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林间陷入诡异的寂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皓月繁星,给山头撒下银辉,只有这一小片树林晦暗阴翳,在月光下突兀的多出来一块黑斑。
冷星一闪一闪,像是鬼眨眼,几声夜鸟发出“咕咕”的嘶哑声,声音传到这片树林边缘便戛然而止。空中冷星闪烁的频率加快,不知不觉间,小树林的上空的冷星竟又冒出许多,它们或明或暗,排列成玄奥的星斗图案,那是一只星之眸,黑夜中愈发显得它冰冷、锐利。
此刻,这只星眸紧紧盯着小树林,每一颗星辰都绽出强烈的光芒,但笼罩树林的黑暗仿佛是一团粘稠的液体,它们在星芒下翻滚着,可怎么也散不开。小树林中,依然是死一般的沉寂。
树林里随风飘动的树叶还未摆下,张口猎食的食肉动物还未扑到猎物身上,夜鹰还未飞出这片树林。它们皆保持原来的动作静止在空中,像是定格一般,卡在时间的缝隙里进退不得。
一枚深红的血珠似是刚脱离叶尖,它悬在半空,树枝上挂着的男子咽喉处的伤口上血液还在泊泊流动,在离开他身体的瞬间静止。这片树林里时间仿佛凝固住,但在男子的身上却依然可以看到汹涌而出的鲜血,或许,只有这具尸体才是动态的。
黑暗深处发出潮汐般的水声,寂静被打破,林中出现细不可见的透明波纹,血珠微微颤动,坠落到地面,旋即一股血流也倾泻下来。夜鹰飞出了这片树林,“沙沙”的树叶声再次响起,野兽发出低沉的哀鸣,它们本能的察觉出一些危险,随着黑暗退去,野兽们的危机感也逐渐消失,它们朝着血腥气最重的地方聚拢,缓缓地靠近着,树下是一滩还在壮大的血泊。
黑暗散尽,上空的星之眸终于把星光投射过来,野兽们在星光的笼罩下剧烈的颤抖着,没坚持多久便纷纷四散逃开。最终只有树上的尸体在浓郁的星光下露出苍白的皮肤,他的血已经流干了……
【赤天境】——南极之山
身着紫衣的南卫站在一头四翼巨鸟的背上朝着前方急速飞去。
南宗殿耸立在雪山的峰顶,它以纯净无暇的白玉筑成,整座宫殿仿佛冰雕一般与南极之山终年不化的冰雪融为一体。
四翼巨鸟降落在宫殿前面的广场上,紫衣南卫一跃而下。在旁边早就赶到的侍者把巨鸟牵走前,他拿出一块肉脯投给巨鸟,巨鸟发出一阵愉悦的叫声,直着脖子将肉脯吞进肚子里。
“陈熙大哥!”亲切的声音从紫衣南卫身后响起,他回过头,一名青甲侍卫正对着他呲牙笑。
不过今天他实在没什么好心情,简单的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就提着黑铁盒子一脸沉重的走进宫殿内。
宫殿顶层的阁楼门口,两位金甲侍卫手持长剑,剑身不时冒出赤红的火焰,金色的面具愈发显得侍卫的冷漠无情,陈熙走近时,他们说话的声音像是金属碰撞时发出的声响一样,而且只有两个字。
“手令!”
对这种傲慢的语气,陈熙早已见怪不怪,他拿出一枚白色玉质的令牌。其中一位金甲侍卫接过令牌,眼中冒出金光将令牌扫视一遍后,对伙伴略微点头,二人同时把双手按在大门旁边暗金色的图案上。大门缓缓开启,发出吱嘎的沉闷声响。
他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般径直向前走去,月亮凭着阁楼棚顶巨大的透明圆窗倾泻了满屋的月华,即便是夜晚,阁楼也不需要照明工具,再没有任何地方比这里离月亮更近。夜晚中阁楼的圆窗明亮非常,如同一轮满月。身着白衣的老者与这轮满月重叠,仿佛他本人就置身在月亮之中,带给人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陈熙在距离老者十步的地方停下脚,恭敬的跪拜下去。“南宗,您要的东西带来了。”
月光给老者勾勒出银色的轮廓,迟迟没有回音,陈熙也不急,依旧谦逊的跪拜着,等待老者的指令。
“唉……”
忽然,老者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可陈熙总觉得这叹息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味道。
“你下去罢。”
南宗没有任何动作,依旧背对着他,他不敢反抗,尽管心中有许多疑问,可他也知道,以自己的修为和地位是不可能知晓这些机密的,所以他安静的站起身子,留下东西后轻步离开。
阁楼内只剩下南宗一人,黑铁盒子凭空打开,里面的东西漂浮到南宗面前。
盒子里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树林中死去的男子的头颅。头颅不再是苍白的样子,此时整颗头颅乌黑发亮,面皮紧贴在骨头上,眼睛外凸,就连牙齿也变成黑色,细看,牙齿上面布满了黑色的小孔。很是瘆人。
头颅“腾”的由内而外蹿出一团蓝焰,眨眼的功夫便被焚成一小撮灰烬散落在地面上。
南宗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他猛地一挥右手,阁楼上宽阔的圆窗泛出银亮的光芒,光芒迅速扩散开,没多久整个阁楼的墙壁都泛起银光,待光芒收敛时,阁楼内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刻的南宗仿佛只身站立在星空之中,四周再不是洁白的墙壁,而是广阔到无法探寻的星海,无数繁星在他周身缓缓变化着方位。他左手在虚空中勾画,指尖掠过的星辰发出耀眼的光芒,繁星变化的速度也突然加快。几个变换之下,南宗周围的星辰改变成另一番景象,与昨夜相似的星之眸出现在他的正前方。一枚符印从他的额头浮现,在符印的牵引下,星之眸缓缓向他靠近,瞳孔的位置凝实起来,化作一面镜子般的透明圆盘,映出的正是尸体所在的树林。
那是树林昨夜的全部影像,男子死前像是躲避什么灾难似得跑进树林里,本来正常的树林突然被不知从何处涌出的黑影笼罩住,随后树林里发生了什么就连星之眸也无法看破,半个时辰过去,黑影退散,林子间一切如旧,但进去的男子却早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南宗额头的符印光芒黯淡下来,周围的星光也缓缓消失不见,他抬头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嘴唇微动:“第三个……”
“究竟是谁呢?”他微眯着眼,浑身上下透出一股绝杀的气息,这么多年,很难有事情能够挑动他的神经。
“也该活动活动了。”
他转过身,阁楼内却已经不见了南宗的身影。
——华宗七千三百年历,南宗殿第三任南宗道解归天,原因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