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叫我玄哥
谢玄自学会走路以来，每一天都会在村里上演几出惹是生非的戏码，谢老实夫妇为他可没少给街坊四邻们赔礼道歉。
当然村民们也不会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一个孩子较真，更何况他的父母在村里还有着很好的人缘。
太阳照常升起，新的一天又拉开了帷幕。
刚吃罢早饭还没来得急喂食牲畜的牛大婶便火急火燎的杀奔谢老实家而来：“凤妹子啊！快管管你家小玄子去吧！臭小子给俺家大公鸡泼了身肉汤，害的全村的狗追着鸡一通狂撵，毛都快给扒光了！”
正在院子里搓弓弦、打磨箭头的谢老实听了这番话，气的把手中家什往地上一摔：“兔崽子！老子再不收拾他，我看他反了天啦还！老嫂子，你放心！等那小混球回来了，看我不把他屁股揍烂！您别生气哈！为这点事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啊！”
“嫂子没生气！一只鸡嫂子还没放在心上！我过来呢，就是想跟你们说说，过完年小玄子就三岁了吧！老是在村里这么胡闹也不是个事啊！
嫂子可是看着咱们小玄子从小不点长到这么大的，这孩子啊聪明着呢！将来好好教导，一定会有大出息的！嫂子过来呢，主要是给你们提个醒，希望你和弟媳妇两个人好好合计合计，可不敢耽误孩子的前程啊！”
“牛家嫂子啊！我和老实这段时间也一直为这事揪心呢！商量着是不是把他送到卧牛山道观里，和二愣、吴娃子（鼻涕娃）他们一起跟着道长学习，毕竟道长也是走过南、闯过北的，见识比较多！”
肖云凤一看牛家嫂子说的恳切，赶忙接过了话茬子！
“是这么个理啊！你说咱们这十里八乡的也没个正儿八经的教书先生，卧牛山那老道士虽然邋遢，见识可是不小！你看看他每次领着徒弟出来做法事，说起来、做起来，那都是一套套的，连老村正都夸那老道好本事哩！”
牛家嫂子听到肖云凤提起老道士，立马打开了话匣子！
“可不是吗！尤其是他那小徒弟，不光人长的精神，做事更是有板有眼，还礼貌周全，我看比那些大家的小公子、小少爷还要强上不少，这还不都是人家师父教导的好吗？”
“前几天二愣还有钱大夫那小孙子他们几个臭小子见了我，都知道让路行礼啦！这才跟人家老道长学了多长时间啊？凤妹子，你是知道的，他们以前那个不是惹事生非的小祖宗啊？”
“还是村正他老人家看得远啊！一座简易道观就为咱们卧牛村请来个免费先生！”
“凤妹子！嫂子比你到咱们村子时间早，你是不知道啊！老村正年轻时候，在咱们这十里八乡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大牛人，不光人长的方正，为人处世可精明着呢！那时候五十里外的牧马镇上，不少大户都上赶着招他当姑爷呢！”
“这事我听老李婶子说起过，不是说当年还有个黄家的大小姐寻死觅活的非要嫁给咱们村正吗？听说这小姐生的是花容月貌，就是为人处事不太灵活，老村正为了这事还出去躲了两年。”
“可不是嘛！说起咱们这老村正来，年轻时候的花花故事可多了去了……”
站在一旁，气还没完全消的谢老实一看两个女人唠嗨了，话题也从自家的儿子扯到老村正花边新闻上去了！知道自己插不上话，可能到死也难以明白女人聊天的逻辑，于是接着收拾自己的打猎家什去了。
此刻正站在村南歪脖子老柳树下训鸡的谢玄不知道，今后他的生活已经被自己父母和牛家婶子三言两语给决定了！犹自用胖乎乎的小手叉着腰，对蹲在树上瑟瑟发抖的脱毛公鸡喝问：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啄老子了？不让你知道玄哥的厉害，还真当这里是你的鸡宫了？哼哼……这回你觉得爽了吧？就你现在这熊样，估计母鸡们也要和你拜拜了！嘿嘿…宁惹阎王，莫动玄哥啊！”
蹲在老柳树上的公鸡早被一群狗撵的筋疲力尽了，这对于它来说绝对是场九死一生的磨难，此刻它似乎也完全明白了，站在树下喋喋不休的熊孩子就是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
对于这个人，它将铭记鸡生，这太可怕了！于是此鸡在心里暗道侥幸的同时，下了一个再也不会更改的决定，今后遇到此人，见面需绕行，闻声要退避！
而觉得自己大仇得报并且宿敌已经俯首称臣的卧牛村现任第一祸祸，觉得今天还有更多的光辉事迹要做，不便在此久留，所以又杀奔回村子找乐子去了。
骄阳不知不觉的已经爬到了山顶上，早起进山的人们满载归来了，即使只有小小的收获，容易满足的善良村民们依然非常快乐。孙家进门刚半年的儿媳妇和钱大夫的儿媳妇（钱少的母亲大人）两人正结伴而行。
山里回转的风，轻轻摇动着她们的裙摆，并将她们的欢声笑语送出好远，明媚春光也让她们的笑容更显绚烂！
上天总会在青山绿水之间营造一幅人与自然和谐共美的画面，从而醉了人间。
不管是初经人事的年轻女子，还是成熟丰腴的妙龄少妇，女人们之间总不存在年龄上的代沟，相较于男人们来看，她们似乎更容易找到共同的话题。
只是今天两位山村女人谈的话题，似乎更加的奔放与直接，多多少少有点少儿不宜。
“嫂子！你说我啊，都来咱们村半年多了，肚子怎么还没鼓起来呢？我和我们家那口子基本天天晚上忙活，咋就种不上呢！”孙家儿媳妇绝对属于热情、开朗型的，一开口直奔主题，并且嗓门还不小。
“玲子！你能不能小点声？什么叫天天忙活！没羞没臊的！”身材丰腴的钱少夫人啐了一口，点着年轻女人的脑门笑骂着。
“哎！哎！我说嫂子，我看你这对胸器有型有料的，就知道钱大哥肯定是没日没夜的给你开发！再说了，玲儿也是觉得嫂子你是过来人，久经沙场、经验丰富，才想找你取取经的。”
“什么久经沙场？越来越不像话了，你个小浪蹄子！噗嗤……”钱少夫人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先乐了。
然后又喘息了几口，接着对玲儿说道：“生孩子这事急不来的，也要讲因缘，时机不到，任你千方百计也不行。咱们村结婚好几年还没孩子的不也大有人在吗？你这刚结婚才半年，瞎紧张什么呀！要嫂子说，还是好好享受享受吧！免得以后你家牛不行了，再好的地你也得荒着！哈哈…”
“啧…啧…！还牛不行了！嫂子以前我还没看出来，你还是头修行有成的狐狸精呢！我家牛不行了，借你家牛使使，嫂子舍得吗？”
“去！去！死妮子！又开始说胡话了啊！不闹了，不闹了！到村口了，叫人家听了去，又该嚼舌根了。”
两位笑闹着的奔放女人瞬间又恢复到了美丽、端庄的模样，结结实实的印证了每一位女人都是千面观音的说法。
走进村子，临近家门，心中总会升起一丝亲切感和想要尽快踏进家门的急迫感，哪怕这只是一次极为短暂的离开。带着些微妙、复杂的小情感，两位短暂离家的女人，脚步愈发的轻盈。
“玲儿，你看！是我们村的几个小孩子在玩泥巴！其实我啊！每一次进山归来，看到村子里的人和事物，都觉得更加亲切！总在村子里生活，反而没有这种感觉！说来这人心还真是很奇妙！”
“看不出来嫂子竟然还这么多愁善感啊！让我看看是谁家的小孩在玩尿泥？哟！这个漂亮小丫头是福根叔家的吧！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貌似是老酒鬼王三叔家的二孙子！这个比较像女孩子的不是谢玄吗？嫂子，你别说！这个小祸害长的还真不赖，至少跟他娘亲有九分像。等等……他手里拿的布兜子看起来好生眼熟啊！”
下一秒，孙家儿媳妇玲儿的一声尖叫直冲云霄！“谢玄！你个小王八蛋！姑奶奶我今天非撕了你不行！气死我了！竟然拿我的丝绸肚兜装尿泥！知不知道那是我采了半年山菇才换来滴！天杀的！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嘿嘿……原来是丝绸的，怪不得摸上去很舒乎！以后等我挣大钱了，也要弄上几匹做底裤。”眼见孙家儿媳妇抓狂咆哮的谢玄，见势不妙，早撒丫子跑路了，边跑还边惦记今后买丝绸做底裤的事！看来是真爱极了丝绸那舒服的触感。
日暮时分，倦鸟归巢！小山村里炊烟袅袅，就连空气里也弥漫着食物香香的味道，耳边时而传来呼鸡唤狗的声音，更给这里把生活气息增添了不少。
谢玄总是在这时候归家的，因为肚子的饥饿感每天都会准时提醒自己。
此刻夕阳的余晖撒满了整个村落，斜斜地照射在小小孩童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的好长好长，他喜欢踩在一切事物的影子上前行，仿佛这样就可以把所有事物统统踩在脚下。
谢玄每天进家门之前，心里总会有点忐忑的，虽然早习惯了老爹的怒吼、斥骂声，但多多少少还希望他能笑脸迎接。
至于吗？自己只是逗乡亲们玩儿的。
唉！愁死人咯！大人们总是不懂小孩子的幽默！看来今天又少不了一顿排头，搞不好还会来一道竹片炒肉，先摸摸自己的屁股，安抚一下吧！谢玄心里想着，下意识的摸了摸他那经久磨难的屁股蛋蛋。
“娘亲！娘亲！玄儿回来了！”进家门之前，先高声呼唤娘亲，早已成谢玄的习惯了，这样娘亲总可以在父亲的巴掌下落之前把自己拉到身后。
“嗯！回来了啊！你娘亲正在煮饭，先去洗漱洗漱吧，一会准备吃饭！”正在忙着手里活计的谢老实头也没抬，用低沉的声音回应他。
“是！父亲！”谢玄紧绷的心总算是放下了，窃喜着去舀水洗手洗脸。
“玄儿回来了？洗漱好了吧！准备吃饭咯！升哥也快别忙了，洗洗准备吃饭，我已经做好了饭菜。”刚刚做好饭菜来到院子里的肖云凤，还未来得及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看见自己的儿子回来了，早已笑容满面。
三口温馨之家，围坐在饭桌前其乐融融，想来这便是人间最幸福的场景。
“玄儿！我和你娘亲已经商量过了。过两天送你到卧牛山道观里跟随道长学习。你也知道老道长早年曾周游四方、见识广博，你跟着他习文练武，说不定将来也能博个好前程。不然在村里这么胡混一辈子，顶多也就是混个肚儿圆的猎户。”
谢老实见桌上饭菜吃的差不多了，便率先开口！看似是要征询谢玄的意见，不过是提前通知他一声罢了！说完一段话后，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和你娘亲到了近四十岁的年龄才有了你，算得上老来得子，自然拿你当宝贝疙瘩看。可爹心里也明白，被宠坏了的孩子最后只能是个祸胎；很多个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心里总在想，假如我和你娘亲有一天不在了，而你什么还没学会，该如何在生活下去？所以，我现在铁了心要把你送去学艺，以后你长大了会明白爹的。”
也许是难得见到父亲如此语重心长，今天的谢玄出奇的安静，只是静静的坐着、听着，并没有出声回应。
“升哥！玄儿现在毕竟年龄幼小，送去道观恐怕生活还不能完全自行处理，要不再晚两年吧！”肖云凤终归是心疼自己年幼的儿子，想到他将脱离自己的照看，独立生活，心中自是万分难舍；忍不住开口劝说。
“凤妹！古语说的好，三岁看到老。我宁愿他现在多吃点苦，好过将来什么都不会做！我知你是心疼玄儿，我心中又何尝舍得。但作为父亲，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再说卧牛山离家也近，我们可以常常接他回家的，你放心好了！”
三日后，谢老实夫妇携爱子谢玄直奔卧牛山青云道观而来，先向道观献上香火自是不提。稍后便直接拜会了邋遢老道，并向其说明来意，邋遢老道自不会推辞，毕竟与老村正有约定在身。
一切安排妥当。临别之际，谢老实夫妇心中万分难舍，肖云凤更是泪落不止，舔犊情深，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倒是小谢玄表现的较为淡定，并且不停安慰母亲，说自己会听话、认真学艺，乖乖等父母来看望自己的话等等。谢老实夫妇终归是带着满满的担心和祝愿下山去了，谢玄也将在这卧牛山道观里开启自己的学艺生涯。
来青云道观的第二天，谢玄一早便被起床的钟声给敲醒了！洗漱完毕之后，便按照昨天老道士嘱咐的，来到道观后院中央的长方形大石桌前等着吃早饭。
负责道观起居饮食的，是村里的一位向道中年人，早在道观建成之际，就向老村正申请了这项活计。
早饭是简单的米粥和鸡蛋，鸡蛋是专门给孩子们准备的，考虑到他们正是长身体的年龄，需要补充营养。
一刻钟的时间内，所有的孩子都聚集在这个大石桌前等着享用早饭。
孩子们之间彼此笑笑闹闹，显然早习惯了道观里比较乏味的生活。
二愣和钱大少最先看到了站在石桌边的谢玄，二愣笑着道：“哟呵！这不是小玄子吗？你不在村里和尿泥玩，继续当你的第一祸祸，来道观受罪，你能玩得起吗？”
谢玄听了二愣的话，头也没抬，并没有理会他！二愣皱了皱眉还想说点什么，恰好这时候吃早饭的钟声响了，孩子们便坐下来吃早饭。吃饭时间是不能出声的，期间并没有一个孩子逾矩。
正当这群孩子努力与饭食搏斗的时候，只听见一句响亮的话：“以后！都叫我玄哥！”，虽然声音略显稚嫩，但是坚定有力，这表明话的主人态度是坚决而又强硬的。说话的正是刚来道观学艺的卧牛村第一祸祸——谢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