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怎么只选了两名储妃?魏王说两三名即可,娘娘应多提上来一个,这才能在后宫多助娘娘事事如意。”
古儿在铜镜前为孟含乐卸妆梳洗,不禁问了句。
“你只以为本宫选了两名储妃为魏王充盈后宫么?那一日,在殿选前,本宫着你去未央宫请了玉姬过来,所为是何?”
古儿想了想,顿时茅塞顿开。
“娘娘是留了一位空余替玉姬准备着么?”
孟含乐点了点头,转过身子站起来,往床榻走过去。
“去年大选妃,本宫在贡女殿见到了玉姬,只一眼便知,她必能得魏王喜爱,可郑鸾儿先毁了她的容貌,何容女又将她逐出了宫,本宫虽然可惜,却也觉得是一件好事,如今倒让本宫做一回顺水人情了。郑鸾儿今日得了苓庄人,本宫虽也喜欢林容女,只是她太过胆怯,起初不好向她讲些后宫生存之道,以免残忍之事吓住了她,只能慢慢来,但是为防着郑鸾儿先发制人,本宫必也要找一个时时能帮本宫做事的人,否则必不能安心度日,玉姬之容色,与陌涵无二。”
孟含乐闭上双目,唇角隐隐挂了些笑意,陌涵之死,那是元晗毕生之痛。
那一****金戈铁马,气宇轩昂,率领五十万大军入主中原,夺取长江一带,自立为帝,魏国一夜之间崛起,气吞山河,震惊天下。
他以西域宝驾国烟舌花与丝绸为她制了举世无双唯此一件得凤冠霞帔,待昭告天下,娶她为后,母仪天下,自此六宫无妃。
可元晗不知,她本是西域宝驾国王安排在他身边得眼线,西域旷世三将武功绝顶,惊霸世间,蓝翎和紫翊唯元晗之命是从,宝驾国王心生忌惮,只怕一朝爱将忠臣,君临天下,篡位逼宫,若有眼线便可高枕无忧。
可陌涵少女情怀,终也对元晗日久生情,她因背叛了宝驾国王而受酷刑,却是极尽残忍,以几名上旗精兵侮辱她身,再不是清白之躯,她悲愤欲绝,只因不再是昔日完璧无暇得陌涵,在他登基为帝那一日,凤冠霞帔在身,以元晗的宝剑横刃颈前,血染嫁衣。
自此元晗再不曾敞开心扉,直至遇上慕央,他终于再非冷血男子,温暖似水,一腔柔情。
“古儿,玉姬学得怎么样了?”
“回王后,一直按照您的吩咐请人教着,已有七八分想像了。”
孟含乐点点头,“待到初夏时分,正是魏王同陌涵昔日相遇之期,本宫自会安排玉姬,在此之前,必要千方百计留下魏王在皇园,万万不可回宫。”
古儿俯首应声,拾了洗脸得木盆退了出去。
在王后宫得望檀阁,阮宛珂正穿着舞裙练习点功,所谓点功,正是以脚尖踩在一圆碗得顶部,持续半个时辰不可沾地,费是将腿脚练得酸软了都不肯罢休,阮宛珂几时受过这样的苦?
她从前只道烟雨楼中的舞姬不过泛泛之辈,随意转了几个圈也便算舞蹈了,即使偶有几个不是庸脂俗粉却也不值得那些看客卖力气得拍掌博得满堂彩头,现下她却实实在在得体会到了这一舞倾天下得背后辛酸,果真是戏子们时常挂在嘴边得“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古儿提着食盒自外面挑了帘子进来,却还回头看着那厚重得棉布帘子生气。
“都什么时候了还挂着这个?外面桃花都开了,这里却如同数九寒冬得装扮无二,看着就让人觉得堵心,方才我险些将这食盒洒了抖落在上面,王后娘娘得一番心意岂非白白得浪费了?”
阁子里面得姑姑见是王后得贴身侍婢立时迎了上去,讨好的见了一个礼。
“给古儿姑娘请安,什么风将姑娘吹来了?怎么还是这大晚上。”
古儿也笑着行了一礼,“姑姑客气了,我奉王后娘娘之命,来给玉姬姑娘送盏红枣汤,娘娘说玉姬姑娘终日练功辛苦,应该补一补身子,恰好红枣又能养颜,姑娘家的,不就是注重容色么。”
“王后娘娘到底垂爱六宫,对宫女尚且如此贤德,只是古儿姑娘来得不巧,玉姬刚才练完了功已经往内室换衣服去了,即刻便要乘坐船回未央宫伺候慕美人了,因着王后娘娘有令,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玉姬也为了不让慕美人起疑心,不论练功到多晚都会换了装立刻赶回去得。”
正说着话,阮宛珂自内室里推门走了出来,古儿先瞧见了她,便拿着食盒过去。
“玉姬姐姐,王后娘娘体恤姐姐练功辛苦,特意吩咐了奴婢将膳房精心制成得红枣汤给姐姐送来喝了,也好补一补身子。”
在魏国,红枣是进贡得朝贺食物,寻常百姓家可是见不到的,可阮宛珂却不喜欢甜食,大约也是自小日子过得太如意了,何曾体会过人生艰苦呢,故而对甜食并没有什么爱不释手之感,她笑得平静淡然,略一颔首。
“我喝不惯这样得好东西,王后娘娘美意,我心领了就是,若说我辛苦,那古儿姐姐日夜侍奉娘娘左右更是辛苦,与其这红枣汤拿回去让王后娘娘斥责姐姐办事不力,也怪我不识抬举,莫不如姐姐替我喝了,我谢姐姐体谅。”
古儿虽说是王后身边最得宠得宫女,可也毕竟只是个下人,平时没有机会喝上红枣汤,听了阮宛珂这话自然笑得眉眼弯弯,咽下口水。
“既然玉姬姐姐不爱甜食,总不好强求姐姐喝下,可又不能辜负了王后娘娘得心意,我若是再拿回去也势必令娘娘心中不快,如此说来,那我替玉姬姐姐喝了,姐姐不是要即刻坐船回未央宫么?我送姐姐一程。”
阮宛珂摇头,笑道,“因慕美人身孕也近四个月了,眼看一日日的身子愈发不变了,魏王便将美人自未央宫接到了园子中,仍是住在熙宇堂,万一有什么事总方便太医过去,也是为了皇嗣康健着想,我只消走上一刻钟也便到了,古儿姐姐还要赶回去向王后娘娘复命,我也不劳烦姐姐耽误折回去的时间了。”
两人说罢分别又行了一礼,这才出了望檀阁各自回宫去了。
慕央为着近来一连几日也不曾在白天看见阮宛珂故而心生疑窦,慕央虽然给了她特权,许她可做自己的事,不必同下人一般做伺候的活儿,可她也深知阮宛珂并非如此不守礼数的女子,只在初次于百官殿外见那一面便看出了她得性情,乃是知趣识礼的人,可她当真一连几日连面也不露,只到了晚膳前后才到殿内忙活一番伺候梳妆洗漱,更衣剪烛,一天便也如此过去了。
同样是近身伺候得侍女,萍儿却将本该两个人分担的差事一力包揽了下来,终日忙得手脚齐上,连片刻歇息得功夫也没有,慕央心里终究有些过意不去,便经常赏赐些东西,今儿一早赏个玉佩,明儿中午赐匹绸缎,一来二去萍儿也犯了嘀咕,总以为慕央要将自己送给别的主子,弄得慕央哭笑不得。
这一晚阮宛珂照例在用膳之后才赶了来,她算着时辰本以为慕央已经由萍儿伺候着更衣卸妆了,却不想一进内殿瞧见慕央仍旧是一早起来的妆容,她心中登时一紧,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微微颔首屈膝。
“奴婢给美人请安,怎的美人还不曾准备就寝么?”
慕央面色平静,似是已经习惯了阮宛珂得行踪神秘,她幽幽道,“我还不困,想着将白天不曾读完的书看了,否则我总悬着一颗心,也睡不好。”
阮宛珂琢磨半天,觉得一句也不解释终归不好,可如何说又是个问题,她反复思量,道,“美人有孕,应该多休息,奴婢在寒宫做粗使的婢女习惯了,总觉得由萍儿侍奉最妥帖,便在白日往未凉太妃得钟雀阁去找些粗活做,不知可否耽误了美人得差事。”
慕央听着便笑了,“这话不实在,若说你做贱婢习惯了,不过才区区个把月,那你从前做公主十几年,才理应养尊处优的,可我瞧着你侍奉的也好,不过你倒是聪明,未凉太妃似乎很是喜欢你,连制作个糕点捎张彩纸也让侍女来宫里找你,可见你人缘好。”
她说罢站起身,阮宛珂立时走过去小心扶住,慕央坐在铜镜前,开口道,“为我卸妆吧,你虽然不太会这个,可我为着有了身孕太医嘱咐不可浓妆,所以我描得也浅淡,你就当试试手吧。”
阮宛珂听这话不免觉得好笑,她轻轻抿了抿唇,却仍是掩不住脸上得笑意。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魏王如此宠爱美人,同美人讲话,只觉轻松舒心,全然不觉得累心烦闷。”
“是么,我却不知自己还有这样多的好处,可以做别人的开心果么?说到开心,我自回到熙宇堂住,先去瞧了公主阁的颜妤公主,她真是可爱,才两岁半却长得那样漂亮伶俐,将来势必是个美人胚子,也难怪,魏王俊逸,郑夫人美貌,生出来得女儿又怎会错的了呢?”
“美人喜欢颜妤公主,自然是因为喜欢孩子,待到美人生产,必也是一个俊逸如魏王的皇子。”
慕央听着阮宛珂得话,不觉笑了,她伸手轻轻抚上自己渐渐隆起的小腹,别人皆是盼个皇子,不过是为着母凭子贵,可依靠孩子得来的宠爱,又有什么好珍惜的呢?她却一心希望是个公主,有艳照帝都惊艳天下得一日,她只想想便觉得温暖。
慕央只盼她得女儿万万不能像她的母妃,为人棋子,只要魏国一日还在,她的孩子必不会漂泊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