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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鼠祸、狸害(2)

美猴王机敏脱遁,万分庆幸。当然他不会知难而退,一走了之。还要转回与老妖继续来斗的,但不会再做蛮勇之举。而且,金箍棒尚落在老妖手上,也是要夺回来的。那可是自己的心肝宝贝,无了它便再难逞起威风。思想多时,并没有好主意。先潜回妖穴,变只蟭蟟虫乱飞,见机而行事。他看到老妖暴跳,小鼠凄凄,心中好不乐哉。

老妖谩骂半天,发泄了一番火气,心情仍是极差,由一具残尸(所捕杀的凡人,早先已食半拉子)上撕下条胳膊,“咔嗤咔嗤”咬了两口,“嘎吱嘎吱”嚼了几嚼,囫囵半片地便咽了下去。然后将残余向地一摔,另搬过一坛子酒“咕咚咚”灌下了好一些个。鼴鼠精忙端上了一盘青梅果。这是老妖的饮食习惯。美猴王窥道,认为有机可乘,于是悄然落身于盘,变成了一枚果儿。他想象致毙甝妖一样,爆了这鼠妖的肚子。老妖墩坛于桌上,捏起了青梅一枚,却恰恰是美猴王所变。美猴王窃喜,暗叫道:“快吃下去,吃下去。只要你一吃下去,便该老孙逞威风了,你便死定了。”却料不到老妖并非省油的灯,精细得很。青梅果已送到了嘴边,便待进食呢,却停住了手。他嗅到了一股猴臊气,警觉起来。不觉间额上第三只眼霍然大亮。真叫明察秋毫,看出此枚青梅果乃是美猴王所变。美猴王感知不好,可再想逃脱已经迟了。老妖指头一用力,美猴王无法遁得。老妖一阵狞笑,道:“泼猴,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得本祖。自来送死,便成全你。”但是未马上动作,他也想不出用什么好办法才能够杀死美猴王。就这么捏着,在土窟之中踱步,转起磨磨,拿着主意。忽然感觉到指痛,原来是美猴王情急之中咬了他一口。老妖本能地一抖手,美猴王坠跌在地,就机遁入土里。老妖捏着痛指,大骂美猴王可恶。同时也在怨天,怎么今日降下来这么个丧门星,打破自己的平静,好让人不消停。见师父如此发火,那俩小鼠精战战兢兢不敢多语,亦全无主张。

美猴王既想夺回铁棒,又欲制伏老妖,以泄被执吃辱之忿,但却不是容易做来的。闷了许久,由地中钻出个头来偷窥。见老妖坐到椅上,仰头半躺,眯起眼睛。很快起了鼾声。他大概经一番折腾,一宿都快过去了,很是乏累。美猴王心中恨:“你倒会讨舒服。老孙让你不安宁。”仍变成蟭蟟虫儿飞近老妖,口中射出一丝火来,烧着了老妖的袍子。“哪里来的糊燎味?”老妖睁开眼睛,一边嗅着、踅摸着,一边自语。又似向两名弟子发问。金毛鼠精叫将起来:“师父,您的衣袍起火了。”“啊,”老妖已感觉到了,忙立身来扑。但愈扑,火着风而愈见得大。两个小鼠精忙帮之脱去外袍,扔在一边,任它燃烧。然后为老妖扑打身上的小火。真叫火生无故,仨鼠疑惑。老妖忽然大叫:“不好。”可不,乘着混乱,美猴王不仅将被夺去的金箍棒拿到了手,而且还窃去了老妖放置于石桌上的渔鼓筒儿。失去了宝贝如同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一般,老妖如何不急眼,懊悔咋那么随便而不归置好。一边骂着美猴王,一边洞里洞外、岗上岗下满处里索觅。

美猴王得手,乐不可支,手舞足蹈,逃避到了几百里外。两扒三扒弄了个小坑,将渔鼓筒儿置于其中,然后冲之撒了泡臊尿。还“嘻嘻嘻”地乐,心说:“鼠儿,看你还用什么来拿你孙爷爷。”接着又解带褪裤,蹲身撅起屁股,千挤万排,费了半天劲儿,好歹屙出一小卷屎于坑中,方才填埋。“连番折腾,累坏了老孙,休息一会儿,”美猴王跳到一株老柳树上,躺于粗枝而寐。认为鼠妖不会寻来这里。却不曾想到,周围的枝条聚拢过来,将他束缚作茧。美猴王感到百般难受,不觉惊醒。听有人笑语:“今日又有荤腥食了,美美饱餐一顿。”美猴王大惊。树干上现出一张狰狞的脸面。紧接,脸面下方敞开一道大缝,里面中空。枝条将美猴王移过来,欲向窟中塞送。老柳树却已成了妖精,欲将美猴王纳吞并消化。美猴王恼起,将“作茧”于身上的枝条崩得寸寸断,得已脱身。掣棒抡起,千钧之力打下。“咔”地巨响,将老柳树主干由顶至根劈分两半。一半倾折,一半犹立。干中扑出腥血,溅了美猴王一身。美猴王甩了甩脑袋,抹了一把脸面上的血水,叫道:“真好晦气。”

在此时,闻恶风脑后袭来,美猴王情知不妙,急忙扭磨身子。一柄斧子劈空。甩脸一看,却是玉鼠精从天而降。老妖于岗寻索美猴王无获,再跳空中四外来眺。特别运用那第三只怪眼,赛过鹰目之疾。放眼这边,影绰绰一人似乎仇家。呼一声:“在这边。”先一步杀来,一看果然,于是祭飞斧子来斩美猴王,结果没能得手。老妖收斧,指美猴王喝问:“泼猴,本祖的宝贝在哪里?从速缴还,可免一死。如若不然,将你碎尸万段。”美猴王笑道:“魔头,你迟到了,它早已做了老孙的尿钵儿。你没了看家法宝,还逞什么强梁?指望什么能够制伏你孙爷爷呢?咱们最好还是化了这场干戈,两不相敌。”老妖三尸神暴跳,恼恨非常,道一声:“纳命则个。”将身上前,抡斧便劈。他那俩名弟子此刻也后脚赶到,加入战斗。师徒仨围攻美猴王。美猴王并不怯软,奋棒应击。多时,怪吼一声,将金毛鼠精一棒枭趴下,打得骨架尽散。那个鼴鼠精怕了,脱阵而走。不防迎面现只大狸,只一声啸,鼴鼠精肢软体酥,萎地形现。挪不动了爪儿,瑟瑟发抖,尿儿流出。大狸毫不仁慈,将之纳入口中,吃了下去。之后晃身,变作了一个矮人,其毛不扬,四肢短粗。将身上前,喝分开两斗者。美猴王与玉鼠精俱瞅定他,不知矮人将欲为何。狸精喝问:“是哪个贼以卑劣手段害了我的盟兄?须偿命则个,近前来。”美猴王问他:“尔盟兄为谁?此再无他人。”狸精道:“老柳树也。你俩究竟谁是元凶?”美猴王心说:“与树精盟兄弟,必也一坏种无疑。来者不善,根底不详,不妨用他一用。”冒出坏水,随口答道:“是这一金鼻白毛老鼠精一斧子将树‘咔嚓’了。”狸精大怒,道美猴王:“你且一边去,我先向他问罪。”转而点指老妖受死。老妖仗着颇有道行,并不因为对方是一狸而生几分畏惧。也不对言,撞前斧剁。狸精道个:“于我面前也敢张狂,瞧爷如何克你。”仅以拳脚来战。只可惜斗了三十合,并未能将对手拿下,更加火气冲天。美猴王则“嘻嘻”笑观一旁,心里道:“好热闹,有看头。”并且还评评点点。

狸精不胜,暗道:“还是运用我的法宝。”打挎囊之中摸出红、黑二粒砂,向玉鼠精一劈。脱手瞬间,化作漫漫砂阵。待仍作二粒砂还于狸精手上,再观老妖,止余骨架,皮肉早已化了。狸精收砂入囊,将鼠骨架一脚散,“哼”了声,道:“与爷为敌,下场悲惨。”美猴王见到狸精有如是手段,吃惊非小,暗自庆幸没有与对方先行交手。否则受害的不是玉鼠精,而会是自己。嘻皮笑脸向前,对狸精道:“兄弟,谢了,谢了。除却鼠患,利益世间,也同时省了老孙事了。”但没想到,对方仍一张怒脸儿,道:“这猢狲,我盟兄之死,只怕你也难逃干系吧?必是你与鼠儿争斗当中,殃及我盟兄无辜遭受残害,也应该承担一份罪责。”美猴王笑道:“倒不是如此。而是因为老柳树精想拿老孙当点心,惹我盛怒之下,只一棒子便把它两半了。”狸精闻此,火冒三丈,七窍生烟,叫道:“好呀,真正的罪魁元凶原来是你。泼猢狲,纳命受死。”亮一口雁翎刀,向前来攻。美猴王避开,心中恼起:“一个猫儿也敢欺老孙,打你东西。”连下几棒,恨欲将狸精打作肉饼。但是对方身形极其灵活敏捷,所以美猴王这几棒无不落空。这令美猴王有些暴跳,薅一把毫毛变出二、三十个假身,围住狸精滥打。而他自己则跳到近旁一棵树上,再瞧一番热闹。那狸精并无惧色,“吱溜”由“美猴王”堆里潜身钻出,二次由挎囊之内取出那红、黑二粒砂,“唰”地劈出,重施故伎。结局是,一班“美猴王”化个乌有。美猴王大叫:“我的毫毛。”自然痛惜。但见那狸精转面,目光投向自己并扬起了手来,意识到下面会发生什么,极速反应,飕地一声跳到了空中。自己身子骨倒不怕得,只担心整身的毫毛被砂化掉,岂不变成一只难看的脱羽秃鸡。

狸精已将二砂打出,欲置美猴王于死地,可惜下手慢了半拍。心说:“这猢狲倒蛮油滑,但是你甭想走掉。”脚下生云,腾于空中来迫美猴王,不住地扬砂。美猴王无以应,只有奔亡。狸精看出美猴王惧怕自己的神砂术,所以借此苦苦相逼。心中发狠:“赶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只有把命拿来。”他果不一般,这驶云的本事并不逊于美猴王。你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我相当工夫内“飞梭流星赶”也差不过咫尺。这一程下来,美猴王无法甩掉狸精,情急之间一头扎入地间大江之中,渴望避过劫祸。真还对了,那狸精赶将下来,落身岸畔,瞅着流水不住地磨牙。又沿江边来回遛了两趟,只不敢下去。由于不通遁水之术,所以无计可施。只有骂上几句“泼猢狲,臭猢狲”,解一解恨罢了。

狸精正打算离去,突然,水花一翻,跃起一条红鳞鲤鱼,恰跌在他的脚边乱蹦。狸精眉开眼笑,心说:“这傻头没脑的鲤鱼,不好好在水里呆着,却跑到这岸上来。自送上门的大礼,不纳不恭,弃置可惜,看着眼馋。累了半天,肚子也有些空了,就食了它补上一补。”于是,捉起鲤鱼,便要进食。可万万没有想到,鲤鱼到了唇边,却瞬间变成条小小的泥鳅,“吱溜”脱了他的手,钻进了嘴里,进而扎至肚儿。狸精深感不妙,但这时已经晚了。腹中剧痛,跌身在地,嘴里哀哼。三翻两滚,“扑通”跌进了水里。“咕噜噜”,水由鼻、口往里灌,很快便溺毙了。原来是美猴王变作了鲤鱼,赚了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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