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136400000012

第12章 生怕情多累美人(3)

对于能建成这样一座居所,郁达夫是满意而开心的,他在《移家琐记》一文中写道:“新居在浙江图书馆侧面的一堆土山旁边……原来我那新寓是在军备局的北方,而三面的土山,系遥控着城墙……好得很!好得很!我心里想‘前有图书馆,后有武备库,文武之道,备于此矣’!”然而,郁达夫却给这新居起了一个令人感伤的雅号“风雨茅庐”,并请马君武题写了匾额。而王映霞为此却大为不满,觉得好好的一座别墅式的新居,却起这么一个不吉利的名号!郁达夫则解释说,原本只是想建一座聊避风雨的茅庐的,才所以如此。

或许是郁达夫早就预料到一场注定的风雨将要来临,或许是他一语成谶,一场人生的风雨不经意间真的就来了,甚至还没等到那座聊避风雨的茅庐完全建成。

1937年初,春节刚过,郁达夫收到福建省主席陈仪的邀请,请他出任福建省政府参议。正月十三,他便独自离开了杭州南下福州,“风雨茅庐”最后的收尾工程及装修他完交给了王映霞。对于郁达夫的南下,自己将担负如此重任,王映霞出乎意料地表示出了支持,原因似乎也合情合理——为了建造“风雨茅庐”,他们欠下了很大的一笔债,得挣钱还债呵!虽然“富春江上神仙侣”的日子就此结束了,但郁达夫此去所就之职毕竟薪水不薄!至于她心里此时有没有什么小九九,我们还不能乱加推断。不过随后发生的事实是,远在福州的郁达夫,不但收到了老同学戴笠寄给他的贵妃酒(对此郁达夫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将其记录在了1936年2月14日的日记中),而且还听到了许绍棣“新借得一夫人”的绯闻,而这绯闻的女主角正是自己的妻子王映霞。

说来也真是天意,郁达夫有一天游福州天君殿,有人叫他抽签,他便抽了一支签,签诗里的一句话让他心里一沉,那句话竟是“鸣鸠已占凤凰巢”。他后来发表的《毁家诗记中》,有“不是有家归示得,鸣鸠已占凤凰巢”之句,大体也出自于此。

然而,尽管如此,郁达夫也还曾在自己日记中留下了这样的话:“晚上独坐无聊,更作霞信,对她的思慕,如在初恋时期,真也不知什么原因。”要知道,此时他们已结婚十年。

此时,远在杭州的王映霞,已带着孩子迁进了终于装修完工的新居,只是此时的这座崭新的“风雨茅庐”,还能遮挡那就要降临的风雨吗?

郁达夫写信让王映霞立即来福州,但没有回音。郁达夫不得不亲自赶回杭州,在“风雨茅庐”中只住了三天,便携王映霞南下福州。然而不到三个月,王映霞便以水土不服为由回到了杭州。不久上海“八一三”事变爆发,日寇占领上海,杭州危在旦夕。郁达夫不得不再回浙江寻找王映霞。此时“风雨茅庐”自然是回不去了,因为国家民族遭受的一场巨大的风雨已经来临;而王映霞当时也避到了丽水。郁达夫到丽水寻得了王映霞,并准备携其一同前去武汉,因为此时国民政府的抗战中心已移至武汉,此前他的昔日好友郭沫若正在那里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第三厅政治部主任,邀其前去出任第三厅第七处处长,郁达夫也已于1938年3月9日辞去了福建省政府本兼各职。正是由于郁达夫为寻找王映霞而辗转多日,等到他赶到武汉时,处长一职已有人代任,遂改任第三厅少将设计委员。

国难当头之际,儿女情长实在已不再重要了!郁达夫来到武汉后迅速投身到了抗日救亡的工作中。

1938年夏的一天,武昌的蔡院街上人头攒动,因为这条不大的街道离码头不远,此时码头上挤满了各种船只,从船上下来的人们,有从前线下来的伤员,有从沦陷区逃难而来的难民,他们如涌水一般溢向岸来,将蔡院街挤得拥挤而混乱。一位衣着考究的女子,努力敲打着28号的大门,门开后,她被迎了进去。这个敲门的女人就是王映霞,她敲打的这个28号门内,住着她的中学同班同学符竹茵,而她的丈夫,正是著名诗人汪静之。

一见是老同学,符竹茵很高兴地问王映霞,如此兵荒马乱,还亲自跑来,莫非有什么事要帮忙?王映霞说这正是要请老同学帮忙——那就是要“借”一下老同学的丈夫汪静之一“用”。

符竹茵与汪静之一听此话,初以为是开玩笑,但看王映霞神情并不像开玩笑,于是细问之下得知,王映霞想去医院堕胎,但医院要丈夫到场并签字,她只得求符竹茵和汪静之帮忙,希望汪静之能陪她去医院,冒充一下她的丈夫。

起初这令汪静之夫妇多有不解——你为什么不让自己丈夫郁达夫陪着去呢?虽说此时郁达夫到台儿庄劳军去了,但此前你干什么了?再说过几天你等他回来再做这个手术就是了,为什么非得这个时候做不可?

王映霞解释说,前些时候不知道,再等几天胎儿长大了不好做。汪静之夫妇觉得她此话似乎也在理,于是就答应了。

然而事情过后,让汪静之夫妇深感惊诧的是,对于王映霞这次堕胎,远在徐州慰问前线军队的郁达夫,不但事前不知情,事后也不曾得到王映霞的告知。而且凭着他们是王映霞这个“秘密”的当事人和知情人,在生活中自然多了个心眼,很快他们就发现王映霞此次堕胎极有可能是为戴笠。多年以后,汪静之在《王映霞的一个秘密》中写道:“我当时考虑要不要告诉达夫:照道理不应该隐瞒,应把真相告诉朋友,但又怕达夫一气之下,声张出去。戴笠是国民党的特务头子,人称杀人魔王。如果达夫声张了去,戴笠绝不会饶他的命。太危险了!这样的考虑之后,我就决定不告诉达夫,也不告诉别人。”

谁知道就在汪静之夫妇努力为王映霞保守秘密的时候,她自己竟然没能保守好自己的秘密,许绍棣写给她的三封情书无意中竟让郁达夫发现了。王映霞自知理亏,携带细软离家出走。

当天晚上,郁达夫长夜难眠,看见窗外还挂着王映霞洗晾的纱衫,悲愤难抑,提起笔来,饱浸浓墨,在那纱衫上大书:“下堂妾王氏改嫁前之遗留品。”第二天,他又在《大公报》上刊登启事:“王映霞女士鉴:乱世男女离合本属寻常,汝与某君之关系及携去细软、衣饰、现银、款项、契据等都不成问题,惟汝母及小孩等想念甚殷乞告以地址。”同时,郁达夫又将这三封情书照相制版印刷,广为散发……

然而尽管如此,事情的最终结果还是郁达夫和王映霞在朋友的调解下各让一步,重归于好:王映霞写了不公开的“悔过书”,而郁达夫则再次登报声明这次事件是自己“精神失常”所致。两人还立下协议书以示捐弃前嫌,开始新的夫妻之旅。为此,1938年秋后,郁达夫携王映霞离开武汉再回福州,年底他又接受新加坡《星州日报》社长胡昌耀的聘约,携王映霞及大儿子郁飞远赴南洋,担任了当地华侨抗敌动员会委员,并主编《星洲日报》副刊《繁星》,并继续从事抗日宣传工作。

然而,既有了裂痕,不但难以修复,且一不小心只会更加的扩大。虽然远离了是非之地,更远离了是非之人,但国恨家仇还是让他们这对患难夫妻原本紧张的关系不但没有缓和下来,反而争吵不断。正是在一次次争吵之余,郁达夫对于王映霞的过错更加的耿耿于怀,他反思着有关这场婚姻危机的前因后果、种种细节,并痛苦地将之构思成诗,并随手记下。不久,他便将这些诗结成一组,共计有20首之多(19首诗和1首词),题曰《毁家诗纪》,寄予香港《大风》旬刊,并声明“不要稿费,只求发表”,将他们婚变的内幕以及王映霞红杏出墙的艳事全部公之于众。

我们今天已很难理解郁达夫如此得理不饶人的背后原因和根本目的是什么——或许他已下定了“毁家”的决心;或许他想以后进一步将王映霞的小辫子掌握于手,以期永远“搞定”她——有人分析说,在他们从爱情到婚姻的全程中,郁达夫似乎一直在潜意识中有一种自卑感,进而有一种不安全感;或许这只是一个诗人一时的佯狂……然而,即使是佯狂,这一时却正如他自己的诗中所写,已“难免假成真”了。

《毁家诗纪》的发表,让王映霞终于下定了离开郁达夫的决心。1940年8月,她离开新加坡只身返国,并随即分别在新加坡、香港和重庆三地刊出与郁达夫的离婚启事。当年一场几乎轰动全国的情事就此令人感伤地结束了,当年一对“富春江上神仙侣”就此完全分道扬镳成为陌路;这一切似乎惊人地应了早在1934年春天郁达夫题于富春江上钓台的那首著名诗:

不是樽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

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劫数东南天作孽,鸡鸣风雨海扬尘。

悲歌痛哭终何补,义士纷纷说帝秦。

郁达夫的人生,似乎正应了“一诗成谶”的宿命!

回国后的王映霞很快在戴笠的介绍下进了国民政府外交部任文书科员;与郁达夫宣布离婚后,她又在外交元老王正廷介绍下,与同在外交部任职的钟贤道结婚。1999年2月6日,王映霞在上海去世,终年92岁。临死前她说了这样一段话:“如果没有前一个他(指郁达夫),也许没有人知道我的名字,没有人会对我的生活感兴趣;如果没有后一个他(指钟贤道),我的后半生也许仍漂泊不定。历史长河的流逝,淌平了我心头的爱和恨,留下的只是深深的怀念。”而她说这番话时,郁达夫已客死他乡、尸骨难寻半个多世纪了!

1945年8月29日,郁达夫在苏门答腊被日本宪兵秘密杀害,终年50岁。由于他在南洋的抗日活动,1952年被中央人民政府追认为革命烈士。

上帝说:“我与你们并你们这里的各样活物所立的永约是有记号的。我把虹放在云彩中,这就是我与地立约的记号了。我使云彩盖地的时候,必有虹现在云彩中,我便纪念我与你们和各样有血肉的活物所立的约,水就再不泛滥,毁坏一切有血肉的物了。虹必现在云彩中,我看见,就要纪念我与地上各样有血肉的活物所立的永约。”

上帝对挪亚说:“这就是我与地上一切有血肉之物立约的记号了。”

——《旧约圣经·创世纪》(第九章)

同类推荐
  • 新的一天

    新的一天

    本书汇集了许立志2010年以来所写的近200首诗,其中大部分诗作是在富士康打工期间内完成的。在艰辛的打工生活中,在劳碌的流水线生产操作之余,他一直坚持颇具水准的诗歌创作。他的诗朴素、斩截而又强烈,兼具抒情性与批判性,常以荒诞的或令人震惊的笔触书写悲辛的底层生活与幽深的死亡诗意,以此来为两亿多命运的同路人立言,为底层的生存作证。
  • 我的梦树开满了花

    我的梦树开满了花

    本套书收录秭归县8位作家创作的小说、诗歌、散文作品,多侧面地反映了作者对社会生活的深刻思考,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其中大部分作品已公开发表过。
  • 中国古典文学荟萃(庄子)

    中国古典文学荟萃(庄子)

    中国古典文学是中国文学史上闪烁着灿烂光辉的经典性作品或优秀作品,它是世界文学宝库中令人瞩目的瑰宝。几千年来,中国传统文化养育了中国古典文学,中国古典文学又大大丰富了中国传统文化,使传统文化更具有深刻的影响力。
  • 百位名人读书心法

    百位名人读书心法

    阅读,是通往人类文明的旅程,100位先行者的心得与感悟,洒播了一路的智慧之光,像路标指引着我们前进的方向。沿着满径的书香走来,我们一定会收获人生最丰硕的果实……本书精心擷取了古今中外100位名人、伟人的读书心得,按编年的方式编排,分为上、中、下三卷,力求做到条分缕析,让人读之有轻松之感。
  • 随园诗话(第八卷)

    随园诗话(第八卷)

    《随园诗话》,清代袁枚的一部有为之作,有其很强的针对性。本书所论及的,从诗人的先天资质,到后天的品德修养、读书学习及社会实践;从写景、言情,到咏物、咏史;从立意构思,到谋篇炼句;从辞采、韵律,到比兴、寄托、自然、空灵、曲折等各种表现手法和艺术。本书对其进行了详细的解读。
热门推荐
  • 南山决

    南山决

    一曲南山一场梦,一杯好酒一段愁。善恶是非终有报,人间何谓是正道。世道没落,黑白颠倒,万族林立,大厦一夜之间崩塌。看遗孤如何从乱世中走出,一切从这里开始......
  • 都市之异能为王

    都市之异能为王

    一名失业的穷屌丝,意外拥有了异能。更没想到在最后国家存亡的关键时刻,他竟然成了最后的救世主。且看失业青年叶子修如何逍遥都市!
  • 错嫁暴君:高中生皇后

    错嫁暴君:高中生皇后

    只因错食半仙爷爷的虾扯蛋,她穿越到了未知世界,却未能如愿母仪天下,杯具的变成了一只会说话的乌鸦;他娶她为妃,深宫险恶,她终究敌不过后宫那群莺莺燕燕,撒手人寰。老天却不曾想过饶恕她,重生,她依然是他的妻,他觉得最有利用价值却最冷落的妻,冷宫寂寞,墙外红杏分外妖冶,是不是……
  • 竹马压倒窝边草

    竹马压倒窝边草

    肖琛琛与季长安大家认为他们是青梅竹马,亦止于青梅竹马。没办法,你想象的出势同水火的两人恩爱的么。后来的后来,直到季长安把肖琛琛拐回了家。大家才见证季长安的潜伏多年的狼子野心。可他亦用事实证明,只要认定那个人,便要许她一世长安。携手到白头。新书《一世霸宠,国民娇妻入怀来》已发,希望大家多多收藏支持哟
  • 武破封天

    武破封天

    一个少年穿越到一个以武为尊的异世,但是他发现自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废柴,不过不要紧,因为这里有他熟悉的各种人物,《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天龙八部》《大唐双龙》《风云》《诛仙》如此一来天下吾何处又去不得?《九阳真经》,嗯,烧火挺好的。《连城诀》可以拿来垫桌子。《九阴真经》?,厕所正好没纸了。《降龙十八掌》,这个我最爱,正好用来劈柴。哎,这不是《葵花宝典》吗?正好的,我那皇帝徒弟的太监们正好需要。主角举杯寂寞的看着月亮,高喝道:看天下风雨,品人间烟火。长路漫漫,谁与我共游。道一声世道艰险,前路遥遥我向何方?以武入道,以情明心。看我如何踏破凌霄,武破封天。
  • 花开花落爱着你

    花开花落爱着你

    她,夏慕希,为了喜欢的人考上他所在的大学,走在学校里居然被陌生男子杀了,醒来后一个天使告诉她,她自己是被故意杀害的。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苍天啊,你怎么这样对我,我还不想死啊!
  • 首楞严经疏

    首楞严经疏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龙裔伏魔师

    龙裔伏魔师

    这世道,有伏魔师,就有驭魔者。有人降妖除魔,维护人类的正常生活。也有人出卖自己的灵魂,借助魔物的力量满足自己的欲望。离奇的命案背后不仅是魔物作祟,更是被魔族侵蚀了的人心。
  • 妖灵学园

    妖灵学园

    这世间,共有六界:人界、冥界、妖界、魔界、仙界、神界。六界表面上和平相处,可暗地里却明争暗斗。魔界圣君为了一统六界,不惜一切代价,欲拿到六界的神器,得到洪荒之力。为了阻止其的阴谋,剩余以神界为首的五界创办了“妖灵学园”,以阻挡魔界。
  • 大宋王朝之赵家天下

    大宋王朝之赵家天下

    宋代没有宦官之祸,没有宗室之祸,没有外戚之祸,没有强藩之祸,从治理国家来说,赵氏家族确是人才辈出、科技文化发展都达到了封建社会的顶峰,如此强大而且得到良好治理的一个国家却因昌文偃武而变得孱弱,以致被远远落后于自己的北方游牧民族打得无还手之力。 本书为读者描述了赵氏家族历代君主是如何处理家族以及社会各个阶层的矛盾,以实现家族的长久统治的故事。书中全面刻画了宋十八帝的性格、命运,从中勾勒出了宋代320年的风云变幻、喜剧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