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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小别又重逢

且不题元慈与通慧下山后碰了一鼻子灰,心中煞是气愤,好意求和,却只得到个无功而返的结果,遇到这种事,任谁都没个好脸色。

恰在此时,一道悬崖绝壁上,一名白衣女子,正顺着一条长满青色藤刺的树藤爬往崖顶,藤刺尖利,扎进手心,甚是疼痛,但这女子的脸上竟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她的皓齿紧咬着自己的下唇,似乎在向老天爷宣示着一段不朽的箴言:再难也要做到,再苦也要忍着,坚持下去定会创造奇迹。

白衣女子的纤纤玉手被血水染红之后,仍无放弃之意。她每上一步都得提心吊胆,双眼顾着脚下,四肢配合并用,如履薄冰似的攀爬,生怕一不小心失足跌入那百丈深渊。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股不服输的倔劲,这股倔劲在女子之中是十分罕见的,她比那些娇滴滴的女子多了几分刚性之美,更加令人着迷。

大约花了一炷香的时间,白衣女子总算是登上了崖顶,她舒了一口气,坐在崖顶上,俯瞰崖下山景秋色,云雾缭绕山岗,山脚下的郁郁丛林露出一角朦胧可见;仰望头顶青天,骄阳似火,碧空如洗;远眺峡谷溪流,近观峭壁苍松,悉教人心旷神怡。风光无限好,大有苦尽甘来之感。

高山之巅,何来近乎仙姑般的妙龄女子?莫不是宫娥下凡,玄女出游。真是贵人多忘事,她乃前日在敬贤洞内欣赏壁画之后,翩翩起舞的柔儿姑娘,也是边克烈等人上隐圣山所要解救之人。

柔儿凭借着来时短暂的记忆,寻得下崖之路,走至八卦天石阵附近,正准备下山去往大陀寺讨口斋饭,忽然听见八卦天石阵内传出一群男子戏谑喧哗之声,这声音聒噪不休,听着怪烦心的。

“几位师兄,快看呀!那有个姑娘。”

“哇!没想到这山上还有女子经过,兄弟们今日可以大饱眼福啦!”

“看着还很嫩哩!不知道是不是雏儿。”

“管他呢!有的享受就行了。”

“俺的宝贝儿早就饥渴难耐,正好拉她来泄泄火。”

“听闻女人的肉比这鸡肉要香得多,咱们一块儿去品尝一下吧!”

这群男子言语粗鄙,举止轻浮,不是别人,正是兴龙观那帮不成器的弟子,他们奉二师兄季茗之命守着八卦天石阵,许久不见半个人影扑来,因而非常清闲,于是从山路旁拾了些树枝,捉了几只野兔山鸡,就地烹饪起美味的烧烤来。

饿了一天一夜的柔儿闻到烤肉的香味,口中不经意间流出几滴口水,她想一解口馋,但她又担心兴龙观的弟子们不守清规,俗念未尽,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所以不敢贸然走入石阵,怕不幸掉入狼窝,毁了一世清白。

兴龙观十二名弟子按捺不住将要焚身的欲火,迫不及待地跑出了石阵,他们的目光在柔儿瘦弱疲惫的身躯上不断打量,口中议论着:“哪来的野丫头,衣服弄得脏兮兮的,手上还流着血,看着真晦气,倒爷的胃口,不过这脸蛋倒是生得白皙滑嫩。”

有几个邪气十足的弟子阴笑不止,他们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势单力薄的柔儿,恨不得将其拖入草丛中,愉快地行那翻云覆雨之事。

勿怪这群紫衣道士色胆包天,想入非非,只怪我们的柔儿妹子桃腮杏面,明眸似秋水般动人,她肤如凝脂,手如柔荑,嘴角浅浅一笑,尽显楚楚可怜之风仪,若有文人墨客亲临此地,一睹芳容,也会不禁感叹此女真是一貌倾城,绝色难求呀!

“小美人,今年几岁啦?嫁人了吗?”一名脸长得像瘦猴一样的道士咧开嘴,坏笑着问道。

他这一问,瞬间引起了柔儿的防范,柔儿借着自己脸色憔悴,衣衫褴褛,不紧不慢地答道:“几位道长有何见教?不妨直言,小奴今年十六,尚未婚配,自幼父母双亡,体弱多病,蒙长兄照顾,近来病患加重,难觅良医,被我那薄情嫂嫂赶出家门,生怕我把这一身的恶病传染给她。”说到这里,柔儿泪如雨下,把脸都哭花了,她声情并茂地诉苦道:“我一想到自己孤苦无依,命短福薄,就不愿再活在世上,方才在崖顶,本欲跌下崖去,一了百了,怎奈小奴心有不甘,正值二八年华,便要匆匆与世诀别,世间情爱都未经受,哥哥抚养之恩尚未报答,心里满是遗憾啊!”

兴龙观弟子大多被柔儿的哭泣声和悲惨的遭遇感动得眼眶湿润红肿,他们当中有几位年轻弟子也是孤儿出身,难免触及他们的伤心处。

“既然人家出身这么苦,还患着重病,几位师兄就别打她的主意了,当心遭天谴。”一个白脸小道士提议道。

瘦猴脸道士疑心重,他追问道:“小美人,你家住何方?我们送你回去吧!”

“嫂嫂不待见我,我哪还有家呀?你给我一刀,让我死个痛快吧!”柔儿冒险来到瘦猴脸道士的身边,要拔出他腰间的刀自刎。

瘦猴脸道士平生未见过如此疯癫的女人,他一想到柔儿的病会传染给自己,心一狠,竟将柔儿推倒在地,他一脸嫌弃地“呸”了一声后,怒道:“寻死别找我啊!我可不想碰你这个病秧子。”

“呜呜……呜呜……”柔儿伺机起身,捂面而去,这时一名长得颇为秀气的道士回到石阵,取出一串烤好的山鸡飞奔到柔儿跟前,硬塞在她的手里。

这道士声音嘶哑,眼中含泪地说道:“姑娘,这个你拿着路上吃吧!一定要活下去,大陀寺里有懂医术的和尚,你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治好你的病。”

“我得的是绝症,大夫说我活不过三天,与其病死,还不如早点饿死,反正都是个死。”柔儿将山鸡扔掉后,像个怨妇一样大声的说道,她语气甚是悲哀,做戏能做到这种境界,不使人受骗才怪。

送山鸡的道士不忍心看她挨饿,捡起山鸡跟在她后面,一路护送她抵达半山腰的大陀寺,柔儿在寺门前徘徊着,神色不定,她一会儿瞄一眼寺门,一会儿低头痛哭,送山鸡的道士见她犹豫不决,便帮她上前敲门,等了许久寺门才被打开。

一小和尚探出头,问道:“施主何故敲我寺门?”

送山鸡的道士答道:“这位姑娘身患重病,被她的嫂嫂逐出家门,流落山间,起了轻生寻死之念,烦请贵寺慈悲为怀,仗义相救,为她治病,顺便赏她些水米,如果贵寺的通智大师有空遐,还望他能耐心劝说这位姑娘,做回一个正经的良家女子,好好活下去。”

小和尚点头应允道:“施主放心去吧!小僧会禀报师傅的,师傅宅心仁厚,定会想方设法治好这位姑娘的病。”

看着柔儿安全入寺,送山鸡的道士依依不舍地离去,世人常说,美人令人仰慕倾心,那身世悲惨的美人更惹人怜爱疼惜。

通智见到柔儿时,也误以为她身患重病,想要寻死,岂料柔儿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问道:“大师,你们这儿有没吃完的斋饭吗?”

“姑娘想必是饿了,请跟贫僧去斋堂用膳。”通智客气地说道。

柔儿恳求道:“大师,我装病寻死的事情,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

通智一脸善意地说道:“姑娘放心,送你来的兴龙观弟子已经离开敝寺,现在你有何难处,尽管告知贫僧,贫僧一定竭尽所能,帮助姑娘度过难关。”

柔儿问道:“大师,我能在寺里小住几日吗?”

“当然可以,姑娘是要等你的家人来接你吗?”通智猜测道。

“大师料事如神,还请大师派人去熏风山,给一位姓唐的老爷送个口信,就说一个叫柔儿的姑娘在贵寺安然无恙。”柔儿说话时笑起来的样子可爱极了,水灵灵的眼睛,圆圆的脸蛋儿,细赏之下,竟有一种娇小玲珑的美感。

通智愣了一下,惊讶地说道:“原来姑娘就是被那奸贼郑颓所挟持的女子,有几位施主正在寻你。”

柔儿兴奋地问道:“是徐公子吗?他来过寺里吗?什么时候来的?走了吗?”连续四问脱口而出,足见柔儿止不住对边克烈的思念之情,冥冥之中与这位边公子有不解之缘,但是她现在也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丫鬟对世族公子的爱慕,而并未上升到患难与共,白首不离的挚爱。

通智回答道:“姑娘不必担心,徐施主他们遇上点麻烦,目前尚未离寺,在寺里躲藏了起来,待到形势缓和,贫僧便带姑娘去见他们。”

“什么样的麻烦?是郑颓那个混蛋要害他们吗?”柔儿揣测道。

通智眉头紧锁,略显担忧地言道:“不,是兴龙观的人,徐施主他们上山时,杀死了几名兴龙观的守池弟子,现在大陀寺已经被兴龙观的人盯上了,寺内也驻扎了一批身穿紫色衣服的道士,他们找不到徐施主等人,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来的时候,碰到了十几个紫衣道士,他们守着山上的石头阵,原来是为了等候徐公子他们自投罗网啊!”柔儿之前没想明白道士们不在道观里呆着,跑到山上去烤野鸡,此时才恍然大悟。

通智从他的弟子宝曦手中接过一盘葱花素面,递给坐在饭桌旁的柔儿。

“姑娘用过斋饭,暂去东厢房歇歇脚。恕贫僧多言,姑娘万勿在寺内游走,敝寺正值多事之秋,鱼龙混杂,稍有不慎则后悔莫及,还请姑娘自重。”说完通智便吩咐弟子宝曦留下照顾柔儿。

柔儿狼吞虎咽地把面吃完,宝曦领着柔儿去东厢房,东厢房院内十分寂静,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平时这个点,弟子们大都去韬光殿诵经。

突然,靠北屋的一个小房间内传来奇怪的响动,柔儿问宝曦:“小师傅,你们这的房间是不是有老鼠啊?”

宝曦笑着答道:“姑娘何出此言?我们平时都打扫得挺干净的,又没有开小灶,私藏吃食,怎么会有老鼠呢?”

“我刚才听见那个房间有动静。”柔儿伸出左手食指,指着传出响动的房间。

宝曦脸色骤变,回复道:“那是通恒师叔的房间,我们做弟子的未经同意是不能随便进去的。”

“我也没说要进去,对了,那门上钉了个木牌,写的是啥呀?”柔儿眼睛贼亮儿,很快便观察到房门上的异样。

宝曦故意小声地说道:“姑娘,别怪小僧多嘴,这位通恒师叔以前杀过人,他门上的木牌写着八个字,“入此地狱,生不如死”。五年前有个男香客听见房内有鬼哭的声音,于是邀请三个同伴一块进去察看是否真的有鬼,没想到通恒师叔就在房内,他床头架子上有一口削铁如泥的大刀,当天下午四名香客惨死在那把刀下,方丈痛斥通恒师伯草菅人命,通恒师伯却狡辩说自己睡得正香,香客一时鲁莽,误闯他的房间,他不过是在梦中杀人。”

“听着怪吓人的,我还是远离那个房间吧!”柔儿自言自语道,她没有料到此刻通恒的房间里有一双歹毒的眼睛透过纸糊的窗户正偷瞄着自己,这双眼睛的主人酝酿着一场新的阴谋。

八月末的大陀寺,已然是一盘死局,困在里面的人出不来,守在外面的人又不肯散去,搅局的,做局的,急欲出局的都在暗暗较劲,只需抛出一粒火种,便可点燃这个充满硫磺味的火药桶。

日近黄昏,武僧院的大部分弟子都还在习武坪上操练,他们得到通败的密令,大陀寺处在生死存亡之际,一场血战不可避免,所有武僧院弟子都要养足精神,勤练武功,做好与兴龙观的道士一拼到底的准备。

弟子们士气高昂,聚在一块儿各抒己见。

“兴龙观的臭道士打到寺里来了,我们一定要齐心协力把他们赶下山去。”说这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和尚,他左肩上扛着木棍,右手振臂一呼,做出一副号召众人的架势。

“好啊!我正有此意,练了这么久的功夫,是时候派上用场了,不长眼的臭道士竟敢上门挑衅,正好我这几天手痒,顺道拿他们练练手,也好在师傅面前检验一下我的武功是否进步。”这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和尚说的,听着有点大言不惭的味道,他身后闪出一个身高不足六尺的弟子,言道:“师兄说得对,我早就听闻兴龙观的弟子喜欢仗势逞强,好逸恶劳,还不学无术,个个皆是草包,既然他们像一群恶狗一样闹到我们家门口来,教训一下他们理所应当。”

岂料一个神情木讷的弟子,从和尚堆里钻出来慢慢吞吞地讲道:“大家别太轻敌,兴龙观观主田征以前做过田王宫的大都督,手底下私藏了不少兵器,听说还打算东山再起呢!”

话音未落,蹲在他面前的那个弟子,口气非常傲慢地说道:“田征这个牛鼻子老道,其实就是只屡吃败仗的丧家犬,他窝在道观里几十年,跟个缩头乌龟有何区别,还能东山再起?哈哈,这话真叫人笑掉大牙,你可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田征虽然已经归隐山林,但身边追随之人依旧不少,且不说他们有无兵器,单凭一把大火,便能毁了我们辛苦营建的大陀寺。”通智站在五步开外,对众武僧讲道,他强大的气场扑面而来,武僧们都安静下来听他训诫。

通败的得意弟子宝林起身迎接,他开门见山地说道:“师叔,您怎么来了?师傅吩咐我们,如果您来了,让您去致坚室找他,他好像和几位施主在里面开会。”

通智看了一眼身旁的柔儿,表情严肃地对众武僧说道:“我现在带这位女施主过去,你们要加紧训练,不可懈怠。对了,你们千万要谨记,不要泄露那几位施主的行踪,他们藏在武僧院的事情,你们要守口如瓶,装作丝毫不知,否则会招来祸事,危及你们的性命,更严重的后果,将是让大陀寺毁于一旦。”

“弟子遵命,请师叔放心,我们一定多做少说,练好功夫打退兴龙观那帮臭道士。”宝林爽快地回答道。

通智笑道:“很好,原则上我们还是要讲个‘礼’字,‘臭道士’三个字不要总是怪在嘴边,平时见面的时候,最好尊称一声‘道长’。切记,咱们大陀寺是讲礼仪的,刻意制造摩擦的这个黑锅,绝不能由我们来背,我们先让一步,增长增长他们的傲气骄气,俗话说的好,骄兵必败,哀兵必胜,他们越是目中无人,我们越是要隐忍沉稳,因为时机还不成熟,等到该出手时我们就大显身手,打得他们一蹶不振,闻风丧胆,我们不是不出手,而是要做到一出手便制服敌人,让敌人没有还手的余地。”

“师叔说得对,是我们太自大,太轻敌了,您慢走。”目送通智离去,武僧进入互相切磋武艺的阶段,力求达到以一敌二,以一敌五的训练水准。

致坚室内,有一张可围坐八个人的八仙桌,此刻的桌边正坐着七个人,除了边克烈等四人,还包括通败和他的两名弟子宝疾、宝辛,七人聚在一起商讨着退敌之策。

边克烈摇着柳云魁赠予的折扇,直截了当地说道:“兴龙观的紫衣道士分明是冲我们来的,与大陀寺无关,为了不让贵寺难堪,我们愿意束手就擒,或者逃离贵寺,将道士们引开。”他这么说其实是试探通败心里的意见,如果通败不愿大陀寺卷入冲突之中,肯定会拿出一个保守的方案,希求两不得罪的局面。

通败心想:“你们要是愿意束手就擒的话,又何必躲躲藏藏呢?大陀寺被围得跟个铁桶似的,想逃走除非你们长了翅膀。”

通败笑道:“徐施主,你这么说可就见外啦!既然你们四位有缘来到敝寺避难,敝寺绝不会坐视不管,放任兴龙观的人把你们抓走。”

边克烈又假意推却道:“贵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兴龙观来势汹汹,如果因为庇护我们而连累了贵寺的诸位师傅,我们百死难赎其罪。”

通败皱着眉头,不大高兴地说道:“徐施主实不相瞒,兴龙观此次上门要人,明面上是要我们交出几位施主,暗地里却在打我们大陀寺的脸。”

宝辛言道:“不错,兴龙观的臭道士竟敢以武力威胁方丈,明摆着是对我们这些武僧的藐视,大陀寺武僧院这块牌匾绝不能悬在那里,教人笑话。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如今大陀寺遭外人欺凌,我们武僧院弟子甘愿护寺清敌,舍身成仁,还庙宇以安宁。”

听了宝辛所言,宝疾情绪激动地说道:“咱们武僧都不是畏死之辈,平日里被韬光殿那些呆瓜们讥讽为无头无脑的莽夫,今日大陀寺陷于危难,咱们这些莽夫理应挺身而出,与大陀寺共存亡。”

狄溯问道:“对付兴龙观那群乌合之众,诸位可有退敌之计?”

阿焱答道:“小人倒有一计,不妨一试。”

边克烈追问道:“是何计策?快说来听听!”

阿焱又答道:“小人的计策乃是三十六计中的‘声东击西’。”

狄溯道:“怎么个‘声东击西’法?”

阿焱看着八仙桌上摊开的羊皮纸地图,对众人说道:“我们要装出从后山逃走的假象,后山上定有埋伏,兴龙观的人发现有人要逃走,肯定会全力追击,到那时寺里的杀手也会被吸引至后山,我们可趁机从正门溜出,直奔八卦天石阵。”

边克烈质疑道:“佯装逃走,说得容易做起来难,谁来代替我们逃走?”

宝疾大义凛然地说道:“敝寺武僧不惧生死,愿意舍身取义。”

边克烈笑道:“舍身取义,固然勇气可嘉,但是为了救人而又死人,实在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在下以为贵寺武僧可于拂晓时分上山砍柴,兴龙观弟子必要盘查搜身,届时命一两位聪敏机智的小师傅在闲谈之中,不经意间透露我们的去向,兴龙观弟子信以为真,报与那姓季的臭道士,姓季的带人离开贵寺,我们再设法逃脱,岂不妙哉?”

通败鼓掌称赞道:“妙!妙!徐施主聪慧过人,此计甚妙!三言两语教他人自误前程,兴龙观上当之后找不到几位施主,恐怕也没脸再来敝寺问责啦!”

“师兄莫要高兴得太早,八卦天石阵尚有伏兵阻挡,季茗并非泛泛之辈,未必就会上当,他若将计就计,四位施主怕是会堕入其陷阱之中,诸位须知,要度过此劫绝非易事。”通智一边思路严谨地说着,一边轻踏着步子进到屋中,他的身后不见柔儿的踪影,不是说好与柔儿同来,难不成又生变数。

通败拉着通智坐下后,回应道:“通智师弟来得正好,我们正商量着如何帮助四位施主逃走,如何给大陀寺解围,你足智多谋,一块儿来出出主意吧!”

“师兄谬赞,师弟我愧不敢当呐!此事得等方丈他老人家回来定夺,大家切莫轻举妄动,兴龙观人多势众,季茗心狠手辣,三日之内要不到人的话,说不定会大开杀戒。所幸方丈已前往兴龙观与田老道长洽谈,希望能谈出一个大家欢喜的结果,出家人慈悲为怀,佛、道都是教化世人的宗教,应当和睦相处。”通智的这番话,众人觉得颇有道理,纷纷点头认可。

唯独阿焱这小子不知哪根筋搭错,竟毫不客气地说道:“恕小人拙见,元慈方丈德高望重,而兴龙观那些宵小之辈盛气凌人,他们派遣几十名杀手围困大陀寺,把寺里寺外围得水泄不通,元慈方丈此时前去与田老道谈判,无异于屈膝投降,割肉喂虎,人家不但会提出苛刻的条件,还会狠狠地羞辱元慈方丈一番,若是田老道不讲道理,趁机要挟报复,方丈可就惨了,他会变成田老道手中的人质,被用来逼迫你们这群和尚把我们四个交出去。”

边克烈斥责道:“阿焱不得无礼,元慈方丈是为了我们的事情去和田老道谈判,你怎能这样诋毁他的良苦用心呢?即使谈判破裂,田老道也不敢拿元慈方丈作为筹码,毕竟远亲不如近邻,破坏邻里之间的关系,三天两头吵架,以后还怎么过太平日子。”

通智和颜悦色地说道:“徐施主请别动怒,这位阿焱施主说话大胆,一语中的,有绿林豪杰的风范呀!解围之事仍须从长计议。徐公子,贫僧带来一个惊喜给你,你请看。”

边克烈探着脑袋看向通智的身后,什么也没有,他疑惑地问道:“通智师傅要给在下什么惊喜?”通智朝门外喊道:“姑娘,请进。”

柔儿闻声入得门来,边克烈抬头望去,先是欣喜若狂,而后见柔儿略显消瘦,心里倍加疼惜,他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道:“我这是在做梦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女子,竟出现他的面前,他愣住了,重重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发觉自己的确活在现实里,他差点流出眼泪来。

“徐公子,我离开的这几天,想我了吗?不会想我想得要哭了吧!”柔儿蹦到边克烈跟前,逗他开心。

“见到你平安无事,我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了!郑颓那个狗贼呢?你是如何从他的魔掌中逃脱的?”边克烈心里七上八下,他担心柔儿已经失身于郑颓,毕竟他们孤男寡女凑在一起,各种意外都会发生,而郑颓又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万一是个色中饿鬼,柔儿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又岂能抵挡得住。

“说来可笑,郑颓觊觎小奴的美色,却又希望小奴嫁给他做妻子,小奴略施小计,与他定下十年之约。他想碰小奴的身子,却又怕毁约之后,小奴百般抗拒,所以他不曾欺负过小奴,只能憋着一肚子气,扔下小奴一个人跑了。可怜小奴一个姑娘家,在那敬贤洞内又冷又饿。不是小奴不想早早离开敬贤洞,只怪那悬崖峭壁甚是凶险,小奴思虑良久,也下不了决心顺着树藤攀爬到崖顶。一直捱到今日正午时分,全身几无气力,小奴为了活下来见到公子,拼尽最后一口气登上崖顶,这才化险为夷。”柔儿讲述了自己于敬贤洞侥幸脱险的来龙去脉,众人皆对她刮目相看,通智更夸她聪明伶俐,连兴龙观的弟子也被她骗得神魂颠倒。

边克烈情真意切地问道:“柔儿,你看起来瘦了许多,吃饭了吗?”

柔儿答道:“吃过了,寺里的斋面可香啦!徐公子几日不见,你们还是这么狼狈不堪呀!这身脏衣服啥时候换呀?”

边克烈道:“等摆平兴龙观的臭道士,我一定沐浴更衣,斋戒三日,感谢上苍的恩赐。”

柔儿问道:“我家小姐呢?她也住在寺里吗?”

“她……她失踪了,我们也在找她。”边克烈支支吾吾地说道。

“什么?你们把我家小姐弄丢了,她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万一遇上个坏人,可就糟了,我回去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呀?”柔儿神情诧异地说道。

阿焱笑道:“柔儿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你家小姐说不定是九命灵猫转世,现在十之八九是住在陶家庄上,那日子过得比我们舒坦百倍啊!”

“好你个阿焱,原来你早就料到我那未婚妻会去陶家庄避难,害得我白担心一场。”边克烈假装生气地说道。

“公子既然担心我家小姐,为何不先去找她,反而急着来救我呢?”柔儿好奇地问道。

边克烈答道:“你家小姐性子刚烈,她不招惹别人,别人躲她还来不及呢!她至少还会点功夫,而你呢!手无缚鸡之力,落在郑颓这个奸贼狗贼手中,没有一刻是教人放心的。”这话听得柔儿心里美滋滋的,她没想到自己在边克烈心中份量竟然超过她家小姐。

“公子,在座的这几位都是谁呀?”柔儿轻声细语地问道。

“噢!瞧我这记性,一见到你便忘了正事。”边克烈伸手指着狄灏、狄溯,介绍道:“这两位哥哥是在松坡湖小寨解救我等的大恩人呐!他们都姓狄,体格健壮的这位是狄灏狄大哥,英姿焕发的这位是狄溯狄二哥。”

柔儿问候道:“小奴见过两位哥哥。”狄灏、狄溯皆起身还礼,狄灏随口言道:“俺狄灏是个粗人,在松坡湖的时候,没仔细看过姑娘,不知道姑娘长得如此美丽动人,失敬失敬。”

柔儿谢意满满地说道:“狄大哥说哪里话,多亏你们冒死相救,徐公子和我才有机会在此相聚。”

“在下狄溯,久仰姑娘大名,今日得见姑娘尊容,真乃缘分所至。既然你安然无恙,我们兄弟二人对徐公子的承诺也算是兑现了。”狄溯客套地说道。

“两位哥哥不辞辛苦地来救小奴,小奴感激不尽啊!请受小奴一拜。”说着柔儿朝狄家兄弟深鞠一躬,以表谢意。

“姑娘不必客气,我们乃是受徐公子所托,要谢就谢徐公子吧!”狄灏红着脸说道。

边克烈放下手中折扇,拱手施礼道:“徐某一路上劳烦两位哥哥保护,在此谢过。”

“师父,方丈回来了,他让你和通败师伯去禅房议事。”通智的弟子宝平站在门外传讯道。

通智瞥了一眼宝平,对众人言道:“贫僧与通败师兄有事在身,几位施主在此稍作休息,一会儿贫僧安排弟子送些晚膳来。”

“通智师傅,你们去忙吧!”边克烈说完这句,便看向柔儿,他问道:“柔儿,你老实说,敬贤洞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衣女子巧做戏,赚得眼泪和山鸡。主仆二人好计策,诓了道士与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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