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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才挤进招聘会的齐天越发现一个严峻的问题，他没有穿正装，只是一身蓝色的运动服和一双白色休闲鞋的他在人群中很是另类。
“算了。”齐天越心理想着，他所参加的一万次招聘会中，他都是西装笔挺装五做六的，然而外表再好也没有用。一个年轻人举止谦卑，客客气气的反倒让人轻视，最后以得到几家保险公司邀约而告终。
由于是一时兴起，齐天越并没有随身带着简历。看着一处处柜台上厚厚的简历，他想即便是带了也没用，只不过增添了一点没有意义的厚度而已。反正来也来了，那些表面化的东西齐天越不再看重了。他直奔人群最拥挤之处，赤狐公司的招聘展台，深吸了一口气，站到队伍中。
印象中，齐天越只是在火车站回家时才排过这么长时间的队，不知不觉间，一个小时过去了。看着前面一个个和面试官侃侃而谈的各路英豪，齐天越并不感冒。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心理能够有什么话能和一个久经沙场的面试官说的呢？而且一聊就那么久，腰板挺直一本正经的胡说相比那些豪言壮语都是在家里背好的，来为自己加分添彩，把自己变成一个人形广告，或多或少卖个好价钱。这些套话齐天越也会讲，只不过他觉得都太虚伪了。一个人如果为了得到工作而变成另一个人的时候，那还有什么意思呢？当然，事实证明了一切，实话实说在面试中并不讨巧。不是说面试官不喜欢诚实的人，而是这样傻里傻气的真诚小伙子会让别人觉得此人毫无心机，一个没有心机的人在未来的职业发展中只能成为一个庸才，没有公司喜欢庸才。还有一点就是，太过真实的人，会让那些自认为经验丰富的社会精英们认为他们不够专业，因为在某种特定的场合，即便自己没有准备好，但是装也要装得符合规矩。大家都准守规矩，假话说来也合情合理，反倒是如果有一个人跳回现实中去的话，会让另一个停留在某种设定好的规则中的人觉得尴尬不安。对戏就是对戏，跳戏的人当然会被视为违规，出局是必然的。
坐在椅子上的齐天越并没有特别紧张，毕竟已经绝望过太多次了，事情总不至于更坏。而且刚刚沐浴过那阵暖风后，齐天越心理一直暖暖的，说不出哪来的一丝信心，在冥冥中让他淡定的相信，也许就在某一个时刻，一切就悄无声息的改变了。
唯一有些让齐天越感到紧张的有两点；第一点，不太重要，那就是服装。虽然他心理不在乎，可是这毕竟关乎到礼节的问题，如果对方问起，还真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第二点让齐天越紧张的就比较直接了，那就是异性。在学业和事业上都没有建树的齐天越交过几次女朋友，结果都很相似，都被一个名叫现实的小三插足了，但面容较好的他在这方面还是有自信的，谁叫现在是个看脸的社会，至少第一印象，他的成功率是很大的。不过眼前这位女子着实让齐天越有些心跳加速，他试着压抑着自己的肾上腺素，避免着可能会出现的失常举止。另一方面，他也在思考着一个问题，对面的女子长相并不华丽，她没有网红女神那样的明星脸，也不是人们口中说的那种倾国倾城的美女。说实话，她并不能算一个言情小说中的标准美人，也没有见上一面就让人神魂颠倒的魅惑，可是她却是那么的端庄典雅，黑色职业装搭配白衬衫当然没有低胸短裙来得直接，可那种性感貌似是与生俱来的，性感于她独有的气质，而不是急于呈现在人们眼中的曲线。齐天越想，眼前的女子应该就是每个男人心目中完美人妻的典范吧。
“你好，我是赤狐公司HR经理，我叫董天意。”说完话，女子伸出手来，一切都体现着大公司的规范，但很快地又低下了头看着一些纸张。
齐天越也有礼貌的回应，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了一下董天意的手，再感受到瞬间的一丝冰凉后边主动撤回，这是他尊重女性的礼节，握手不能和对男性一样，要温柔不能留恋。哪怕这娇柔的手是多么精致，哪怕那倾世的一触让人多么感动。
女子的手有些凉，想必是这大型的招聘会最累人的就是她了。齐天越看着桌子上只摆放了几瓶印有公司LOGO的矿泉水，摆在女子面前的没有打开。要是女子有个人照顾也不至于会这样吧。在早晨她上班之前，为她冲上一壶热乎乎的红糖水又是什么难事呢？手心发凉的女人往往都是气血不足造成的，齐天越知道这个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在天寒地冻的东北，由于年轻时疏忽对自己的照顾而落下了病根，导致了体寒贫血，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撕心裂肺的痛经，整个冬天的双手双脚都是冰冰凉的。齐天越虽然体会不到母亲的痛苦，但她相信那种疼只有女人能够经得起。好在奶奶在生活上有很多经验，在长年的热红糖水调理下，母亲的身子暖了起来，红润的血色代替了苍白的面孔，每个月母亲也不会再走一遭梦魇般的折磨了。
“你好，我叫齐天越，很抱歉由于某种原因，我没有携带简历，但我想请求各位还是给我这次机会，可以让我介绍完自己，之后如果还有需要，我会补上我的简历的。”齐天越没等他们提问，主动说出了实情。
董天意并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她还在继续看着什么。旁边一个略胖的中年男子一脸的不满，他一口京腔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想一出是一出，你不带简历来什么招聘会啊，真是笑话，呵呵。”说完，他扭头看向另一旁的年轻男子，那男子带着眼镜，一副助理模样，低下头从眼镜和眉毛的缝隙中看了一眼齐天越，然后冷笑了两声。
“你是应届毕业生吧，这是BJ秋季最重要的招聘会，你不穿正装也就罢了，连简历也没有，我看你还是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来，下一位。”年轻男子说话声音很小，语气平和，反倒让人觉得不爽，倒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清则无朋那种一身傲骨的凤凰男吧，齐天越立马联想如此。
“没有准备好是我的失误，不过我想请您各位给我几分钟的时间，也不妄我排了一个小时的队。”
“我们的时间很重要的，和你不一样，我看你还是回去打球吧。”
“是啊，请吧。”
齐天越看出来，两个男子一脸不屑的样子实难再求得什么，他看着低头写字的董天意，她一脸宁静的表情和混杂的招聘现场并不协调，倒是像一个贵族出身的小姐，悠然自得的在自家后花园散步的闲情。也许姓董的小姐本就和这个满是俗尘的世界格格不入，她那丝低调优雅让越发紧张的齐天越愿意再试一试。
“董经理，你好，两位先生们好，在我离开前，我还是要把我想说的话说完。”齐天越知道，话语权这种东西不能等，谁坚定谁就有话语权，之后的事情现在不必去想。
“我出生在中国几乎最北部的一个小村庄，母亲是教师，父亲是猎人。我从小就不是个出众的人，做事认真可际遇不佳。说起平凡，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词汇了，我也时常觉得，人生无意，大男儿生六尺躯，却无半点惊世的本领，真是问心有愧。不过和大多数家庭一样，我的家人却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众多希望的落空并不是我的过错，因为这个世界有太多东西说不清楚的，一个人的能力和瞬时变迁的机遇相比太过于渺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每个人的命运照理来说都应该是美好的，不然人们又何必辛辛苦苦地在世上走一遭呢。只不过在人生的过程中，命运发生了改变，人生发生了转折。虽然我时运不济，但我相信，只要不忘初心，那最初美好的东西终究要回到我的身边，就像一位哲学家说的：命运伸出手来，我们无能为力。所以说今天我来到这里也不是偶然，既然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情，我又怎能拒绝呢？”
齐天越话说完，直起身，后背结实地靠在椅背上，他放松了很多。董天意缓缓地抬起头，第一次认真地看着齐天越的眼睛，那种眼神就像是在读一本很难理解但却吸引自己的书，乌黑的瞳孔散发出醉人心扉的光泽，两人对视着，没有任何的界限，从没有想现在这样自然过。
“你相信命运吗？”董天意温和地问道，她用手轻轻地把越过鬓角的几缕黑发别到耳后，头有些歪歪的，一本正经地望着齐天越。
“要是笑起来，她一定会更美的。”齐天越心想着，不知不觉嘴角上翘起来，但马上收敛了。他忽听到这个问题有些发呆，过了几秒钟才缓释过来。
“是的。”齐天越回答到。
“可笑！年纪轻轻的搞什么搞，还信命，你知道命是怎么一回事吗？才经历过几年的人生，就学起了大人讲话，装模作样的。”中男人听到齐天越的回答后从轻蔑变成了狂傲，他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了对面年轻人的头顶上，俯视着他的一切。
“我不知道命是怎么回事，我想你也不知道，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们没有高低之分。信与不信是我的自由，和我的地位身份没有关系，我如实地回答，就是这样。”
中年男子被齐天越的回应搞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吭哧了两声表现得有些恼怒。旁边的年轻男子看不惯了，他正要站起身来用言语回击的时候，董天意讲话了。
“思考，上帝就发笑。这句话你听过吧，因为是同一个人讲的。”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并看了眼身边的二位，温柔的目光瞬时安抚了两颗即将狂躁的心。
“恩，我母亲寒窗数十载终成人类灵魂工程师，她自然相信知识改变命运，可生活却让她产生过很多犹疑。母亲喜欢读尼采的文学作品，可是那些让人深思的哲学在最终仿佛都在告诫人类，一切努力其实并没有太多意义。一方面，母亲喜欢尼采的思想，另一方面，这样的思维却和自己的人生观大相径庭。我想，矛盾和纠结的出现，也是命中注定的吧。”
“你真的很特别。在这样的场合不说自己的特长履历，却只是在讲哲理，难道你真的觉得，只靠命运说，你就可以进到赤狐公司吗？”董天意问道。
“如果我说是一阵熟悉的风让我前来面试，我想你是不会相信的。但如果我说，从你的眼神里，我已经看到了结果，我想，你会相信吧。”
齐天越对着董天意展示了一个非同寻常的笑容，那种久违的自信又回到他的心里，他知道，这场面试注定和自己有着某种关联，因为当齐天越刚刚坐下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对面女子一直在一张白纸上，反复地写着自己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