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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忘藤归(一)

“姐姐,你看,我捡到了什么?”

小姑娘捏着手里绿豆大小的东西,兴冲冲地跑到白衣若素、轻甲着身、腰挂长剑的女子面前,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一颗种子?”女子秀眉蹙起,“族里有这种东西?你在哪儿捡的?”

小姑娘诚实回答:“传送阵法旁边。”

女子了然,“应是外出历练的族人回来时不小心粘附上带回来的。”她金色的眼眸眸光沉了沉,伸手按在小姑娘的头上,微笑着和声道:“忘儿乖,把它给姐姐,姐姐拿去扔了。”

“为什么要扔掉?”小姑娘瘪嘴,“我还想把它种在家门前呢……”

女子笑止,眼帘半垂下来,澄明的眼睛露着威严,板起线条柔和的脸。对于小姑娘来说,女子的这幅神情还是第一次对她露出。

女子道:“族地外的任何生灵皆不可进入族地,这是族规。”

小姑娘仰头,握着种子的手缩进怀里,睁着灵涔涔的双眼,仿佛要哭出来了:“姐姐就不能改改族规吗?不让养宠物就算了,还不给我养植物……”

女子蹲下身,与小姑娘视线平齐,叹气道:“忘儿,对不起,姐姐虽身为族长,却无法修改族规。忘儿难道不记得初代族长破坏族地的下场是什么了吗?”

小姑娘失落的低头,接话道:“姐姐说过,初代族长被族地法则引来的天雷劈散了修为,并罚她守在录生塔旁,至死方休,死后也不会计入族册……我,可是我并没有破坏族地啊!”

女子神情恍惚了一下,微微扬起唇角,笑中隐着些许悲凉:“罢了,只要你能让它发芽,姐姐便让你养它。”

“姐姐说话算话!”

“嗯。”

小姑娘兴奋的攥着种子,迈着两条小短腿跑回家挖坑埋种子去了。

女子却叹,不让外界生灵进入族地的原因便是,一旦他们吸收族地里的灵气为己用,就会受到族规的约束,换言之,就是成为了空之一族人。

当种子萌芽并拥有灵识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不在他自己的手中了。

空之一族最初的族人都姓空,后来渐渐的,一批接一批的族人违抗不了命运而死去,外界的生灵被那些外出历练归来的族人暗中带回族地,女子没有来得及发现……后来发现时已一发不可收拾,异姓越来越多,唯一不变的是历代族长都姓空,这是空之一族名字的由来。

谁都不会知道,空之一族历代的族长,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不死亦不灭。

她被天雷劈散的修为凝化作一柄名为“芒痕”的剑,又因为自初代族长之后,能持有此剑的人都必定会成为族长,故芒痕剑也便成为了象征空之一族族长的信物。

事实上,每次她重生,芒痕剑都会主动回到她身边……

她从没有放弃破坏这个给予了她生命的地方,或许她存在的意义就是站在所有族人的最前,与族地的法则斗。

……

“小藤啊小藤,你要快点长大,等我不在了,这片平原就都是你的了!”

“姐姐!你干什么!不要拔了它!我要养它,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你也答应过我说只要它发芽你就允许我养它的!”

女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收回向那棵攀附篱笆而长的小藤苗伸出去的手,一如既往的每日摸一摸小姑娘的头,没有言语,举步走了。

“小藤,姐姐说外物不能带回族地,但你是我唯一能在族地里养活的东西。姐姐心很软的,你看,她都默许我养你了呢!”

“小藤,你要快点长大,比血穹树还要高大!穿过云层,冲破云霄,到时候我就可以爬上云层,俯瞰族地的景色了……”

空之一族里有个禁制,无法飞离地面超过十丈,而攀爬血穹树又是不允许的。

可无论她养多久,这棵藤蔓缠了屋子一圈又一圈,缠得只剩下门和窗便停止生长,就是不伸向天空。

待到藤蔓的灵识拥有足够的灵力时,它的灵识具象化作一名丰神俊逸的少年,陪小姑娘说话、游玩,小姑娘没有时间去思考其他的事,也便不怎么追究“为何不向天生长”的缘由了。

“天空又落下红色的雨了……”小姑娘站在屋檐下,伸手接住淅淅沥沥的殷红雨滴,神色不悦道。她忽然双眼湛亮的回头,问少年:“你想好自己的名字了吗?对了,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名忘,空忘。”

少年往前走了几步,与空忘并排而站,紫金色的眼睛定定地盯着血色暗沉的天空,他那令很多族人惊叹的精致面容此刻神情肃穆,平静道:“冼端云。”

空之一族的天空不像外界那般蔚蓝澄澈,而是被一棵棵参天的血穹树穿透云层,遮挡光线,即便是晴天,漂浮着的白云边缘都会染着一轮淡红,就像一匹红布被搓洗很多次后褪色到呈现出大片大片的白,白得陈旧。

藤蔓不向天而生的原因是空忘的姐姐,这一族之长,空芒,她曾对冼端云说过,“你若不想让忘儿伤心,就不要触碰穹顶,否则你的下场会和血穹树一样,会死。”

冼端云不解:“你不是不想我活着吗?为什么提醒我这些?”

“因为我不想让忘儿伤心,她想你活。”空芒回头透过敞开的窗望向正在熟睡的空忘道。

冼端云顿了顿,抬眼正视空芒,他越来越不了解这个族长了,明明总是说有违族规有违族规,却经常言行不一。他想知道……“天穹上有什么东西吗?为什么会死?”他想知道空芒的一切。

“我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是法则之一,真正的原因只能靠你们自己去发现,但当你们知道缘由时,便会后悔知道了。”

“……放心吧,我只想守住这块平原,不会伸向天空的。”空之一族的族地被河网分成很多块平原,堪比外界干旱时龟裂的田地。

空忘有属于她自己的平原。

空芒所属的平原在空忘的旁边,也离录生塔最近。

冼端云道:“我能问你一些其他的问题吗?”

“如果我能回答的话。”

“族长的职责是什么?你总是独自一人,除了拥有象征着族长的佩剑芒痕,穿着一身仿佛随时准备战斗的轻甲之外,你和我们这些族人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

空芒经常板起的脸僵硬而缓慢的笑了笑,却笑不达眼底,眼底的神伤似是根深蒂固,从没被任何事撼动消失过,至少冼端云看到的空芒是这样的。

空芒摇头:“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族长真正所需要做的事,不说也罢。”因为自始至终,族长都是她。她也不希望其他人重蹈覆辙。

……

时间过去了很久,小姑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清丽的容颜在个个长相俊美的空之一族中很是普通。

族中外姓之人修行的天赋远不及真正的空之一族人,故族中有一学院,由真正的空之一族人担任老师,负责教导外姓的年轻一辈。每一批学生完成学业后,都必须离开族地,和同辈的空之一族人所要经历的一样,外出历练。至于历练的时间……当他们想要回来时,历练也就结束了。

空忘到了外出历练的年纪,空芒很担忧。

空闲的这几天,空芒会等到空忘睡着了才离开,

冼端云抱臂倚在藤干上,嘴角含笑,神情轻佻,一如既往的问:“有什么是我能替你分担的吗?”这句话,从空芒提醒他不要触碰天穹的那次之后,但凡空忘不在旁边,他都会这么问空芒。

空芒脸上的神伤太重,冼端云想知道,她真正笑起来时是什么样的。对她的好奇心越重,目光就会不由自主的寻找她的身影,她出现了,注意力也便集中在她身上了。

在此之前,空芒不会回答冼端云的这个问题,但这次,她停下,道:“我需要你陪同忘儿去历练。”

冼端云的笑凝噎,眉头微拧,问:“原因?”他不是真正的空之一族人,也没有去学院修习,严格来说他只是空忘养的一棵藤蔓,不用外出历练。

“知道我为什么无论如何都要每天摸一摸忘儿的头吗?因为她的记忆,只有一天,我需要用灵力将她的记忆刻入脑海,如此,她第二天醒来才不会忘记之前的一切。我不在她身边,怕没有记忆的她会……”空芒的声音戛然而止,无法将那最坏的结果说出。

“好,我帮你。”冼端云的回答干脆,掷地有声。

这是目前为止,唯一能替她分担的事了吧?冼端云想到。

……

空忘喜欢族地外干净的天空,透明的雨水,明亮的光线,黑夜里的满天星斗,分明的四季……

冼端云代替空芒摸空忘的头时,一丝异样的感觉让空忘愣了愣。冼端云身形颀长,墨绿长发冠起,白皙细腻的脸庞既有男子的阳刚,又有着女子的柔美,狭长的凤眸微阖,柔和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空忘抚起绯红的两靥,抬头问:“冼端云,我的脸忽然好烫,心跳的好快,是不是生病了?”

冼端云:“……”

他知道这种感觉,亦如当初自己见到空芒时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空忘的心性越加成熟,也就明白了很多感情。

“冼端云,你回去吧,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冼端云的真身不能挪动,所以还留在族地里,灵体离开真身过久,就会开始消耗灵力,当灵力枯竭时,灵体便会溃散,更别说给空忘输灵力了。

冼端云摇头:“我必须陪你到历练结束,这是族长的命令。”

空忘听了冼端云的回答,笑了,不似以往的阳光灿烂,嘴角微扬,眉眼微弯,因为族长的命令才留下来的吗?“我知道你心悦姐姐,所以才迟迟不回去,如此,你还会继续陪我吗?”

冼端云回笑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会一直陪着你,你是我的主人啊……”

后来空忘一直逃避,不让冼端云近自己的身,心底说服着自己,说:“他不把灵力给我,就可以待得更久一些……”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会一天天倒退的忘掉自己的记忆,直至冼端云的身体开始变得虚无缥缈,不能再给予她灵力,她的记忆退回到离开族地的那一天。

她看到冼端云时,心底的情愫让她心口窒沉,开口后却说着令她感到莫名其妙的话:“冼端云,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请你回到家里,等我回来,好吗?我不会忘记回家的路的。”

空忘的这句话让冼端云提醒着自己,不许睡!看好她!

可灵力匮乏带给他的困顿最终消弥了他的意识。

冼端云睁开眼时,空忘不见了,自己则躺卧在族地的传送阵法旁。

她纵使忘记一切,喜欢一个人的感情,在看到喜欢的人时,便会浮上心头,不管这份感情来源的缘由。

空芒见身形变得半透明的冼端云独自回来,不见空忘的身影,便焦急的问道:“忘儿呢?”希望不是空忘出了什么不测。

“她把我送回来了,因为我离开本体太久……”冼端云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心神飘忽道。以前想要见眼前的人,现在回来了,却不敢面对她,因为她当初嘱咐自己,照看好空忘。

空芒一怔,意识到自己先前的疏忽,立即垂首道歉:“对不起,我的错,我不应该让你照看忘儿的。”

冼端云却道:“照看主人是我应尽的责任。”

从族地传向外界的地点是不定的,冼端云和空芒想要寻回空忘,犹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他们只能在族中等待。

冼端云回到本体中休养,等待着有一天醒来,能看到那张如花的笑靥,围着他喊道:“冼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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