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流过身体,带走夏日暑意,现在,胡一吟又成了一只鸽子。
他现在才真正感受到,有时候一只鸽子,要比人类来得惬意得多。
这次的任务,是去如家酒吧,探一下里面的情况。上一次在酒吧门口的经历并不遥远,可以说还历历在目。
“你,还有你!放下,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脑子里又闪过关麻子那五短身材,和那晚的音容笑貌。
好好的一个人,这是去哪儿了呢?或者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除了所给的档案资料,其他方面,黄薇并没有说过多少,仅仅知道关麻子是她舅舅而已。一位对外甥女言听计从的舅舅,一位手下全是曾经罪犯的酒吧老板。
心里想着,莫名其妙地,竟是又来到了警局上空。
那个熟悉的窗口,亮着灯。
胡一吟心下一动,拐了个弯,轻巧地落在曾经站过的窗台上。里面,黄薇皱眉而坐。这次,里面的灯光很暗,吊着的投影并没有开着,只是由一盏昏黄的壁灯发出恹恹的光来,映得黄薇的眼睛忽闪发亮。
此时的她,已是便装,手捧一个杯子,似在深思。纤纤手指,无意地在杯子上敲打着,却毫无章法。
四周的黑,把黄薇所坐的位置衬得像一个舞台。而她,正在舞台中央,表演着寂寞和孤独。
胡一吟的眼睛眯了眯,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黄薇的柔弱。以前,从一开始,黄薇给他的感觉都是精明强干,英朗果敢,包括上次在钱多多家中的遇险,都没感觉出一丝的弱小,而现在,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却让胡一吟腾地升起了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自己也很奇怪,毫无来由。
蓦地,黄薇的眼神变了变,由原来的孤寂变成好奇,然后又转为丝丝笑意。并转身向窗户走来。
她发现了鸽子。
或许,她还能认出,这就是上一次站在同样位置的那只鸽子。
窗户开了,空气的流通造成一阵轻风。胡一吟感觉身上的羽毛微微拂动,看着黄薇的眼神,他有些慌。在黄薇伸过来的手掌即将接触到羽毛的时候,犹豫一下,终于还是震了震翅膀,向黑暗中飞去,留下惊愕的黄薇对着鸽子消失的地方发呆。
躲什么?
胡一吟问自己。甚至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没有答案。
如家酒吧。
还是一如既往地嘈杂。
门口猩红的灯,粗狂的机车,还有刚喝了酒的汉子,和上次看到的并无二致。
胡一吟站在围墙高处,冷冷地看着那间房子,并不高大,却显得很是幽深。不知道里面的人们,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现在胡一吟有些为难。一只鸽子,在交通方面是方便了,但如果想要进入一家酒吧,却过于冒险。
思忖一番,终于还是决定冒险一试。大不了,再用自己的身体重新来过。
绕着这座房子转了一圈,在背面找到一个仅仅容身子通过的通气口,在黑暗下发着幽幽的光。胡一吟不再犹豫,径直向里面穿入。
身体还未到里面,就被一股热烈浓郁的气息震得身体颤了一颤。那股气息,在有节奏的低音狂响中,似乎变成了一种实实在在的事物,里面夹杂着各式狂吼,各种大笑,激烈的音乐和妖冶的灯光,掠过胡一吟身上的羽毛,急急地穿过通气口,然后消散在外面的黑暗中。
里面的空间,比想象中的要大不少,并没有外面看得那么局促。顶上的各式灯光,挑逗着每一个人的眼睛,然后再通过他们的眼睛,挑逗着在场每一个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最中间是一个不大的舞池,却有着最多最嗨的人群。经过酒精、音响和灯光的激发,情绪已经到了最高亢,舞姿中透着疯狂,歇斯底里的那种疯狂。
舞池的四周,摆了一圈很小的桌椅,几个不知道是累了的,或是厌了的人,三三两两地坐在其中,沉默地喝着东西。一米之隔的狂热似乎跟他们毫无关系,身处另一外世界当中。
房间最边上的吧台上,仅坐着两三人,抽着烟,端着杯,把眼光投向不断变幻着颜色的舞池,不知道是在欣赏,还是在寻猎。满面红光的酒保,悠然地撑着双臂,眼睛在每一位客人身上划过。
“首长!两杯轩尼诗!多加冰!”一声尖细的喊叫,在隆隆的声响中显得弱小而模糊,却没有逃过酒保的耳朵。
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打了个OK手势,熟练地背身,倒酒,然后招来侍者,手指一点,让他送将过去。
酒保很强壮,动作却很轻柔,沧桑的脸上带着笑容。酒杯在他手上,仿佛跟他连为一体,透过灯光,胡一吟看清了他的脸部。赵长胜!赵首长,终于找到一个自己认识的人。
记忆中,赵长胜自出狱后便一直跟着关麻子,帮他经营着这家酒吧。而现在,他的脸上并无异样,看不出一丝的悲伤和不安。
这让胡一吟心里稍微放松了些。本来还害怕关麻子遭受了什么不测,现在看了赵首长的表情,觉得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糟。
可是,糟糕的事情很快便来了!
“鸽子!一只鸽子!”不知道哪个眼尖的人,看到了灯光阴暗处的鸽子。挥舞着手,向着所有人大声嚷嚷着。
这么嘈杂的场所,竟然会出现一只鸽子!
人群沸腾了。
本来,他们都是一群寂寞的人,或者说,一群寻找刺激的人,犹如一桶火药,随便一点火星沫子都能让他们爆炸。
现在,胡一吟便成了那火星沫子。
“快!把门和所有的窗户关上!”
“咦?奇怪,这里怎么会有鸽子?”
“那边,那边还有个通气孔,快一起堵上!”
一片嘈杂中,七嘴八舌,却实实在在地堵住了胡一吟的所有去路。本来,他可以直接离开鸽子的身体,让意识回归身体。但怕这样一来,这只鸽子,恐怕就要遭受不测。这么多天来的相处,心里颇感不舍。
“扑——扑——”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胡一吟只能指挥着鸽子的身体,在各类灯光中乱窜,撞得几个绳坠的灯光摇晃不已。
好在众人只是在下面喊叫,并不能真正威胁到鸽子飞行,直到——直到一位夯货,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网兜,并且绑在了长杆之上,晃晃悠悠地向胡一吟身上兜来。
在场的人见来了“新式武器”,更加兴奋,一时尖叫声呼哨声,不绝于耳。伴随着他们的亢奋,不知道哪位带的头,纷纷把桌上的零碎向鸽子扔去。
这下,就有些狼狈了!
胡一吟不但要闪避着不断抛来的杂物,还要注意顶上的各式电灯电线,终于,一个疏忽,就感觉浑身一紧,被网兜套住,接着被一股力量从空中扯了下来。
这下惨了,被俘虏了。