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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别有洞天(下)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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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榴月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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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少年,独自立于幽深谷底,长发散乱披肩,汗流浃背却无半点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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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貌隐于污垢之下,双眼的目光却是炯然。此刻正检视着自己摊开的一只手掌,漫不经心却又格外细致地端详翻看着。其上暴突的血脉,令纤弱的手掌显得有些可怖,而掌心的瘀黑和隐约反复变化着的不规则图案,让少年的神情凝重,且充满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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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空传来鸣禽振翅的纤弱声响,不为所动的少年木在原地,半晌才忽得察觉到了什么异动似得,抬头向某处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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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视一番,似乎一无所获。却忽见少年定睛凝视,随着眼角遍布青筋,眼中满布血丝之际,少年如炬的目光刺破重重障目的枝叶,落在了遥不可及的一处山崖之上,凌空而立的一株石榴,枝尖之上的一小团鲜红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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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觉一丝喜色划过少年干涩的嘴角,狰狞的面容也渐渐缓和下来。置身的幽谷终日昏暗,此刻却在不得见的灼日面前被生硬的晃到了眼睛。本能的侧目,轻微回避的少年,再回过头去,便顿时整肃,急忙双手抱拳,向着出现在近处高地之上的白衣道人,恭敬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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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庆山,拜见吕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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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期已至,是时候让你二人出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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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庆山听罢,有些恍然。

“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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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呢喃的话音未落,相隔遥远的山谷中却是一阵骚动。三两飞禽,一二走兽慌不择路的自林间窜出,一闪而过之后,两个飞跃速进的身影便一同跃入眼帘,攀过枝杈,点过草尖,一前一后的追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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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一壶小酒,至于吗一鸣,非要从山上追至山下,这般不依不饶?”

在前疾行的丁卯石火神君,一手提溜着一壶小酒,一边频频回顾,笑着追问身后紧追不舍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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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为神君,怎还这般贪恋凡俗之物?”

“……况且,如此鸡鸣狗盗,与师父口口声称的‘莫逆之交’,岂不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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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可惜身手不济,徒逞口舌之快。”

“哼,少小看人,神君若非心虚,驻足留步和晚辈比试一番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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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在下贵为神君,耻于与你这般的黄毛小儿为伍。”

“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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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君的笑声未落,却见身后少年突然发力,向其猛扑上来。眼见其专注的神情,一路打闹至此的神君一时有些始料未及,一个欠身旋即化作一只脱兔,钻入草丛之中,夺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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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临阵脱逃也就罢了,怎还‘异形化物’,简直欺人太甚!”

“斗鸡小儿,又不是没教过你,何来欺人太甚之说?”

“明知师父有禁在先,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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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顽不灵。正所谓‘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你师父确实有言在先,可眼下他又没在这儿,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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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罢,若被师父知道了,就说是神君挑唆的,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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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

只见自顾着点了点头,抬头的瞬间露出诡异的微笑的一鸣,手握掐诀,顷刻间,便变化身形,成了一只上蹿下跳,飞檐走壁的猿猴。旋即啸叫着一路蹦跳着追了上去。神君见势不妙,赶忙奔逃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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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我师父酒来!”

“休要啰嗦,来取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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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在上,晚辈就不客气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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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风吹过,搅动着窗台近处的一丛竹林,款款地摇曳着,生出阵阵不紧不慢的沙沙声。如同,这会儿慢条斯理地日光一样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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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头整齐摆放的衣物被逐一穿戴齐整,简单绑扎的头绳和略作修正的鬓角,让沐浴完毕之后的庆山重又恢复了往日气派的贵公子模样,一时端庄得体,有别于之前蓬头垢面的倦容疲态,很有些容光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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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师兄!……庆山师兄!……”

一阵急促的脚步和呼唤声过后,夺门而入的邋遢少年便和屋里伫立着的庆山撞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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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些意外的庆山,回过神来,面带着浅浅的笑容抬手轻拍了两下师弟的后辈,这才多少缓和了一鸣激动不已的情绪,让他得以退身半步,重又给了彼此喘息的空间和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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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一不小心把师兄的衣衫都弄脏了,呵呵。”

“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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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小心的上去拍打,却是被庆山抚手推却了。

“看师兄的样子,该是跟吕祖学了不少好东西哈。”

“呃,确实,……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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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日让我开开眼界,行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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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一鸣笑着,接过师兄递来的湿巾,胡乱的抹了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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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生龙活虎的样子,看来也长进了不少啊?”

“算是吧,唉整天跟那几个酒鬼打闹,稀里糊涂地也不知算不算学了点本事,呵呵,倒是羡慕师兄你,能得吕祖亲授,想必突飞猛进,日进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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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一向闲散,教授起来也都不拘一格。吕祖这边,却有不同,……”

庆山回了半句,却在回想起先前修习时的种种之际,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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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年了,也没说让我们歇息几日。这就让我们去领泰山令捉妖,是要验验咱们的身手吗?”

“既是吕祖钦命,自有其道理。咱们俩奉命行事便是,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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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也只好这样了。本以为还能回扬州一趟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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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师兄,……”

一鸣停下捆扎绑腿的手,抬头跟庆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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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师父说,他那里存了几封慧儿寄来的书信,说是让你过去取了。”

“是吗?……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等泰山回来再看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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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反正话我是带到了。嘿嘿。”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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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吧。”

“好嘞!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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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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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跟着庆山,一起轻装简行,动身下山,北往泰山而去。没多久,却是在师兄的提议下,二人改变了原定的路线,偏而东向,来到了阔别已久的九华山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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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客小僧的引领下,二人来到一处禅房里等候。少卿,主持便带着尘微和妙来二人一同出现在了一鸣和庆山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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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茶。”

“不必了,主持。我二人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就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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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点了点头,引二人落座。一鸣随即坐下,却不想师兄一个箭步,便行至尘微面前,单膝而归,叩首答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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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多来,多亏诸位鼎力相救,晚辈这才捡回一条命来。此番前来,特为拜谢诸位,尤其是尘微小师父。师傅在上,请受庆山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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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门有好生之德,救死扶伤亦是人之本分。小施主言重了,快快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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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上前搀扶,一旁的尘微也面带浅笑,合掌回礼。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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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得以暂克顽疾,也都是九位师叔师公们的功劳。小僧才疏学浅,不堪大用。不过是侥幸在列而已。”

“听闻,小师傅为愈我顽疾,持戒数月以固我体内所施的释迦五印。后又引入天龙八部众之力,历时半年之久,方见成效。期间委身地穴,护我肉身,寸步不离。如此大恩大德,怎还受不得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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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言重了,我佛慈悲,济世救人,不过本分。再者,当日擅自引入八部天龙,借其部众贪、嗔、痴,三毒未尽,恶业未消之故,以毒攻毒,期以消减施主体内的阴邪恶力,可谓是兵行险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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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相瞒,当时小僧对此也并无十足把握。如今施主略有起色,也算是万幸了。故而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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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百年一遇的佛门奇才,胆识过人,着实佩服。”

“不论如何,如今邪力得以压制,也都是诸位和小师父的功劳。只因来得匆忙,未能有所准备。待晚辈回去告知父亲,择日在备薄礼,登门拜谢。”

“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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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二人尚需赶路,前往泰山。就此与诸位前辈高僧大德别过,后会有期。”

“阿弥陀佛。小施主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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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出山门,了了一桩心事的庆山,长舒了一口气,回头看去时,一鸣也跟着不明所以的学着叹了一声。庆山这才回复了轻松的神态,示意之下,同一鸣一起下山北向,往泰山道家阳派总坛一路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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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近千里之外的唐国国都金陵城中,当朝太子太傅,中书侍郎兼御史大夫冯兖的府中,这位唐王口中的“砚卿”推门而入,落座于雕梁画栋的厅堂之内,一脸愤懑的生着闷气。在无言良久之后,终于忍不住甩手将家丁奉上的清茶一通打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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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着是两朝元老,朝中重臣,便在陛下面前倚老卖老,四处跟我做对,着实可恶。……可恶!”

冯兖破口大骂,在哆嗦的下人面前宣泄着内心的不满。却是无意间瞥见跌落在地的茶具都已被换成了金杯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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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下人跪地整理着狼藉,几欲发火的冯兖却见管家近身,便按下火气,改口问道:

“可有上官将军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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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老爷,暂无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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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大人受命南下平乱以来,辗转各地,剿匪之事颇为吃紧,以至于返京之日一拖再拖。兵部传来的消息,近日上官将军奏请增兵南下剿匪的奏折已经递了上去,看来大人凯旋之期恐怕又得推迟了。”

“唉……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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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冯兖长舒一口气之际,窗外林中一阵骚动。管家心领神会,在冯兖尚未吩咐之前,便摆手敦促着一众下人一同疾步退了出去。偌大的厅堂,并未空荡多久,一个黑影便闪入堂中,其麾下一名夜鸮营的斥候便现身于冯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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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禀大人,丞相今晚将在府邸宴请一众朝官。南宫世家的族长南宫玉也在受邀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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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结党营私的老狐狸,终于忍不住,也开始拉拢江湖势力了,呵呵。”

冯兖一阵低眉,咬牙切齿地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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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面可有什么消息?”

“……中州,尚无消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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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

“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

“探子来报,辽国境内出现大规模军队调动,其东西两面各有部队,前往中部集结,……据信此举与传闻的宫廷内斗有关。并且,有两队辽国使团先后秘密抵达中州,个中内情,属下仍在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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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与辽国征战多年,双方重兵屯于边境,却始终小打小闹。如此拖累了中州南下的进程,以致南境战事连绵不绝。终究不是什么英明霸主,拘泥不前,难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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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据报……霜虎大人也曾出现于中州及辽国边境一带,一行数人,行踪诡谲。我等未得跟进,随后失了踪迹。请大人恕罪。”

“终究是同床异梦,各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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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此人心狠手辣,尔等也绝非其对手,日后也见机行事,不必跟得太紧,免得打草惊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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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大人,还有一事……”

“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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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照大人吩咐,我等日前截获南楚乔装入境的一队使节,现将密函呈上,请大人过目。”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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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罢密信,冯兖微微一笑。

“算是之前的两次,光是本月,南楚就已遣派三队人马前来求援。连年鏖战,南楚老儿也终究是支持不住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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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获的人呢?现在何处?”

“依照大人吩咐,……未留活口。”

“呵呵,……好!哈哈……”

“你回去挑选几人,和上回一样,假扮密使。待密函修改完毕,明日一早,便随我进宫面见陛下。”

“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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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候飞身跃出窗外之际,一只黑鸦也掠过夜空,转瞬即逝的无边的黑暗过后,带出繁星点点,也一并引得灯红酒绿的市井,喧闹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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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的府上,下人匆忙前来给在门前亲自接应宾客的丞相小声禀报。笑脸相迎的韩熙文略微收敛了一下笑容,不禁自言自语道。

“罢了……。南宫玉如今受命网罗古籍,搜寻天书下落,要务缠身,不便前来,也情有可原。再说,便是得闲,……一个逍遥剑侠,终究也还是不屑于我等这般迂腐的朝臣为伍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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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下去,开席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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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府门缓缓合上,伴着众人簇拥缓步入内的韩熙文,便与众人谈笑风生的步入歌舞升平的厅堂之内。纷繁的乐曲绕梁而上,也跟着徐徐晚风一起,飘散开去,化作大街小巷之内各处星罗棋布的酒肆乐坊里,此起彼伏,络绎不绝的一声声歌曲,一段段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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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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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街柳巷,熙熙攘攘。一水相隔的书院高墙背后,却是冷冷清清。空旷的场地上,空无一物。楼台上间或照明的灯火也格外微弱,昏沉的灯断续明灭着,让这处本该重兵戒备的院落,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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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腹地的一处庭院中央,当晚一如既往坐镇书院,护守众多古籍的南宫世家族长南宫玉,此刻正借着酒兴挥剑起舞,于皎洁的月光之下,尽情挥洒,依稀重温着往日纵横驰骋的江湖岁月。而在旁惬意小酌的‘曜’派义士——‘武曲星’江艳如,在品尝南宫世家府藏佳酿的同时,对于面前这位当年叱咤风云一代豪杰的身手,也是暗暗赞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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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剑法,‘侠剑’之名果然名不虚传,晚辈佩服!”

“不过是江湖虚名,同道相捧罢了,不足挂齿,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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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当年神仙眷侣,羡煞旁人。急流勇退,一时传为佳话。”

“功名利禄,不过都是过眼烟云,世如广漠,唯独能把握的或许也只是眼前的这一草一株而已。但得佳人,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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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一味往前,却也容易迷失自我。晚辈早年出来闯荡,只顾着快意恩仇,久了也忘了当日背井离乡的初衷,好在这些年得遇曜派诸位,出生入死,肝胆相照,也算是别无所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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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诸位侠肝义胆,远比我这遁世之人,高风亮节得多。世间险恶,人心不古。好在还有你们救死扶伤,铲恶锄奸,尚保得一方平安,可谓无量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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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素闻南宫世家历代只与道家往来密切,前辈说着说着怎么绕去佛门了。”

“世间经法千万,真义却是唯一。又何必拘泥说辞,不是吗?”

“是是是,晚辈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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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呵呵。皓月当空,时光莫负,来共饮此杯。请。”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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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听闻云门二仙常来滋扰。这几日却是安静得很。”

“之前我与布凡道人一同驻守于此,他们未得半点便宜。如今虽然没了道长帮忙,却是又有女侠相助。想必是你威名在外,令其不敢造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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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前辈又说笑,晚辈这不入流的名声,哪有这么大的能耐,呵呵。也好,安生两日,也好歇息歇息。”

“云门乐坊的宝船还在官埠,想必这几日忙着在宫里给唐王以及皇亲国戚们演乐歌舞吧。估计要不了几日便又会蠢蠢欲动,届时就请女侠一展身手,让在下也开开眼界,好好观摩阁下的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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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摩不敢,择日不如撞日,在下也很想与前辈切磋切磋,不如现在比试一番如何?”

“这……也好。难得空闲。不过刀剑就免了,折枝代之,如何?”

“全听前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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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言罢便放下兵器,转而步入空地中央,各取了小段树枝,旋即对战起来。一时间飞沙走石,扇起劲风阵阵。战至片刻,气浪推翻了空杯茶盏,至其从石桌边缘跌落。南宫玉眼疾手快将手中树枝的末节折下两段来,飞掷过去,不偏不倚地将接近地面的茶盏稳稳地架在了花坛的篱笆之上。而就此得以劈砍过来的武曲江艳如,行将得手之际,才察觉个中缘由,便就此打住,拱手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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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辈不济,甘拜下风。”

“承让,承让。女侠刀法犀利,攻守兼备,就是……太过急躁了,气息不匀,容易生出破绽。”

“多谢前辈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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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相瞒,当初学武之时,师父确有教授剑法。只是剑虽飘逸灵动,却还是觉得刚猛凌厉的刀法更适合自己,这才选了双刀。可能,秉性使然吧,终究没什么耐心,沉稳不来。”

“呵呵。刀剑各异,各有长短。今日尚有防务在身,你我就等日后再做深究好了。”

“嗯,正事要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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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重回石桌跟前落座,新酒尚未斟满,暗巷里就窜出个人影,随之一同出现的是一声稚气未脱却犹如晴空霹雳般划破夜空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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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玉不禁与在座的武曲江艳如相视一笑,哭笑不得地转过身去接住了女儿秋月的飞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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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

“又是不经通禀,擅自闯入。说过多少回了,还是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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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又有何十万火急的紧要事,拖延不得,今夜非说不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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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

秋月拉着父亲的臂膀,一通撒娇,看得一旁的江艳如多少有些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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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倒是走了,换了个婶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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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不得无礼。平日管教无方,江女侠见谅。”

“爹爹,爹爹……。先前那老头去哪儿了?回茅山了吗?他那个……小叫花……小徒弟……一什么来着,爹爹可又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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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老头不老头的,不像话。布凡道长乃上清一代高道,是为父的前辈。不可无礼。”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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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一鸣?”

江艳如搭了话,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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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位婶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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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不碍事。”

劝过南宫玉之后,江艳如便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将自己所知的,先前南下的种种全都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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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等事?……早年扬州得遇,便觉一鸣这孩子宅心仁厚,虽出身贫寒却贫贱不移,威武不屈,如今看来果然是英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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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凡道长能有这般出众的弟子,……也算是有福气啊。”

南宫玉补上一句,话外有音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却见月儿自顾着蹲在原地,狠狠拔着草叶,似乎是生着谁的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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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小叫花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自从上回让你们侥幸险胜之后,本姑娘就格外勤勉,近些日子,总算有了长足的进步。……”

“若再让我撞见,……哼哼,有你们好瞧的!到时候可别哭鼻子,……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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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你自言自语地在说些什么?”

“啊……没什么,爹爹。……我是说,之前月儿失了礼数,本来想趁着道长还在,当面陪个不是,没想到他……老人家已经……走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即便道长没能见得,知道了也定会欣慰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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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庆山眼下就在九华山,说是身体抱恙,正在化城寺安顿静养。一鸣应该也在一起。至于布凡道长,此次告辞,想必是回九华山跟他俩会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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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山……在哪儿?”

“青阳县境,由此沿江上行,约四百里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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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船走马若是顺利,其实也就半……,嗯……也就两天的行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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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秋月听得仔细,随即低头沉思了片刻。猛然抬头之际,便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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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这万万不可。”

“为什么不行,爹爹。月儿想去,想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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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父王命在身,不得擅离职守。月儿乖,探看布凡道长他们也不必急于一时。待他们折返之日,为父带你登门致歉便是。”

“爹爹,你有要事在身,不便出行。就让月儿自行前往即可。再者说了,您若同行,未免显得太过正式,月儿自己去了,全当游山玩水,届时道长他们也不会计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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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个人?那怎么行?!不可,万万不可。”

“爹爹放心吧,月儿长大了,且习武多年,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您就让我去吧。我保证快去快回,少则几日,多则也就半个月的时间,月儿保证……”

“胡闹!江湖凶险,岂能儿戏。眼下局势也不太平,若有闪失,叫我如何跟你娘亲交代?!此事就此作罢,不许再提,听见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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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

“还不速速回去!在胡搅蛮缠,别怪为父家法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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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哼……不让去,我偏去!”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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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撅着嘴,愤愤地转身跑了出去。留下其父南宫玉继续怒目而视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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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年幼,出言顶撞也不是有心为之,容晚辈劝上几句,等睡上一觉,她就都忘光了,呵呵。”

“那就有劳江女侠了,唉,这孩子……是越来越不服管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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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曲星江艳如,抱拳告辞,随即飞身追了出去。留下若有所失的南宫玉,独坐一旁,听风望月,饮尽一杯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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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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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清晨,绵雨方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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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阵阵焚香的淡雅中醒来,尘微这才发现,原本诵读经卷的自己不留神便睡了过去。

合上经书的刹那,尘微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妙来,正伏案酣睡,喃喃自语之际,贴面的书卷上还沾湿了些许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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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雨沥沥,润泽的土壤散处扑鼻的芳香。尘微去取来单衣,小心翼翼地给妙来披上,随即步至门前,驻足良久。满眼的惬意之余,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复又打了个知足的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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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轻柔的举动,却也还是惊动了妙来的酣梦。让他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忙着跑了过来。

“怎么了,……尘微师兄?妙来一时迷糊,睡了过去,还请师兄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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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你陪着一同挑灯夜读,也多是辛苦,不过一时小憩,不碍事的。”

“多谢师兄。……还是师兄好,跟着在此清修,不必收人打搅,也不用跟着早课晚课的忙活,清闲自在,好生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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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微听着,笑而不语地朝妙来看去,让这个年幼的师弟有些警觉,赶忙连连赔起不是来。

“看我又胡说八道了,用心不专,贪、痴二毒未了,罪过,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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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忘了!师兄暂且稍后,我这就把课业经文取来,咱们依着往日,继续由妙来口述,将师兄这数月来闭关所致落下的课业全都补上。”

“好。那就又得有劳妙来师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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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说,好说,……哦不,岂敢岂敢,嘿嘿。”

眼看尘微对着自己躬身行礼,妙来一脸的轻松惬意,便笑着,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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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师兄,知道吗?那个庆山大哥哥和一鸣小哥哥回来了!”

“噢,是吗?回来便是,为何这般大惊小怪?”

妙来折返时,跌跌撞撞的进到门内。尘微见状,上前搀扶住了,忍不住关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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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有所不知,听说他们之前下山是去了泰山,……去领捉妖令捉妖去了!”

“噢。泰山……”

“正是。听寺里的大和尚说,本寺也都有专司抓鬼缉妖的僧众,也都有从泰山领过捉妖令呢!”

“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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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这般轻描淡写,真不愧是百年一遇的佛门奇才,见多识广,见怪不怪,妙来佩服,佩服。”

妙来眼见尘微波澜不惊,表情冷淡不动声色,于是躬身一拜,学着听来的说辞,假惺惺地恭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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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来果真是长大了,连阿谀奉承都学会了。”

“嘿嘿……”

“当日地宫法阵,足见师兄神通。但妙来毕竟从小只在寺院长大,少有出游的机会。这大千世界,惊奇遍布,妙来也是最近慢慢才知道了。”

“佛法万千,全在经书之中。世理伦常也都尽在其间。妙来年幼,尚可书读经卷,广识博闻。如此立身安逸,少去了世间尔虞我诈,声色迷障,清心寡念,专注佛学,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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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所言极是,妙来受教了。”

“阿弥陀佛。”

“不过,话说回来,庆山哥哥之前还命悬一线,这会儿便已生龙活虎,甚至还能领命捉妖,如此变化,岂不叫人惊叹?!”

“庆山和一鸣两位施主,天赋异禀,又有高人指点,自然要比常人胜过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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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法莲华,七喻有示。其四化城,喻品有云……”

“譬如五百由旬险难恶道,旷绝无人、怖畏之处,若有多众,欲过此道、至珍宝处。有一导师,聪慧明达,善知险道通塞之相,将导众人,欲过此难。所将人众、中路懈退,白导师言:‘我等疲极、而复怖畏,不能复进,前路犹远,今欲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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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师多诸方便、而作是念,此等可愍,云何舍大珍宝而欲退还。作是念已,以方便力,于险道中,过三百由旬、化作一城。告众人言:‘汝等勿怖,莫得退还。今此大城,可于中止,随意所作,若入是城,快得安隐。若能前至宝所,亦可得去。’”

“是时疲极之众、心大欢喜,叹未曾有:‘我等今者、免斯恶道,快得安隐。’于是众人前入化城,生已度想,生安隐想。尔时导师,知此人众既得止息,无复疲倦。即灭化城,语众人言:‘汝等去来,宝处在近。向者大城,我所化作、为止息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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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比丘,如来亦复如是,今为汝等作大导师,知诸生死烦恼恶道、险难长远,应去应度。若众生但闻一佛乘者,则不欲见佛,不欲亲近,便作是念:‘佛道长远,久受勤苦、乃可得成。’”

“佛知是心、怯弱下劣,以方便力,而于中道为止息故,说二涅槃。若众生住于二地,如来尔时即便为说:‘汝等所作未办,汝所住地、近于佛慧,当观察筹量所得涅槃、非真实也。但是如来方便之力,于一佛乘、分别说三。’如彼导师、为止息故,化作大城。既知息已,而告之言:‘宝处在近,此城非实,我化作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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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妙来知道。此喻正是化城寺名之由来。取意向佛之人再次暂息,得小乘,而后再得大乘佛法。”

妙来一时兴起,忍不住插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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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课业着实用功了不少。”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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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山化城寺之于庆山、一鸣两位施主,便也是佛指化城之所在。两位由此暂歇,修习精进,再赴前程,以达正果。”

“妙哉,妙哉,师兄所言极是,妙来敬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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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了,呵呵。”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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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言归正传。在此逗留已有一年半载,临别在即,还需将课业及时补上才是。”

“是,尘微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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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来听从尘微,一同收拾心绪,安然入座,一同研习佛学起来。而相隔不远的一处厢房内,一鸣和庆山听闻刚来不久的师父这会儿便又要起程远行,于是放下修行,赶来和布凡道人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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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期的道统大会在即,门宗已广发诏令,遍及神州各处。各方高道先师均在与会之列,吕祖也一样。为师原本散野江湖,不问教务。奈何师兄闭关,南北茅山亦受战事牵连,忙于赈灾济世。上清一派,一时无人应诏,为师只得勉强出面,代为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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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吕祖同往,何不让他施法开个方便之门,须臾便至,又何必如此劳师动众,早早启程,非得车马劳顿,步行前往?”

“唉,此言差矣。玄门中人耻于炫技于人前。若非生死要事,不可无辜做法施术。这是本门古谕,不可违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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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学海无涯,修行无尽。纵使是为师,乃至吕祖这般的高人,也仍有精进的余地。所谓,刻苦不迭,勤勉不歇。随时随地都是修行和锻炼的场所和时候,尔等修道之路漫漫,此乃求仙问真之要旨,切记。”

“是,谨遵师父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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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此去嵩山,路途遥远,名山大川不计,各地名产,珍馐佳肴,更是不胜枚举。一个酒仙,一个酒鬼,此次同往,想必少不了会四处打听,到处买醉。……”

“……叽里咕噜,一鸣,你在说什么呢?”

“啊,没什么,师父。我是说,……此去路途遥远,千万保重身体。”

“噢,……这还差不多。”

“嘿嘿……”

.

“为师和吕祖不在之时,尔等不可偷懒,功法课业片刻不得懈怠。为师与吕祖皆具神通,会时时探看的,切记。”

“谨遵师命。”

.

“不过你二人这段时间也不会清闲多少,呵呵。”

“嗯,放心吧,师父,我跟庆山师兄会时刻谨记师父和吕祖的教诲,勤勉不倦的。”

.

“近水楼台先得月,……山雨欲来风满楼。”

“什么,师父?”

“呵呵……哈哈哈……”

“……什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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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布凡道人笑得讳莫如深,一鸣和庆山跟着一脸迷惑之际,不远处的山门处便传来阵阵尖利的呼唤声:

“一鸣!……小叫花子!……一鸣!……小一鸣……出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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