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年未见柳寨主,他身体应该无恙吧!”边克烈套近乎地说道。
“我们二当家身体强壮,百病不侵,日子过得可快活了。”赵老九不着边际地吹捧道。
“早就听闻柳寨主风流而识时务,是当之无愧的漠北英雄,在下佩服得紧呐!”边克烈趁机称赞道。
坐在后面的王暖芝,一脸阴沉,她一点都看不惯男人们阿谀奉承,油嘴滑舌的样子。她心想道:“幸亏我没有嫁给边克烈这个混蛋,他估计也是个风流之辈,对女人肯定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边公子,他们是你的仆人还是朋友?”赵老九指着王暖芝等人问道。
“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青衫美人便是牧羊镇王氏家族族长的孙女王暖芝,王大小姐。”边克烈一只手向着王暖芝说道。
“原来是王大小姐大驾光临,你们王家在三河五镇可谓是富甲一方,财大气粗啊!今日有幸一窥王大小姐的芳容,真是三生有幸。”赵老九圆滑地说道。
“赵大爷,你可真会说话。”柔儿赞扬道。
“小丫头,你家小姐都未开尊口,你就敢插嘴,真是不知礼数啊!不过也好,我赵老九就喜欢跟你这种聪明伶俐的小丫头打交道。”赵老九开心地说道。
“好你个柔儿,竟敢跟我抢话儿,我倒想听听你怎么来介绍。”边克烈嬉笑着说道。
“赵大爷你瞧,这位兄弟名叫王久,那位小哥名叫阿焱,他们都是边公子的手下。还有我家小姐旁边那位跟我年纪相仿的名叫露儿,我呢,叫柔儿。”柔儿乐呵呵地说道。
“柔儿,哎呀!真是好名字,柔儿姑娘人如其名温柔可爱啊!”赵老九高兴地赞道。
“赵大爷你那张能说会道的嘴想必是你们横溪寨的一绝吧!”柔儿反过来称赞道。
“王大小姐,你的丫鬟真是有趣,你带着这样一个丫鬟在身边,为何还闷闷不乐呢?”赵老九抚须笑着问道。
“赵老九,本姑娘来问你,你们柳寨主有几位夫人?”王暖芝挑开话题问道。
“三位夫人,王大小姐问及此事,莫非是想委身我们二当家,成为他的第四位夫人吗?”赵老九戏谑道。
“你刚才不是说柔儿温柔可爱吗?我看不如就将柔儿送给你们二当家做个小妾,你看如何?”王暖芝故意说道。
“小姐,你在开玩笑吗?我可是你的贴身丫鬟,你就是再怎么厌烦我,也不能将我送给别人啊!更何况还是一个男人。”柔儿假装很伤心地说道。
“那敢情好,柔儿姑娘这般姿色嫁给了我们柳寨主倒也不亏,不知柔儿姑娘意下如何啊!”赵老九厚着脸皮明知故问。
“好了,赵兄,王姑娘,你们瞧瞧你们的一番戏言,都快把柔儿姑娘给惹哭了,我们还是尽早赶往横溪寨吧!别在这耽搁时间了,说不定还能到寨子里蹭一顿午饭呢!”边克烈替柔儿解围道。
“好吧!我就看在你的边公子为你求情的份上,放你一马,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倘若你再敢没大没小,丢我面子,我可饶不了你。”王暖芝的样子看起来很生气,她揪了一下柔儿的肩膀以示警告。
半个时辰后,到了横溪寨所在的首霞山的山脚下,这里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水,大家用手掌捧起水来洗脸,柔儿说道:“小姐,这儿的水真干净,小姐你快来洗把脸吧!”此时的王暖芝正蹲在一棵白杨树旁边,静静地发呆,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开牧羊镇,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令她惊讶的事情,她只知道不经历风风雨雨是不会使她自己成熟起来,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
听到柔儿的叫唤,王暖芝的心里还是感到温暖的,因为在她所接触的人当中,除了她的母亲,就属柔儿对她好一点,不管自己如何责骂和抱怨,柔儿始终是不离不弃,欢笑如初。露儿和柔儿在性格上有天壤之别,露儿整天都愁眉苦脸,摆出一副杞人忧天的样子来,而柔儿截然不同,纵然遇上天大的挫折,也毫无灰心丧气的表现,似乎在她的心里,只要能活着,就应该乐观开朗,善解人意。
“赵兄,那山上的塔是干什么用的?”边克烈指着山间被绿树包裹着的一座古塔问道。
赵老九看了看边克烈,又望了望远处朦胧的古塔,随后微笑着说道:“哦,那是回宁塔,一百多年前的人修建的,听老一辈人说,这座塔里曾经关押了一批囚犯,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塔里的囚犯在一夜之间全部失踪了,塔的守卫也莫名其妙地死去,当时的横溪寨寨主刘尽仇下令封锁回宁塔,禁止任何人闯入,或许他是担心塔里的妖邪之气会影响他的阳寿,结果不到一年刘尽仇还是暴病身亡,自那以后七八十年间,横溪寨乃至三河五镇没人敢提及回宁塔三个字,生怕遭来上天的惩罚,直到咱们二当家杀了刘尽仇的曾孙刘睿明,掌控了整个横溪寨的大权,回宁塔才重见天日,现在的回宁塔是用来祭祀天神的,每年的七月半,二当家都要准备太牢之礼亲自去塔中祭拜。”
边克烈踱着小步,心想着日后要去古怪的回宁塔瞧上一瞧。
歇息片刻后,边克烈问道:“赵兄,横溪寨离这里还有多远?”
“不远了,等进了山,爬完了百级台阶,便是咱横溪寨的寨门了。”赵老九答道。
“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进山吧!别让柳寨主等急了。”边克烈催促道。
“好,大家进山吧!”赵老九对众人喊道。
行走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之中,脚下踏着的是青石板铺就的百级台阶,闭上眼睛倾耳聆听亲切的自然之音,可以感受到夏蝉的聒噪衬托出的宁静。茂密的枝叶为远方来的客人削减了几分酷日的暴晒,能让其享受到山间的清风带来的几丝凉爽之气。
十来号人一前一后走在长长的台阶上,边克烈抬头望去,松木制成的寨门涂了一层厚重的黑漆,门上两颗铜钉和两枚铜环在日光的折射下闪耀无比,寨门前的两根旗杆上悬挂着一面青色狼头旗,在狼头图案的下方用朱笔写着字形诡异的“横溪”二字,外人见了不禁心生畏惧,十之八九会料定这寨子是个虎狼之穴。
“上了这百级台阶,有一种步步高升,即将登顶的感觉啊!”边克烈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边公子说得对,这是进寨子的必经之路,想必从前修建台阶的人就是冲着“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句俗语修建的。”赵老九说道。
“人要想登峰造极,不能一蹴而就,而要像走台阶一样,稳中求进,逐步提升,要不然的话,走得太快容易摔倒,走得太慢则耽误时间。”王久随心所欲地说道。
边克烈闻听此言,借题发挥道:“倘若人生能像走台阶一样,那该有多好啊!只可惜人生之路如同乘船渡海,一波三折,稍有不慎,便有翻船落水之灾。”
“海?”柔儿听见一个“海”字,顿时心中一亮,连忙拍了拍边克烈的左肩,不等边克烈回头看她,她便说道:“边公子见过大海吗?”
柔儿的话让边克烈一时愣住,他从小生活在饮马湖边,每天能看见的是一片宽阔的湖水和浩瀚的沙漠,虽然边雄曾带他玩遍了三河五镇,但却也只是见了山河与戈壁,并未见过那波涛汹涌,浪花翻滚的大海。
“据说大海是一个神秘的地方,海的尽头是神仙居住的世界,离我们有万里之遥,海的深处堆积着上天赐予人类的宝藏,几千年之后或许都用之不竭。”王久不由自主地说道。
“我听说拂云岭的西面有一片大海,是真的吗?好想去感受一下海风的吹拂,海浪的轻抚,还有那柔软的海滩和盛夏的阳光。”柔儿兴致盎然地说道。
“你说的是听弦海吧!古人有词云:“听弦断,断那三千痴缠。坠花湮,湮没一朝风涟。”由此看来这个海的名字真是一个痴情人所取啊!”边克烈笑着说道。
“边公子,什么时候能带着我家小姐去听弦海一游啊?”柔儿趁机戏谑道。
“柔儿姑娘,你可真是调皮,是不是皮痒痒了,想挨你家小姐一顿打啊!”赵老九调侃道。
王暖芝看着柔儿可爱的模样,嘴角边也只能无奈的一笑,事实上她至始至终都把柔儿当成一个天真善良的妹妹来对待,在她面前偶尔发一发脾气,不过是满足一下做姐姐的威风。
不知不觉,众人已经到了寨门前,门口的守卫见赵老九携客归来,便迎面寒暄几句。
“哟,赵九爷回来了,听上午值班的弟兄说,您一大清早便下山去了,您真是辛苦了,想必您身后的就是二当家的客人吧!”守卫殷勤地说道。
“不错,客人已经到了,快去禀报二当家吧!”赵老九说道。
守卫进去禀报正在吩咐属下摆设酒宴的柳云魁,柳云魁来到寨门前迎接边克烈等人。
柳云魁其人头戴一顶黑冠,身着素色的短衣长裤,外加一件淡灰色披风,嘴唇上方留着一字形胡子,外表看似儒雅大方,有翩翩君子的风度。
“边公子远道而来,一路上风餐露宿,车马劳顿,我已经备下酒宴,款待边公子和诸位。”柳云魁客套地说道。
“柳寨主客气了,边某此次为家父之事前来叨扰,实在是过意不去。”边克烈开门见山地说道。
“边老爷子在三河五镇德高望重,威名远扬,如能驾临我横溪寨,那可真是蓬荜生辉,不胜荣幸啊!”柳云魁回敬道。
“柳寨主寨务繁忙,竟然知道边某前来拜访,不知是何缘故?”边克烈有意地问道。
“有人送来一封匿名信,说是边公子不日将光顾大当家的云龙寨,而我横溪寨是云龙寨的门户,所以我理当为边公子接风洗尘,边公子里面请。”柳云魁说道。
横溪寨的寨子修筑在山坡上,寨子被木篱笆砌成栅栏围住,寨中有七八间完全由槐木与茅草搭建的寨楼,寨楼之间又由铺着木板的铁索桥连接,整个寨子里住着一百来号人,吃喝拉撒基本上能解决,粮食是从山下牧民手里抢来的,寨里的兄弟有时会砍伐树木拉到镇上去卖,挣些血汗钱花。
众人一走进正堂,便看见一张巨大的八仙桌摆在正中央,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有山间野鸡、空中飞雁、水中草鱼、烤全羊,更有山中野菜,海上鲜味搭配,可谓荤素相宜。
柳云魁下令搬出寨中窖藏二十余年的“云岭绿”,云岭绿是拂云岭的野果酿制而成的美酒,酒味甘醇,三杯必醉。
入座以后,边克烈端起手中的酒杯言道:“柳寨主盛情款待,边某真是感激不尽,来让我敬柳寨主一杯吧!”
柳云魁说道:“诸位辛苦了,你们远来是客,柳某当敬诸位一杯,如果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说着柳云魁一口饮下杯中的美酒以示敬意。
“想当年家父带我遍访漠北的各镇各寨,认识各路英雄豪杰,那时节与柳寨主有过一面之缘,今日你我同席而聚,可谓是天赐的缘分啊!”边克烈说道。
“边公子,能来我横溪寨,让我感到不胜荣幸啊!只是不知边老爷子现在身体是否安康?”柳云魁关切地问候道。
“柳寨主有所不知,家父在没马镇遭歹人暗算,生死不明,边某此次去云龙寨,正是为了打听家父的下落,柳寨主若是知情,还望如实相告。”边克烈担忧地说道。
柳云魁心下细想,“边克烈这浑小子前来自寻死路,我倒不如将计就计,离间他和边雄的父子关系,进一步分化瓦解边家的势力。”
王久看出柳云魁的神情诡异,便出言试探道:“在下王久,有一事不明,还请柳寨主赐教。”
“王兄弟有话直说,我柳某人一向光明磊落,一定知无不言。”柳云魁道貌岸然地说道。
“久闻柳寨主待人真诚,从不对人虚以委蛇,在下就直说了,密信现在何处?可否拿出来让我们大家瞧瞧。”王久刻意说道,他怀疑根本就没有什么密信,即使有也会留下蛛丝马迹,露出一些破绽来。
柳云魁从怀中掏出一个纸糊的米黄色信封来,将他递给面前的王久,并解释道:“此信是两天前收到的,前天夜里我走进自己的房间,正欲熄灯睡觉,却忽然发现床边的桌子上放了一个信封,我急忙将自己的护卫叫进来询问,他们说信不是他们放的,也没有人进过我的房间,当时我心生惶恐,以为是大当家要责罚我,我赶紧把信拆开,信里的内容出乎我的意料,你们自己看吧!”
王久接过信封,见那封面上书写着“柳云魁亲启”五个大字,心想这信的主人竟直呼柳云魁的名字,口气真大,又将信封拆开,从中取出一张经过两次对折的白纸,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云魁老弟,我近日下山围猎,收获颇丰,然猎物虽好,也难免惹来麻烦,须由你打发了事。边家公子若前来寻找猎物,好生招待之,劝其离去,不必引来见我。”
看过信后的王久很是疑惑,他托着下巴思忖道:“从写信人的口气来推断,倒是很像方振刚,但如果是方振刚所写,那柳云魁的态度便甚是反常,他为何不按信上所说打发边公子走,反而暴露信的内容,莫非有什么阴谋。”
边克烈拿过信去,一眼便看到结尾的“不必引来见我”这六个字,他因此断言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方振刚这个恶贼带人在没马镇袭击了我阿爹,现在又想打发我走,简直是痴人说梦,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柳云魁见边克烈说着气话急着要离开,于是安慰道:“边公子息怒啊!此事定有误会,我们方老大与边老爷子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他不可能加害边老爷子,还望边公子明察秋毫啊!”
寻常人初听此话,似乎有圆场之意,倘若有心机者私下揣摩,实则是正话反说,妄下结论,起个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的作用。
边克烈怒火中烧,王久却冷静地点拨道:“公子,现在真相还未明了,不能单凭一封信就认定方振刚绑架了老爷子,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菜都凉了,开饭吧!等吃完这顿饭,我派人护送边公子前往云龙寨拜见方老大,问明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知你意下如何啊!边公子。”柳云魁拿起桌上的筷子客气地说道。
边克烈被柳云魁伪善的一面所蒙蔽,居然说道:“多谢柳寨主的好意,边某感激不尽。”
王久黑湫湫的眼珠一转,也不假思索地恭维道:“真是麻烦柳寨主了,如果不是您把信给我们看,我们恐怕还被蒙在鼓里,您真是大仁大义,让我们这些晚辈好生钦佩。”
“哪里哪里,边公子是当世豪杰,边老爷子更是漠北举足轻重的人物,我怎么忍心违背道义原则,加害他们二人呢?”柳云魁继续带着的虚伪面纱说道。
“来,我敬柳寨主一杯,祝柳寨主你身体安康,万事如意。”王久说道。
柳云魁举起酒杯说道:“王兄弟跟着边公子混,可谓前途无量,干杯干杯。”
酒酣耳热以后,色迷心窍的柳云魁便借机问道:“边公子,这三位美人长得如花似玉,难道是你的爱妾吗?”
这番话一出口,王暖芝顿时气得满面红光,边克烈赶紧解围道:“你瞧瞧都怪我一时疏忽,让柳寨主误会了,这位是王姑娘,是我的朋友,另外两位是她的丫鬟,左边的是柔儿姑娘,右边的是露儿姑娘,她们都是从牧羊镇随我而来的。”
“王姑娘的姿色简直是沉鱼落雁,边公子真是艳福不浅啊!”柳云魁开玩笑地说道。
王久又刻意地说道:“不瞒柳寨主,王姑娘虽然美貌惊人,然而边公子却是无福消受,王姑娘与边公子并非情投意合,青梅竹马,况且王姑娘有退婚之意,恐怕他们二人难以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啊!”
柳云魁听后喟然长叹,接着一边吃菜一边说道:“可惜可惜,美人本该配英雄,俊才当娶妙佳人,以王姑娘的倾国之貌,何等的英雄人物才能配得上她呀!”
“柳寨主此言差矣!我王暖芝将来所嫁之人未必就是英雄人物,或是权贵公子,我只嫁给一个真心爱我,愿意一生一世呵护我,照顾我的人。”王暖芝说出憋在心里的真心话,过了一会便离开座位,柔儿和露儿随她一同离去。
三个女子在横溪寨后面的林子里散步,柔儿倒着步子走在王暖芝的面前,调侃道:“小姐,我们几时回去啊?边公子如果找老爷退婚了,你当真不后悔吗?”
“你哪来的这么多问题?退婚就退婚呗!小姐难道非要嫁给边公子不可吗?他日小姐遇上心爱之人,会比边公子好十倍,百倍。”露儿不耐烦地说道。
王暖芝沉默不语,只顾走着眼前的路,她漫无目的地行走在林间,正在思索之时,忽然脚下踩着一件硬梆梆的东西,险些让她摔了一跤,她往地上定睛一看,原来是一袋散发着幽兰香的香囊,她打开香囊看了一眼里面的香料,竟然是世间罕见的沁心兰,沁心兰在一般的香料铺都不可能买到,因为要种好一棵沁心兰需要七年精心的栽培,雨雪霜雾,烈日严寒,都会使脆弱的沁心兰迅速枯萎,导致前功尽弃。她记得自己的姑姑手上的戴的一串玉珠有沁心兰的香味,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接触过沁心兰的香味。她心下细想,能用一整袋沁心兰的花瓣做香囊的,想必是三河五镇的大户人家吧!
柳云魁交密信,王暖芝拾香囊。欲晓其中机谋,须握一丝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