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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定都长安

一切安排妥当了。刘邦每日在洛阳的宫殿大摆筵席,和手下饮酒作乐。这一日,刘邦和张良酒后在南宫的空中走廊闲逛,看见将领们三三两两地坐在宫外的空地上,交头接耳,好像在讨论什么事情。刘邦扭头对张良说道:“子房先生,你神机妙算,知道这些人在说些什么吗?”

张良笑了笑,说道:“当然知道。他们在商量如何谋反的事情。”

“什么?”刘邦下了一大跳,说道:“混账!天下刚刚安定,谁敢谋反?”

“那些觉得皇帝您赏罚不公的人。”张良说道。

“我赏罚不公吗?”刘邦反问道。

“有那么点味道。”张良也不怕刘邦翻脸,指了指外面那些三三两两的人,直言相告:“您当初和他们一样也是平头百姓,靠着这些人的帮助,打下了汉朝的江山。您当了皇帝以后,所封赏的都是萧何、曹参等这样亲密的老朋友,连卢绾这样没有显赫战功的人,就因为是您的发小,小时候帮你顶了不少罪过,也被破格封为了燕王。而您所惩罚,甚至处死的人都是您所厌恶的人。因而他们担心不是您的亲信,而得不到封赏,更担心因为以前有什么过错,得罪过您,反而被您杀掉。所以就一起商量着谋反。”

刘邦面露难色,说道:“子房先生啊!不是我不想封赏他们。您看天下就这么大。韩信、彭越、韩王黥布他们就拿走了一大半。我就这么点地盘了,再分给他们,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光杆司令一个,还不如回芒砀山去了。但您说的也有道理,我该如何是好?”

“您至少要做出一个公平合理的姿态来。不光要奖赏自己亲信的人,也要奖赏自己讨厌,但又有战功的人。给您的这帮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们一个希望,虽然这个希望有点渺茫,但有总比没有好,不至于图谋铤而走险的事情。”张良说道。

刘邦点点头。

“那么,皇帝您最讨厌的人是谁?”张良继续问道。

“雍齿这个王八蛋!”刘邦想也不想,咬牙切齿地说道:“当初老子在沛县起事,这小子带领丰邑的人和我作对,让我吃尽了苦头。我早就想干掉他。只是考虑到这小子后来跟着赵王投靠我,屡立战功,才没忍心下手。哪天老子不耐烦了,一定给他好看。”

“不不!”张良连忙阻止说道:“您不光不能处罚,还应该当众封赏雍齿。”

“呸!我封赏他?没门。哎哎!子房先生,你怎么这个表情?哦,我懂你的意思了,行行,就按您的意思办。”刘邦虽然老大不愿意,还是在偏远的巴蜀找了只有二千五百户的小地方给雍齿,封他为什方侯。

“什么?皇帝封他的死对头雍齿为什方侯?”第二天的酒宴上,那些功臣们听到这个消息,感到十分意外,震惊,最后又感到十分欣慰:“看来当今皇上还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呐!连雍齿这样的人都能得到封赏,我等自然还有希望。来来,喝酒喝酒。”

刘邦现场发挥,痛骂丞相和御史,催促他们赶快给大家评定功劳,论功行赏。萧何他们自然知道刘邦作秀的深意,也不反驳,老老实实地挨骂。刘邦骂的越狠,那些功臣们就越开心,纷纷起身给刘邦敬酒。在有人狂背黑锅的情况下,君臣关系又达到了一个和谐融洽的新高度。

当然,这些功臣中最高兴的莫过于雍齿。雍齿当初带领丰邑的人背叛刘邦,无异于在刘邦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在背后捅了他一刀。结果刘邦失去了唯一的根据地,大病一场,不得不投靠项梁叔侄。雍齿知道刘邦永远都不可能原谅自己,自己也不想得到刘邦这个口德不好的小流氓的原谅。雍齿于是投靠了赵王和秦军作战。但苍天捉弄,赵王后来加入了已是汉王刘邦的联盟,雍齿不得不跟着成了刘邦的手下。再后来,刘邦当了皇帝,雍齿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自己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刘邦的手掌心了。

雍齿不敢奢望能得到封赏,只要自己能凭着一点战功,保住性命就心满意足了。雍齿胆战心惊地参加朝廷的宴会,被安排在最靠近刘邦的位置,被自己一向看不起的当朝皇帝刘邦封为了什方侯。雍齿恍如梦中,揉揉眼睛,大胆地抬头看刘邦一眼,只见刘邦正面带着古怪的笑容,看着自己。雍齿连忙跪倒,痛哭流涕,被刘邦扶起来。在众人的欢呼喝彩声中,两人将杯中酒喝干,所谓相逢一笑泯恩仇啊!雍齿在心里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耳光:瞧人家刘邦的胸怀,多么坦荡磊落!而自己却从来看不起人家,真是有眼无珠!

安抚完功臣,朝廷开始讨论定都的问题。

在此之前,有一个人率先拜访刘邦,建议刘邦定都长安。此人叫娄敬,齐国人。他被上级调派戍守陇西,路过洛阳,特地找老乡虞将军引见,要求面见皇帝,报告重要的事情。

虞将军打量了老乡一眼,说道:“引见可以,但你得换身体面的衣服才行。”

娄敬羊皮袄,绑脚裤,一副车夫的打扮,一点不象能指点江山的谋士。

娄敬说道:“我如果本来穿丝绸,那我就穿丝绸去见;我如果本来穿粗布,就穿粗布去见。娄敬靠本事吃饭,衣服是坚决不换的。”

虞将军碰到这么个倔强的老乡,也没有办法,只得就这样带着娄敬去见刘邦。

刘邦看见车夫打扮的娄敬,心里好笑,也没生气,反而赐给娄敬饭食,等娄敬吃饱喝足了,才问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禀报。

娄敬就引经据典,分析了不宜建都洛阳,应该建都长安的道理。他见刘邦半信半疑,就打了个皇帝应该能理解的比方:“比如两个人打架,陛下肯定希望能扼住对方的咽喉,然后猛击对方的后背,是吗?”

刘邦也算打架的行家,自然熟悉这些招数,于是点点头。

“那么,如果陛下定都关中,就等于是扼守了天下的咽喉,同时可是随时敲打东方诸侯的后背。陛下意下如何?”娄敬反问道。

刘邦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此事还要在朝堂商议,你当时给大伙说说。”

刘邦本心是想定都繁华的洛阳,现在听了娄敬的建议,不得不将定都的事情重新捋一遍:彭城作为亡国之都,肯定是不用考虑的,项羽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是定都位于中原的繁华都市洛阳,还是定都位于偏远西部的长安?这是个问题。

当日朝堂上,各位大臣多大来至东方,自然希望定都洛阳。娄敬受命发表意见。娄敬细致分析比较了两地的优劣得失,说的口干舌燥,却发现得不到听众的正面的回应,只有大臣们瞪大的眼睛和不爽的表情。刘敬连忙住口,看来自己犯众怒了,只得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皇帝。刘邦也是犹豫不决:按说刘敬说的有理,但自己和大臣又都舍不得离开繁华的洛阳。再说,洛阳背靠黄河,西有崤山和渑水,东有成皋,面对尹川和洛川,地势险要,看起来也是个建都的好地方。

遇事不决,就找张良。刘邦将头转向自己的子房先生,想听听他的意见。

张良说道:“洛阳虽然险要,但中心地带狭小,方圆不过几百里,而且四面都容易受到攻击,不是建都的好地方。而关中就不同了,沃野千里,东有崤山和函谷关,西有险峻的陇山和岷山,南有富庶的巴蜀,北有盛产牛马的胡地。我们建都关中,南北西三面无忧,只需集中力量控制东方的诸侯。东方安定,则可通过黄河、渭水将全国的粮食运到长安;如果东方的诸侯叛乱,关中的军队和粮草则可通过黄河、渭水顺流而下,供给前线。陛下不妨设想,如果项羽当初分封天下,自己占据了关中,那么天下将是怎样的局面?”

刘邦不寒而栗,心想:“娘的,如果项羽当初占据关中,老子只有老死巴蜀了。”

“所以,娄敬的意见是正确的。我们应当定都长安。”张良最后做了总结。

张良都这么说,朝廷大臣们自然不敢发表不同的意见。其实张良说的道理,前者娄敬已经说透彻了。但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却是不同的分量,不服不行。

刘邦当即拍板,定都长安,同时重赏了娄敬:不用到陇西去守边疆了,就留在朝廷当郎中官,赐娄敬姓刘。

张良没有得到封赏,因为他根本不需要。刘邦当初评价自己之所以能打败项羽,只提到了三个人。第一个是韩信:统兵百万,战必胜,攻必取。第二个是萧何:镇守后方,安抚百姓,给前方运粮草,保证供应不断。第三个就是张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此三人号称汉朝三杰。

韩信当了楚王,乐呵呵地回到故乡,大展拳脚。萧何被封为酇侯,获得了大片的土地,还被拜为相国,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刘邦自然不会亏待张良,封张良为三万户侯,要将齐国大片的领土划归张良。张良微微一笑,对刘邦说道:“陛下看我是缺钱的人吗?”

“当然,你不缺钱,你是当初我们这帮造反的人里头最有钱的主。但子房先生功劳太大,我不封不行。”刘邦连连说道。

张良说道:“陛下您应该了解我的。我研习黄老,与世无争。张家在韩国五朝为相,我作为张家的后人,自当为被秦所灭的韩国报仇。结果,在留县遇见了您,这也是老天的安排我们这段君臣的缘分。幸运的是,我的计谋能为您采用,也能发挥了一定的作用。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如果您一定坚持封赏我的话,就把当初我们相遇的地方留县给我就行了。”

“那怎么行?那么个小地方,不够万户侯的级别。”刘邦断然拒绝。

张良叹了口气,说道:“皇帝您不了解。财富和地位对我来说真如浮云一般。我这弱不禁风的身体您是知道的。我只想回到长安以后,关门修炼,研习辟谷食气之术,颐养天年。”

“辟谷?整天不吃东西?这玩意管用吗?”刘邦问道。

张良说道:“古人云,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所以,研习辟谷食气,应该对我有用。”

刘邦摇摇头,说道:“我不相信。养生你得听我的。随其自然,一句话,该干嘛就干嘛。改天我送你两个貌美女子,保你神明而寿。”

张良笑了笑,说得:“每个人是每个人的福分。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皇帝您就饶了我吧!”

见张良态度如此坚决,刘邦也就没有勉强,最后封张良为留侯,赏了万户的食邑。

张良跟着刘邦到了长安以后,果然不理朝政,关门修炼。刘邦宴请群臣,派人来找张良,也被婉拒。人各有志,刘邦也就不打扰子房先生练功,继续和那帮功臣兄弟们胡吃海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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