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日影西斜,苏易所处一座山谷之内,山谷虽然不深,但周围树木高耸,枝叶蔽天,加上此时已然快要入夜,显得有些昏暗。
心感疲惫,苏易没有急着去海天城寻找钟剑离,而是在谷中寻了一处山洞,让自己冷静下来,整理今日发生的事情。
他的心很乱,清晨还在和陆展苏晴他们在天枢院中谈笑,现在却天人两隔,恐怕很难再见。想到残损的藏剑峰,死去的宋舒、康杰与霍阳,还有奄奄一息的吴凡,苏易心底的悲伤再也压抑不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藏剑峰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一个栖身之所,更是能够让他放下戒备与烦恼的家门,师父师兄们如同亲人一般,现在却阴阳相隔,四散分离。
人在失去的时候往往会感到痛苦,但是这种痛苦苏易却体验了两次。一次是他离去,如果没能重生的话,这痛苦对他而言是短暂的,所以借苏易之体重生之后,他更加珍惜与感激。但现在却是陆展他们离苏易而去,而他还必须要活着,为他们报仇,这意味着他要长久地忍受这种痛苦,这对于他来说太过残忍。
泪水往往是脆弱之人宣泄情感的最佳方式,苏易并不脆弱,相反的,他很坚强。因为经历过一次死亡之后,他眼中的世界已经和别人不同,他不再轻易为情感所左右,变得有些冷漠。
这种冷漠是对大多数人的,与他对在意之人的珍惜并不冲突,算得上一种下意识地自我保护,让他骨子里有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但是再坚强的心也有着柔软的缺口,再冷漠的人也有深藏的温情,泪水不知觉滑落,苏易被悲伤淹没,然而这山谷之中,并没有人能够和他分担这种痛苦。
为什么我在意的人都要离我而去?为什么我当时会感到恐惧犹豫?为什么我亲眼看着他们死去却无能为力?苏易在心中不断地责问自己,抬头看着山洞外的星空,感到一阵彷徨和无助。
天地浩渺,人身微小,释放悲伤只是为了不被心中的压抑吞噬,冷静过后,苏易开始分析这次藏剑峰之变。
罪魁祸首当然是阴山鬼王,他和阴山众鬼直接毁掉了藏剑峰,杀了师兄他们。但是薛道之最后却告诉他要小心李大河,加上阴山鬼王对李大河说的话苏易也有听到,心中不禁有些怀疑。
只是现在薛道之不知去向何处,苏易也不能找他问个清楚,想着之前身死时李长风说的话,李大河急于杀掉千目的奇怪举动,阴山鬼王对他的控诉,还有杨荣事后咄咄逼人的责问,以及王正一等人有些暧昧的态度,苏易心中一团乱麻,只觉得此事处处透着诡异。
更令他疑惑地是,陆展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和薛道之是什么关系?薛道之为何不作解释,反而直接带着他一走了之?他知道青云司除了五峰之外,还有一座山峰,上面全是修为强大的青云前辈,藏剑峰出事的时候为何不见他们出手?苏易越想越怪,道最后已经不能确定自己所见的,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不过他可以确定的是,宋舒几人是阴山鬼王杀死的,藏剑峰也是他毁掉的,自己想要报仇,应该先从阴山鬼王下手。薛道之应该不会骗自己,那么李大河也有问题,苏易暗自思量,一定要找出幕后黑手,找他们讨回藏剑峰的血债!
但是阴山鬼王如此强大,薛道之都不是对手,那么多人都不能阻拦他的逃离,自己却想要报仇,苏易心中又有些沮丧,感到一阵绝望。就在此时,心底一个声音响起:“真是没有志气,一个刚入合道的小鬼,就能让你畏惧不前?”
这声音很沧桑,低沉中带着祥和,却又透出古怪。苏易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四下张望,发现并没有人,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用找了,我在你丹田之中。”那声音再次响起,令苏易惊疑不已。
这怎么可能?自己丹田之中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会说话的东西?苏易不信,运功内视,却并未发现异样。
“小子,以你现在的修为,是看不见我的,当然也没有资格见我!”那声音说道,语气中有着绝对的高傲和霸气。
苏易终于确定这不是幻觉,确实有人在跟自己说话,试探地问道:“你是谁?你在哪里?想要怎样?”
缘木有些无奈,怎么每次这些继承枯荣经的人都会问自己这些问题?难道一点常识都没有吗?很明显这是有高人出现指点他们一番,让他们一飞冲天,无敌天下的嘛。
“你练了我的枯荣经,还要问我是谁?还有你的问题有点多,性子如此浮躁,怎么看也不像重活一回的人!”缘木没好气地说道。
苏易被说的脸上有些不自在,刚才自己确实不够稳重,不过随即心底大惊,他怎么知道自己不是原本的苏易这件事?这个秘密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应该无人知晓才是啊!
“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知道你最大的秘密?你以为你是被这无良的上天选中的人?万中无一?天纵奇才?得天造化?没有枯荣经,你现在只不过是一堆枯骨,几缕游魂而已!”缘木毫不留情地打击着苏易,满足他的恶趣味。
沉寂这这么多年,终于又有人能够将自己唤醒,只是不知道这个小子能不能让自己满意。想到又有机会重新回到人世,纵横方内,缘木更加不沉稳,心中兴奋,完全不像当年威名赫赫的邪佛。
苏易默不作声,如果这个声音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一直困扰自己的最大疑问终于解开了。他说是他的枯荣经,那么想必是这功法的创始人缘木?苏易心中震撼,缘木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怪物,传闻早已经死于和妖魔的战斗中了啊,怎么会还活着!不过转念想到阴山鬼王,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天下没有白捡的便宜这个道理他还懂得,缘木此番现身,必有所求,却不知道他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苏易思前想后,也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缘木觊觎的,缘木修为通天,难道自己还有什么宝物值得他动心?枯荣经是他所创,自然不是。这副身体?那他当初为什么不自己夺舍?难道是薛道之给自己的玉剑?苏易有些警惕,不过他虽然刚开始体会到枯荣经的玄妙,却也知道不是寻常功法,藏剑峰的传承虽然厉害,却也没有到吸引缘木的地步吧?
“小子你怎么不说话了?”见苏易一直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缘木有些不爽地问道。如果是其他人,他自然能够一眼看穿他们的心思,只是也不知苏易这小子走什么****运,觉醒的第一个神通竟然是他心通!
他心通能够看穿他人心思,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十分美妙,缘木正是借着他心通,当年才能无往不利,逍遥自在。只是他心通却有两种人看不透,一是修为高于自己的人,二则是同样身怀他心通或者类似神通功法的人,所以缘木纵有通天之能,现在也那苏易没辙。
“我看前辈能够知晓我说想的,难道我不是只在在心里想就行吗?四方志上不都是这么说的吗?”苏易答道,他现在还不能确定缘木有什么目的,打算先虚与委蛇一番。
“你!”缘木大怒,心中大骂,如果能看穿我还要问你吗?他先前说中苏易的心思,其实是靠猜的,毕竟这种事情他也经历过几次了,那些人的反应都差不多,现在被苏易一呛,觉得面上无光,有些下不来台。
不过苏易现在觉醒了他心通,枯荣经更进一步,可见天赋气运确实难得,缘木觉得自己借体重生的机会很大,倒是对苏易多了几分容忍。仔细考虑一番,他决定将实情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