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苏瑾、夏飏和苏漠麓从洛城出发,踏上了前往苏家的路上。只不过,原本的三人队伍多了一个慕清远。
公会可以不经过评判团而自己接生意,但必须像评判团报备,评判团会依据情况而派出随行人员作为监察官全程监察。
慕清远,正好是这次的监察官。
正值午时,酷暑难耐,一行四人途经小树林,决定稍作休息。
慕清远跟着夏飏去周围察看地形,看看有没有河流什么的,顺便找些水。
苏漠麓在四周转了一圈,暂时没有发现什么潜在危险,回到集合点看到苏瑾大咧咧躺在树枝上眯眼时不由得冷笑。
“苏瑾,你倒是沉得住气,评判团让慕家的小子来当监察官,摆明了就是慕家想借那小子的手来查探本家的情况,你倒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苏瑾闻言懒洋洋的瞥了苏漠麓一眼,无辜道:“我为什么要放在心上?就算慕家真的想借慕清远的手查探你们本家的情况,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漠麓脸色铁青,苏瑾就是这样,永远能一句话气死人。
“苏漠麓,你可别忘了,我又不是无条件帮苏家的,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是你们用一万两黄金做酬金我才以三十三号公会会长的名义来接这个任务的,而不是以苏瑾的名义。”
“你就这么痛恨本家,连自己是苏家人这个事实也不肯承认吗?”苏漠麓不自觉的握紧拳头。
“承认啊,我没说不承认吧?”苏瑾笑,“苏老爷子两腿一蹬之前不是立了遗嘱指定我为苏家下一任家主继承人吗?不承认,我怎么继承苏家?”
苏漠麓还想再说些什么,夏飏和慕清远却已经回来了,这个话题只能就此打住。
“苏瑾姐,我们抓了几条鱼回来,一会儿烤鱼吃。”慕清远老远就挥舞着手里的鱼。
夏飏没理会慕清远,将装满水的水壶丢给苏瑾,开始生火。
“总算是有点正常的东西可以吃了。”苏瑾一个翻身从树上跳下来,这几天都是吃的干粮,吃得她现在闻到干粮味儿就想吐。
“临行前,阿衍就千叮万嘱,说只要有条件就一定得让你吃餐食,你吃不了干粮。”夏飏嘴角微微勾起。
“嘿嘿,还是阿衍了解我。”苏瑾笑的嘴都快咧到耳际线。
“苏瑾姐,你和易先生可是咱们洛城公认最般配的。易先生是神医,医术独步天下,你又是十大黄金猎人之一。一个善文,一个善武,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嗯,大家伙儿都这么说。”苏瑾笑眯眯的,显然对慕清远的话十分受用。
坐在慕清远身侧的夏飏微微挪了挪地,他真想说自己绝对不认识这么狗腿子的慕清远。
“嗷呜——”
与主人相反,元熹格外喜欢慕清远,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似乎慕清远才是它的主人一样。
苏漠麓自慕清远提到易衍就独自一人坐到五米开外的地方,面色铁青。
短暂的歇息后,几人继续前行。
苏家本家位于南荒国境内,南荒以南则是广阔的沙漠地域,沙漠腹地的中心,是苏家锻造兵器的地方,也是苏家兵藏阁所在之地。
这一次,苏瑾他们便是要去到这沙漠腹地的中心。
然而,苏瑾不知道的是,沙漠腹地的中心,苍冥大陆有史以来最强的沙尘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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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三十三号公会。
夜已深,可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易衍坐在桌案前,认真的翻看堆积如山的公会文书,烛光映着他的脸庞,越发的温文儒雅。
忽然,烛火微微晃动了一下,书房里多了一道黑影。
易衍身形不动,依旧执笔在文书上勾画着。
“嗳,我就说嘛,易衍遇事镇定得很,肯定是吓不到他的,瞧人这架势,指不定一早就知道咱们两个糟老头要来。”檀塬将手里的酒坛子往桌上一摆。
“是你想着要吓吓他,跟老夫没关系。”褚云拉开椅子坐下。
“没意思,果然还是苏丫头有趣些。”檀塬道。
“阿瑾若是知道您老人家如此牵挂她,定会高兴的。”易衍终于停下手头的事情,抬起头来,笑道。
“行了,那丫头是什么样的我还不知道?能让她上心的也就一个你。”
面对檀塬的调侃,易衍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好不容易苏丫头不在,来来来,喝酒。”褚云不知从哪儿找出了三只碗,一一摆开。
易衍接过酒坛,倒满酒,醇厚的酒香味瞬间弥漫在空气中。
洛城共有三十三家公会,千余人,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评判团长老会的三位长老和苏瑾、易衍关系匪浅。
十几年前,檀塬、褚云和倾泞还不是评判团长老会的三大长老,他们三人与易衍的师父其实是多年的好友。
那时,他们还在苍冥大陆以东某个不起眼的小山谷里。易衍和苏瑾,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易衍随着孤雁老人学医,苏瑾则跟着褚云三人修行,严格说来,苏瑾真正的师父其实是他们,已故的三十三号公会前会长只是个挂名的。
这个,才是三十三号公会在苏瑾的管理下总是闹出问题却都没被评判团列入黑名单的真正原因。
要说三十三号公会惹出的问题,早应该被评判团整治的,若不是褚云三人一直压了下来,苏瑾这个会长早该被撤了。
“倾泞前辈最近好吗?许久没见到她了。”易衍问道。
“那老太婆还不就是老样子,这不,正因为苏丫头接了苏家那劳什子生意生闷气呢。”檀塬道。
“我本意也是不愿阿瑾去的,但阿瑾决定了,我也不能阻止。”易衍苦笑,他总有种不安的感觉,苏瑾离开洛城后这种不安越发明显。
“苏元霸老奸巨猾,对苏丫头更是恨之入骨,当年差点就害得苏丫头丧身崖底,若不是孤雁老头,苏丫头这条命可就捡不回来了。”
檀塬的话让易衍越发担心。
褚云给檀塬使了个眼色,举起碗,道,“来,喝酒。”
“喝酒喝酒,咱爷三可是好久没能这样坐在一块喝酒聊天了。”檀塬赶紧转移话题。
“檀塬前辈、褚云前辈,易衍敬二位,谢二位多年来的扶持和教导。”
易衍双手捧起酒碗,一仰而尽。
檀塬和褚云也不含糊,三人你一碗我一碗的就这么喝了起来。
谁也没有说话,三人只是默契的碰碗,喝酒,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酒香。
易衍举着碗停在唇边,他的视线落在书房里的一副挂画上。
那是他亲手画给苏瑾的,是苏瑾最爱的竹林,他们还在那个小山谷时最喜欢的小竹林。
那里,有他们年少的回忆,那片竹林,是苏瑾刚来到山谷的第一年,易衍与苏瑾一同种下的,也是易衍送给苏瑾的十岁生辰礼物。
阿瑾……
易衍拿碗的手不断收紧,他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苏瑾的那一幕,永远记得那张充满了不安却又倔强的小脸。
易衍是个孤儿,自小就被孤雁老人收养,与他一同在小山谷里生活,偶尔,在大陆各处游历的褚云、檀塬和倾泞三人会来探望他们并且住上一段时间。
十七年前的那一天,褚云三人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娃回到了山谷,那个小女娃便是当时年仅十岁的苏瑾。
褚云他们是在离山谷不远的一处断崖捡到奄奄一息的苏瑾的,那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且有妖兽出没,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从断崖落下就算不摔死也会成为妖兽的盘中餐。
当时,苏瑾仅剩最后一口气,孤雁老人可是费了不少心力才将她从鬼门关给拉回来的。
然而,好不容易苏醒过来的苏瑾却像只刺猬一般,她对易衍他们保持着警惕,不知从哪儿找了匕首,整日拿在手上,只要有人稍微接近她,她便做出戒备的姿势。
那时候的苏瑾,不相信任何人,倔强的眼神里藏着受伤与不安。
后来,当苏瑾确定自己是安全的,放下戒心后,她才将自己的身份和所遭遇的告诉他们。
易衍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差点丧命的小女娃竟是苍冥大陆四大家族之一、南荒苏家的少主苏瑾,而谋害她性命、将她亲手推下断崖的人竟然是她的父亲,苏家家主苏元霸。
苏瑾伤愈后,由孤雁老人出面带着她上苏家讨公道。苏元霸自然是抵死都不承认自己弑女,说是苏瑾自己贪玩不小心坠崖的。
如此牵强的说辞有谁信呢?但是,众人信与不信又能如何?苏元霸是苏家家主,苏家掌控着整个苍冥大陆的兵器锻造,谁会为了一个未成气候的女娃去得罪苏元霸?
万念俱灰的苏瑾恨极了苏元霸,当即便与他断绝父女关系并脱离苏家,随着孤雁老人回到山谷生活,跟着褚云三人修行。
苏家历来有家规,家主的继任者只能是本家嫡系长子或长女,而早在苏老爷子还在世时便立了死令,继任苏元霸家主之位的非苏瑾不可。
因此,哪怕苏瑾自己选择脱离苏家,她依旧是苏家下任家主正儿八经的继任者,苏家的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