切。

“哎,真怀念仲夏的夜空啊,现在的夜除了刺骨的雪花外还是只有雪花。”艾克嘟哝着嘴,微微叹了口气便笔直地做起身子,“睡不着的话我带你去个地方吧。那里可是个看星星的好地方,虽然在这黑漆漆的夜色里估计也没几颗星星敢出来玩吧。”

“嗯。”珂丝的语气依旧很平淡,但一抹迷人的微笑却挂上了她的嘴角。艾克从水泥管上一跃而下,接应着缓缓钻出小窝的珂丝。即使是在这刺骨的冬天他们也只有那一年四季都不变的一套衣服,或许这就是流浪者的悲哀,还有什么比在寒冷中衣着单薄更要命的了呢。

黑黑的夜色下衬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小小的他们走在微弱的月光下却反射出大大的影子。雪花依旧是那般地如影随行,但即使是昔日人潮涌动的凡斯街此时也只有稀稀疏疏一个身影,曾经的繁荣就像一去不复返,如今只能空余一杯无用的落寞酒。在这隆冬来临时节,流浪者们都溜回了自己的归宿之地避寒,走在大街上的大都是拥有厚实的羽绒衫、皮甲的达官贵人或小康家庭,像艾克和珂丝这样的家伙还真是稀有呢。

艾克领着珂丝熟练地绕过一个又一个拐口,来到了一座高耸的钟楼下。这座钟楼恐怕是凡斯街最高的建筑了,布满苔藓的砖块和生锈的门环无不体现它的古老。“有些日子没来这里了,它又老了不少呢。”

伴随着沉闷的吱呀声,那扇油漆已经掉了一半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一前一后地步入钟楼。那钟楼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厚厚的灰尘布满了所有它们能涉足的地方,足以证明这里常年没人往来的荒废。一缕微弱的月光洒在回旋楼梯上,就像在指引拜访者登高的路径。

“我们上去吧。”艾克和珂丝踏上狭窄的楼梯,在那束光辉的引导下一步一步地向高处探索。那楼梯蜿蜒曲折似直指天堂,也不知他们走了多久才走到了尽头。那是一间废弃的储物室,里面不乏有些稀奇古怪的杂物,只是尘埃早已落定于这间房,没有什么比荒凉更适合形容这里的了。

“这里的东西都是我以前的发明,材料都取自于垃圾场,这里就是我堆放发明的地方,只是好久都没有来这里了,小时候我一旦制作出什么新的发明创造都会放在这里。”艾克拂去一个胶囊状透明物上的灰尘,灰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这是Z驱动装置,又叫零传动设备,还在研发中,一旦成功,它可以令时光倒流,它也将成为我所有发明里最得意的作品。只是五年了...我还是没能成功研发出它,要开启时光倒流的机制,装置里总是差了些什么...完成它是我多年来的梦想...只可惜我找不到任何完成它的办法。”

“相信你自己,你一定会成功的。”信任与鼓励充满了珂丝紫红色的眸子,“你一定会实现你的梦想。”

“恩。谢谢你,金克丝。我带你去天台上看看吧。”艾克小心地放下Z驱动装置,从杂物堆里翻出一架吱哑作响的梯子后又打开了一扇木质天窗,他顺着梯子爬上了天窗,又伸出手拉着珂丝爬了上来。

映入眼帘的是那触手可及的夜空,遥遥繁星好似伸手便可摘入囊中。朵朵黑云压在头顶,即使是天堂离这里也只有一步之遥。珂丝惊讶地盯着天空出神,此时的雪已经停了,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艾克坏笑着选择了一块砖瓦坐下,他们已经来到了整个钟楼的至高点,当然也就是凡斯街之巅。

“夏季的夜空才叫美,这个根本不算什么。”

“我好想见见。”

“会有机会的。就在明年,不是吗。”

“嗯。”

“金克丝。”

“嗯?”

“我的梦想...关于Z装置...真的能实现吗?”

“当然啦,你这么聪明,还有什么搞不定呢。”

“谢谢你。”

艾克依旧随意地躺在砖瓦块上,半晌的沉默后他缓缓地开口了。

“金克丝,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嘛...我的梦想是能去一次皮城特沃夫。”

“哦?去那里干嘛?”

“那里是瓦罗兰的进步之都,据说所有人都活的很幸福,和我们的祖安截然相反...”珂丝轻轻地垂下了头,艾克知道那是她的心结又开始作祟了。

“那...我带你实现你的梦想怎么样?”艾克还是仰望着浩瀚的天际,但无论是语气还是眼神里都透露出了少有的认真。

“真的吗?”珂丝的小嘴巴长得老大,她没想到艾克会提出陪她去皮尔特沃夫。

“当然。正好我也听说过这个地方,就当去旅游咯,我们流浪者就是要潇洒一点才有意思嘛。”艾克倒是摆了摆手,轻松与无所谓清清楚楚地刻在他的脸上。

“太好了!谢谢你艾克!”珂丝激动得合不拢嘴,“但是我从小到大连凡斯街都没有离开过,我们会不会...”

“放心啦有我在呢。相信我。”艾克当然知道珂丝指的什么,他自信地拍了拍胸脯,尽量地带给珂丝更多的信任感与安全感。但其实他提出这个想法也只是一时兴起,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助珂丝实现愿望,皮尔特沃夫这个敌对的城邦对他们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嗯。我相信你。”一缕和煦的微风悄悄地闯入幽深的黑夜,迎合着柔和的月光攀上了珂丝的脸颊。她伸出手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发,眺望着远方层层峦峦的建筑,“这里其实也很美呢”

“当然。这里可是我的故乡祖安呢,我时常为自己是一个祖安人而骄傲。”但凡提到祖安,这个小小男孩的脸庞总会洋溢出不散的自豪,他总是那么的爱自己的故乡。

月光就那么静悄悄地卧在他们的身上小憩,慢慢的一股倦意涌上了珂丝的大脑。夜空里依旧有几颗微明的星扑朔着迷离的光斑,寒风就这样肆无忌惮地从珂丝的指尖滑过,轻轻地为她蒙上了眼。均匀的呼吸和低声的梦呓挂上珂丝的嘴角,她就这样躺在艾克的身边进入那美妙的梦境。不知是因为艾克伴她身旁为她带来的安全感还是这里无暇的夜空为她带来的美好幻想,一向无法安然入眠的她即使在这初冬的黑夜里也暖暖地陷入梦境,嘴角的那抹微笑便是最好的证明。

“会着凉的,傻瓜。”艾克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褪去自己身上破烂的上衣披在金克丝单薄的身躯上,黝黑的肌肤上只留一件短袖着抵御寒风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骚扰。

月下两个小小的影子依偎在钟楼的天台上,皎洁的月光惊起云彩四散的逃窜,彼此的约定就在那一刻签订了契约,哪怕夜再黑,他们,有梦。

5,

这是个大雾弥漫的日子,不过谁也不能保证祖安城的大雾里没有混杂着什么毒烟。漫长的隆冬还没有过去,这对于流浪者来说依旧是严峻的挑战。

艾克和阿尤纳穿行在白茫茫的雾气里,它们笼罩了维克街的一切——这里是祖安的另一大街道。但它昔日清晰的道路已尽数被白色所覆盖,人们很容易地便会迷失在这片云雾缭绕的地方。

阿尤纳和艾克也不例外,即使是往日对着维克街的格局甚是了解的他们,也在这苍茫的雪白中所迷茫。或许换做艾克熟悉得连路上有几颗石子都知晓的凡斯街,大雾才没有一丝可乘之机。

“怎么办,艾克。我们完全找不到方向,该去哪里找吃的?”阿尤纳紧紧地皱着他那对细细的眉毛,凝视着漫无边际的雾霾。

“还能怎么办,据我判断这大雾短时间内是不会散去的。我们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艾克无奈的摊了摊手,他没有意识到在这能见度几乎为零的大雾里阿尤纳根本看不见他的这个动作。

“哎我可没有你那么出众的听力,真怕走着走着我就跟丢你了。”

“这个好办,你把你那破烂的护目镜的皮带拿出来当引线,我们一人牵着一头走就不会走散了。”

“不行,那铜质护目镜可是我的宝贝,万一弄坏了怎么办。”

“得了吧就你那破烂还铜质,就连镜片都没有,能有什么用。”艾克不屑的回应着阿尤纳,在他眼里那护目镜真的就只是一对破烂,根本不是什么铜制品。

阿尤纳虽一万个不情愿,还是嘟哝着嘴把护目镜交给了艾克,他也知道除了这个办法外别无选择。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在白色里摸索着前行,艾克走在前面也只能像无头苍蝇一般漫无方向地到处乱撞。虽然他们的样子看上去的确很滑稽,但对于防止走散这一点而言的确是很有作用的。渐渐的他们再次迷失了方向,焦躁开始攻上两个少年稚嫩的心头。

终于,一星明亮的灯火模糊地穿过白雾映入艾克的眼帘,或许是出于本能,艾克和阿尤纳像冬夜里迷失的亡魂一般扑向那最后的招魂灯。艾克借住阿尤纳的肩膀,偷偷地趴在灯光来源的房间窗台上,好奇心驱使他们肆意地窥视着这个房间。

“艾克...”

“嘘,别出声。”艾克挥了挥手打断了阿尤纳的话,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

“要不是我结实,迟早被你压垮了。”阿尤纳又嘟囔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驼着艾克,以尽一个人梯的职责。

透过高高的窗台,艾克发现不大的房间里已经被人翻得一团糟,家具凌乱地倒在木质地板上。艾克的目光在一片狼藉中搜寻着,发现一个小小的黑影半弓着身子在床底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

当艾克还在疑惑这个黑影到底是小偷还是户主的时候门外竟传来一阵脚步声。艾克判断出那是个中年男人的脚步,沉稳悠闲的声音透露出他才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也就意味着眼前这个黑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偷。

显然黑影也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动静,他一时慌了神,踉踉跄跄地转过头向窗边跑来。艾克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小偷的相貌就急忙勾下身子企图不让他发现,但下面的阿尤纳却毫不知情,面对艾克猛然的弯腰,他一个重心不稳便和艾克一起跌倒在了窗外的草坪上。

艾克已无暇顾及阿尤纳骂骂咧咧的抱怨声,他知道小偷会跳窗而逃,但周围浓密的大雾似乎就是为了他的潜逃而做好的准备,要在这么繁密的雾里抓住他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艾克不顾阿尤纳依旧不只不休的喊声,天生的正义感驱使着他的行动,他选择蹲在窗外以守株待兔的方式抓住那个小偷。

为了祖安的正义。他这样安慰自己。

果不其然那个小偷选择跳窗逃跑的方式,不过显然他没有什么经验,身手也不灵敏,他甚至需要倒退着趴在窗上一点一点下落。

艾克见到这小偷的身手后心里也有了几分底气,只是在这大雾弥漫的地方他依旧看不清罪犯的脸。阿尤纳也像明白了什么一样乖乖地闭上了嘴,微微放大的瞳孔显得他有些紧张。

罪犯的一只脚已经滑下来暴露在了艾克的视线里,即使是如此近的距离艾克也只能勉强看清。那是一只没有穿鞋的小巧精致的玉足,白皙的肌肤混杂在白茫茫的雾里,增添了一种朦胧感。那

一点也不像凶恶之徒的脚。但艾克来不及多想,伸出双手用力的拽住了那只小脚丫,他猛地向下一拉却因为过大的惯性栽在了大雾里。而那只脚的主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的惊呼了一声后便摔在了艾克的身上。

艾克听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艾克揉了揉生疼的脊椎,身上的小偷简直轻得不像话,身体接触所带来的柔软触感不禁让他心旷神怡。几乎零距离的接触艾克终于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个年龄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雪白的长发散乱地搭在她的耳畔,女孩的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在浓浓大雾中就像被蒙上了一层轻盈的纱。

女孩警惕地盯着艾克,时不时瞥一瞥周遭的环境。但女孩依旧趴在他的身上没有起来的意思,他们就这样在大雾里僵持着。直到房间内传来粗旷的叫骂声后,女孩才像意识到什么猛地爬了起来,在艾克反应过来之前便消失在了茫茫大雾中。

“刚刚雾太浓了,我都没看清那个翻窗出来的家伙长什么样子。”阿尤纳跺了跺脚,又开始抱怨起这惹人恼的天气。

艾克已经没有心思听阿尤纳的抱怨,不知为何那个白发女孩的面容塞满了他的脑海。他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说不出来的滋味。

大雾渐渐散去,不出珂丝的所料,艾克和阿尤纳空手而归。于是珂丝和图奇决定让艾克与阿尤纳休息一会便一起去找寻充饥的食物。

即使大雾已然消散在这刺骨的隆冬里,但那噬魂般的冷风依旧高傲地扑打在大伙的脸上。一个接一个响亮的喷嚏作为寒风的战利品随着它飞向更遥远的黑暗,珂丝瓷娃娃般的脸蛋上已经多了几抹红晕,在微弱的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他们选择的依旧是人潮涌动的凡斯街。高傲的凡斯街丝毫不为季节所动,似乎要永远保持着车水马龙的姿态直到它最后的陨灭。他们照例分成两队人马从两头开始搜刮凡斯街的所有可利用资源与粮食,艾克倒霉地和阿尤纳分到一组,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沿着斑驳的砖瓦路搜刮着所有可以利用的宝藏,但是一丁点食物也没有找到,艾克不禁感到疑惑。

不过他们也不是毫无收获——艾克找到几个铁质的零件,他又拥有研究新发明的基础材料了。阿尤纳跟在艾克身后依旧喋喋不休嚷嚷着没有充饥的食物,艾克真搞不懂这肥头大耳的家伙为什么不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肉吃掉充饥。

艾克突然停了下来,身后的阿尤纳来不及刹车撞上他的后背,两人一同踉跄地摔了个狗啃泥。但艾克毫不在意地起身拍了拍泥土,示意刚要叫骂的阿尤纳跟着自己来。阿尤纳还以为艾克发现了食物的踪迹,乐呵呵地跟在他的身后。

艾克确信他又听到了那个白发女孩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巧妙地绕过了两座泥土做的城墙后果然望见了那雪白的发梢。女孩的背影很消瘦,她依旧****着双足,但艾克看不见她的脸。女孩的对面矗立着一只凶神恶煞的大犬,而她的身后也有一些或残或健全的狗,应该是群流浪动物吧。

女孩大声地对着那不善的恶犬吼道:“这里的食物是我带来分给大家吃的,不许你一个人独霸。”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酥酥的,但是却坚定而不乏铿锵。艾克和阿尤纳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她的身子微微有些发颤,或许对这大犬还有些恐惧。

大犬的嘴里渐渐发出低沉的警告声,但女孩还是没有退缩,她身后的流浪狗们也都附和着她发出“嗡嗡”的声音以示还击。艾克注意到流浪狗后有一个破旧的大木盆,里面装着些残羹剩饭。原来这个女孩把找到的食物带给了这些流浪狗,也难怪艾克和阿尤纳没有找到可以食用的充饥物了。

艾克心里最柔弱的地方微微有些触动,那个女孩穿着也破破烂烂的,或许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体格健壮的大犬大啸一声后毫不畏惧地冲向女孩,女孩地身子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但她依旧没有挪动半步。艾克早就料到这一切的发生,迅速捡起一块早就看好的石头向恶狗扔去。

女孩在恶狗扑向她脸颊的一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再次睁开眼后却发现恶狗已经软绵绵的倒在了一旁,而它的额间处依稀有一块血迹。

“喂!你没事吧?”艾克笑嘻嘻地跑过来,阿尤纳拖着肥硕的身体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是你...救了我吗?”白发女孩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艾克再一次见到她的脸庞,只觉得她很清秀。冰山般的气质里透露出一丝冷漠,微微有些不符合她善良的内心。

“嗯。你很善良呢。”艾克指了指女孩身后的流浪狗们,脸上的笑意依旧不减。

“哦,谢谢。”女孩依旧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转过头去拿那个破烂的木盆。

“艾克,你救了她,她的态度却好冷淡啊。”阿尤纳对女孩微微有些不满,却又不敢招惹这个看起来无比强势的女孩。艾克却依旧保持着微笑,让阿尤纳有些捉摸不透。

女孩端起破木盆走向流浪狗们,她缓缓地蹲下身子,将木盆里的食物分享给那群可爱的小动物们。她轻轻地抚着一只黑斑小狗的小脑袋,它惬意地享受着,和女孩嬉戏着,打闹着,尾巴同摇铃般不停地摇晃着。女孩将那只黑斑小狗拥入怀里,艾克注意到她的嘴角扬起了一个美妙的弧度。

她笑起来,真的很美。洁白的牙齿半掩半藏地点缀着她本就白皙的脸蛋,两个不深不浅的酒窝进一步装点出她的美。女孩一反冰山美人的形象,放下高傲后的她真是一个活泼的女孩子呢。

“多笑笑吧,这样的你才更美。”艾克矗立在女孩的一侧,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笑容。

女孩没有说话,别过头望着艾克的眸子。女孩微银的瞳孔正对上艾克深灰的眼眸,艾克发现她的眸子上似乎永远有一层不散的水雾。

“有时候,她和金克丝很像呢。”艾克心里想着,气氛微微显得有些尴尬。

“一个人,不孤独吗。”艾克就像看穿了女孩的心思,他的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开口打破了这无言的平衡。

女孩还是没有回答,却不经意地低垂下了眸子,银白里的那抹怅惘已经告诉了艾克她的答案。她抚顺着那只黑斑小狗的毛发,薄薄的嘴唇终于分裂。

“从上一次见面开始,我就觉得你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呢。”女孩不再是那幅冰冷的表情,只是嘴角的弧度微微减低了一些,看上去更像是一抹无奈的苦笑。

艾克收起了那抹微笑,深灰色的瞳孔里荡漾着坚定的光泽。“这是我所尊崇的正义,我爱祖安,我希望尽自己的一份力改变它。它会成为我所期盼的祖安,一定会。”

“祝你成功。”

“你...愿意加入我吗?我们共同构建我们所愿意看到的祖安,好吗?我看得出,你也有一颗善良的心。”

女孩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这么多年我所经历的痛楚自然不少,过去的都过去了,生活已经将我磨砺得更加坚强。”她微微顿了顿,抬起头望着那灰蒙蒙的天空,尽管它不同其他地方那样湛蓝,但家乡的景致却永远是那么美。“我所愿守护的,只是这些弱小的生命。经历过死亡的边缘,我才更懂珍惜。我不是个完美的正义者,正如你所看到的,我也做偷窃的勾当。原因很简单,为了生存。不过我只偷取那些达官贵族的渣滓钱。”

“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们所希望的或许差不多吧,有谁不希望自己的家乡变得更美好呢?”艾克恢复了没心没肺的笑颜,他明白眼前这个女孩也有着不一样的过去,但她却早已跳出了阳光无法照亮的阴影,选择跃向未来微明的晨曦。

“希望祖安迟早有一天能够变像我们所期望的那样美好。我们,是朋友了吧?”两个甜甜的酒窝依旧均匀的装点着她的脸庞,她向艾克伸出了娇小的手掌。

“当然。艾克。”

“迦娜。”

一黑一白两只小小的手掌交织在一起,祖安需要靠他们改变。光明终将降临在这片廖无边际苍穹下。

我爱祖安。因为它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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