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持续了很久,用世代血仇来牵制彼此,难道世上真有这么冷血的人吗?这已经不仅是对别人的冷血,更是对自己的冷血。
花生和尚苍老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默。
“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人所能看到的未来远不是我们所能看到的,倘若为了人族不灭,用自己子孙的血来磨砺自己和他人,对于他们来说未尝不可。”
小和尚向来心善,听到这话也无法反驳。
“在我十岁的时候,曾在寺内的藏经阁里找到一本《四国录》,书中详细记载了四国的建立和演变。”
小和尚说着说着沉默了下来。
“藏经阁竟然还有这样一本书?”花生和尚也算是龙象寺里辈分极高的了,只不过他自从年轻的时候,立志成为苦行僧后,就再也没有回过龙象寺。
“那本书掩埋在藏经阁的木板下,若不是那块木板年久失修,被虫蚁腐蚀中空,我也不会被绊倒,更不会发现《四国录》。”
“那四国是如何建立的?”唐不苦对小和尚催促道。
抬头看了眼唐不苦,小和尚接着说道:“书里记载,共为人族大业,故四分天下,天下部落分四,永世为敌。”
“所以后来天下的人化成了四个联盟,世代交战,而且因为互相制衡,所以谁也无法吞并谁,最终形成了在的武周,龙象,大秦,戎狄。是不是这样?”唐不苦接着小和尚的话说完,对他问道。
小和尚沉重地点了点头。
“要是这样的话,几千年前,我们跟戎狄的那群蛮人是同一个祖宗?”唐不苦尖声叫道。
龙象国自建国,与戎狄,武周之间大大小小的战争不计其数,作为龙象的皇族,姜家被俘或死在两国的人也不在少数,尤其是戎狄,生活在极北之地的戎狄人,食物匮乏,有时会直接将俘虏做成肉干吃掉。
“其实戎狄人最开始并不是在极北之地,”小和尚缓缓开口道,“四国初立时,当时的戎狄还不叫戎狄,只有一个戎字,大秦也不叫大秦,叫做射。戎射两国是由最强壮的那批人自愿组成的,因为很多人抵御不了北方的寒冷和恶劣环境。”
“将最强壮的一批人送到北方,而体弱的留在富饶的大陆南方,现在看来,不仅仅是因为环境的恶劣,或许更是为了防备异族。”老和尚接话道。
“可惜时间掩埋掉了太多东西,留下的只有四国世代的仇恨。”姜不甜声音有些嘶哑。
“既然异族时隔数千年,又一次出现,是不是意味着大战将临?”唐不苦想到这里,身体有些发冷。
花生和尚看了看天空,天上繁星点点,虽不是很明亮,但也能看到一些。
“北落师门主北,虽然有些暗淡,但比周围的星还是要亮许多。”花生和尚指了指北方一颗比较显眼的星说道,“北方应该还没有太大的变故,或许那两个异族的人只是来探路的。”
“星象真的能预测的这么准确吗?”唐不苦有些怀疑地问道。
花生和尚笑了笑说:“星象这种东西玄之又玄,我们佛门不专擅长于此,但武周皇宫专门设有观星台,若是没用的话,或许观星台也要拆了。”
花生和尚不知道的是,自从三十九年前,黑云东移,武周境内再也见不到星辰,大曲皇宫里的那座能够俯瞰整个大曲城的观星台已经废置了。
“我总感觉那两个人出现的太不是时候,”姜不甜一改往日的样子,有些认真地说道,“或许我们该回家了,不苦。”
小和尚听到姜不甜的话一愣,脱口道:“为什么?”
“是啊,或许该回去了。”
唐不苦知道姜不甜说这话的意思,出人意料的答应了。
“两位施主应该是皇室中人吧。”花生和尚像是早已看透似的,不等回答,他接着说道,“我曾经有幸见到过当今的国主,两位的相貌跟他很是相像。”
花生和尚说的曾经,注定是很多年之前了,因为现今的龙象国主已经被病痛折磨的瘦骨嶙峋不成人样。
“当今的国主是我父皇。”唐不苦淡淡的说道。
小和尚初听到有些惊讶,“那你真名叫做姜不苦了?”
坐在一旁的姜不甜一脸尴尬地举了举手说:“其实我才是叫姜不苦,她是我妹妹,姜甜儿。”
唐不苦的脸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她开口道:“说来,我和哥哥的名字跟佛门还有点关系,佛门济世篇里有一句“众生皆苦”,父皇礼佛,更希望我们脱离苦海,所以给我们取了这样的名字。”
“众生皆苦,你是甜的。”小和尚笑着说。
“或许我也该回去了,都已经三十几年了,不知道寺里还有几个认识我的。”花生和尚感慨了一句。
“师伯祖放心,寺里您这一辈的还有很多,只是师祖他修闭口禅多年,已经很久没开过口了。”小和尚笑着说道。
“莲花生师弟是有大毅力的人啊。”
想到自己的师弟,花生和尚满是赞叹,闭口禅有多难修,他是知道的,比起他自己走的苦行僧一道磨炼身体,莲花生修的闭口禅更注重磨炼精神。不因外物而发声,这是闭口禅最基本也是最难的地方。
倘若受到突然的惊吓,人不自觉的就会发出声音来,而修闭口禅讲求心静,或许可以说,将自身精神从身体里剥离出来。
花生和尚从腰间的僧袍下取出六个降魔杵,这六个降魔杵是他在无垠荒漠深处,发现寒铁精制成的书那里捡到的。
六个降魔杵不同于寻常样式,相比之下,这六个要小很多,半尺多长,不到一尺。六个降魔杵一模一样,通体金色,却又不像是黄金制成的。
“这六个降魔杵是我在这无垠荒漠里捡到的,应该是一套,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成套的降魔杵,想来,应该是我佛门一位大能留下的。今天我将他送与你。”
花生和尚将六个降魔杵放到小和尚盘着的膝上,不等小和尚说话,六个降魔杵自行飘起,成一个圆圈将他围在中间。
花生和尚望着眼前的奇景惊叹道:“果然,这六个降魔杵在我这里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到了你这里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