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下了几天的雨，今天难得的天气晴好，四皇子林沛却坐在桌前，描着一副宋山水的字。宋山水是前朝名家大儒，曾任过帝师的人物，书画双绝，是前朝末年不世出的天才，在前朝灭亡之际深感自己力有不逮以身殉国。宋山水的字沉稳有力，一笔一画方正整齐，最末端的印章用的是他的字，元稹。林沛规规矩矩的写着，写到一半的时候，他的小厮安卓慌慌张张跑进来。
“殿下，我们的人传消息说傅大人不日就要被押解进京了！”
“慌什么，下去！”林沛头都没抬，依旧沉稳写字，声音中透着浓浓的不悦，他写字的时候最讨厌被人打扰了。
安卓的汗往下滚了一层又一层，殿下写字最讨厌被打扰了，今儿个被这消息一惊就完全忘了。殿下也是沉得住气，听了消息眼都没眨一下。不过殿下这样平静，好可怕啊，希望一会儿不是狂风暴雨。
林沛最后一笔落下，那一钩画得遒劲有力，抬起头，轻飘飘瞄了安卓一眼。
“你说傅大人不日就押解进京了？母妃那边有什么动作？”
这凉飕飕一眼瞧得安卓心惊肉跳，这位殿下从很小就是这样子了，喜怒不形于色，就连抚养殿下的宸贵妃都不知道这位殿下到底怎么想的。
“贵妃娘娘跟皇上哭诉呢，说这是太子殿下的构陷。”
“愚蠢！这次太子的手笔精明多了，根本就没动用太子一系的人，他特意借曹御史的手来弹劾本宫，就是想让父皇知道此事他没有参与其中。本宫与太子素来积怨已久，是父皇都明知的事，母妃这样只会让父皇的怀疑又深上一层。”
“傅大人这些年的银钱大部分可都是呈给四皇子您了，这要是给刑部查出来，您在皇上心里可就不如太子了。”
“本宫可没有那么蠢，这些钱没有一笔是经的本宫的手，三司怎么也查不到本宫头上。母妃她越是这样上蹿下跳破绽越是漏的多。”
沈云笙一大早就进了宫，她想听听皇后娘娘会怎么看。
“母后，儿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吧！”皇后精神看着很好，拿着小剪刀修剪宫殿内的盆景。
“母后，最近范阳节度使的事儿闹得可凶了，连儿臣都听说了。”
“唉，又该你父皇头疼了，范阳的事儿就算是真的，你父皇也不能怎么样。傅渊是贵妃父亲不说，他还是一位难得的将军，若不是有他镇守范阳，西羌怎会这样平静。”
“儿臣听说兵部尚书也参与其中了，兵部尚书不是要和曹御史联姻么？经过这事儿联姻还能成么？”
“这兵部尚书已经卷进这次事件中了，皇上不能动傅渊，兵部尚书还是能动的。”
“可惜了！曹御史的小女儿和儿臣是手帕交，儿臣听她说，她哥哥对兵部尚书家的孙女儿还是挺满意的呢！”
“那真是可惜了，只不过朝堂上的事就是这样瞬息万变，这联姻的事从来考虑的是两家利益，哪能由得两家小儿女的意愿呢！”
“儿臣听说大理寺卿的嫡子和姑娘私奔了，他们家和中书侍郎家的联姻估计也要黄。”
“大理寺卿的嫡子？那个私奔的姑娘是谁家的？”
“儿臣也没听说，不过儿臣总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了，大理寺卿家与中书侍郎家联姻已有几年时间了。怎会突然闹出这种事来？会不会是被人设计了？”
“你思虑得很有道理。这件事的确值得探究一下。那个姑娘敢毁了这桩联姻，背后定有人给她撑腰的。妙珂这几天天天都在念叨你呢，说你怎么老不去看她，大约也是缘分，妙珂对明珠等人都不怎么亲近的，偏偏就喜欢黏着你。”
“那儿臣去看看她？”
“去吧，这时辰也快下朝了。”
凤仪宫的大宫女送沈云笙出了凤仪宫，沈云笙礼貌道了谢，顺着小径往棠梨宫走。沈云笙去棠梨宫看了妙珂，小丫头很是开心，缠着她玩了小半个时辰才肯放手让她走。
清宁宫外有一丛波斯野菊，郁郁葱葱开的很是茂盛，沈云笙很感兴趣，蹲下身抚弄把玩了好一会儿。
“沈侧妃好兴致！这是去看过皇后娘娘了？”
沈云笙回头，四皇子林沛正现在她身后，饶有兴致看她赏那一丛野菊。
四皇子今日穿的一身玄色常服，头发高高束起，脚上是一双皂靴，什么配饰都没有带，身边也没跟着人。
“臣妾见过四皇子。”沈云笙执了平礼。
四皇子回礼，附赠一个完美的笑。
“沈侧妃太多礼了，按说本宫该叫侧妃嫂嫂才是。”
“四皇子近来很头疼吧？外祖父被押解进京，四皇子就不努力一下么，贵妃娘娘养育你这么多年，你就只冷眼看着？”
“沈侧妃真是伶牙俐齿，只不过你这么激将挑拨是没有用的，本宫不蠢，本宫也不会让母妃犯蠢。范阳只有外祖父才能镇守得住，父皇怎么可能让这么好的一颗棋子成为废子？”
“四皇子倒是看的清楚，四皇子就那么笃定父皇一定不会处置傅渊？世事无常，四皇子还是别太自信为好。”
“沈侧妃还是把这话转告给太子殿下吧，本宫这多年来在宫中活得好好的，可不是只有这样三脚猫的功夫的。”
“臣妾一定会转告殿下的，不劳四皇子殿下，多操心。”沈云笙掷地有声道。
四皇子听了这话，也没说什么，只是诡异笑了笑，就走开了。沈云笙不知为什么，看了四皇子那样一个笑，心里的不安就越来越浓，四皇子这样平静，是留了后手还是根本就不惧。
快出宫门的时候，沈云笙正好碰到了太子林澜。
“殿下。”
“你看过母后了？”
“嗯，看过了，出来的时候还遇见了四皇子。”
“四皇子？”
“他的态度很怪异，臣妾总觉得他是留了一手的。大理寺卿嫡子和相好的姑娘私奔了，咱们能不能在这上面做些手脚，让傅渊不得起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